三十一 滴水觀音

  “臨蒼縣蘭山口鎮？你們蘭山口鎮旁邊是不是有個長林鄉，跟你們蘭山口鎮隻隔著一條河。”李東湖的母親問道。


  “是啊，從我們蘭山口鎮到長林鄉隻有8裏路，大娘你到過長林鄉嗎？”蘇玉問。


  “我姥姥家就是那裏的，小時候我經常去我姥姥家，也到你們蘭山口鎮去趕過集。”李東湖的母親說到這裏忽然皺了皺眉頭，聳了聳肩。


  “大娘，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蘇玉問。


  李東湖的母親搖了搖頭，“自從立過秋就沒洗過澡，我這是身上癢癢地難受。”


  “立秋到現在都兩個多月了，大娘，你兩個多月都沒有洗澡了？這樣吧，我們兩人帶你去洗澡好嗎？”


  “不了，姑娘，不用了，我一個髒老婆子，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們呢？”李東湖的母親急忙推辭。


  “不麻煩，大娘，你等著。”蘇玉和林小青走出來找到小四，問小四這附近誰家有三輪車，小四說他家就有。


  蘇玉跟小四借了三輪車，跟林小青一起把李東湖的母親帶到浴池裏給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回來之後，她們把她放在一張椅子上，讓她坐在外麵曬曬太陽。


  蘇玉和小青又把她的屋子打掃一遍，換下的衣服和被褥也全給洗了，李東湖他媽又感動又惶恐，嘴裏一個勁的說些感謝的話。


  晚上回到家裏蘇玉已經累癱了。林小青上床後睡得困得迷迷糊糊地問她：“你這一套擱哪兒學的？”


  蘇玉不明白她的意思問道：“哪一套？”


  “就你對李東湖他媽媽那一套。”小青說。


  “這還用學？”蘇玉說：“我從小就給蘇紅洗澡，李東湖他媽還沒我妹難纏呢。”


  林小青聽了咕咕囔囔地說：“沒想到這也是……”


  後麵兩個字蘇玉沒聽清，再問她“你說什麽？”，林小青已經睡著。


  第二天兩個人照常去上課。


  星期一的課安排的總是很緊張，都到下午四點多了，馬工還發了一張試卷讓大家做。發完後他在教室裏轉了幾圈，見大家都在低頭認真地做著試卷，就悄悄地離開了教室。


  “蘇玉，三不傷害，是指哪三不傷害？”小青一邊做著試卷，一邊問蘇玉。


  “不傷害自已，不傷害他人，不被他人傷害。”蘇玉一邊飛快地寫著一邊回答他。


  兩個人正做著試卷，坐在她們後麵的小寶手裏拿著一張照片問道：“‘滴水觀音’，這個女孩是誰？”


  “這是我昨天去相親的對象。”“滴水觀音”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說。誰知他這話被坐在他前麵的小青聽到了，小青一聽說是他的相親對象，轉到後麵一把搶過小寶手裏的照片一邊看一邊說：“窩俊，窩俊，這女孩不錯。蘇玉，你看看。”


  蘇玉歪過頭，照片裏的女孩子一雙細長的眼睛，齊劉海，帶一副眼睛，顯得白白淨淨的。“嗯，一點不假，這女孩長得文文靜靜的，怎麽樣，成了嗎？”蘇玉問道。


  “滴水觀音”搖了搖頭。


  “為什麽？她沒看上你嗎？”小青問。


  “不是的，是我嫌她太胖了，不夠苗條。”“滴水觀音”搖了搖頭道。


  “你還嫌人家？”小青大聲喊道。人家女孩長得這麽文靜，沒有嫌棄你就阿彌陀佛了，他居然還嫌棄人家，這簡直是太沒道理了。


  “怎麽著？你還別看不起，‘滴水觀音’到現在為止，他看過的對象已經有一個連了!而且個個都長得漂漂亮亮的，每次都是他看不上別人，還沒有別人看不上他的！”小寶撫摸著‘滴水觀音’的頭道。


  “真的假的？憑什麽呀？”坐在蘇玉旁邊的小美聽了，也轉到後麵問。


  “就憑人家有房子啊？他老爸是黃沙公司退休的，黃沙公司分給他老爸兩間單門獨院的小瓦房，他老爸死後，那房子就是他的了。而且不僅如此，他老媽現在住的位於新華小區的一套商品樓也是他的。”


  “‘滴水觀音’，你真的看過那麽多對象？”小青有些不相信地問。


  “嗯。”“滴水觀音”點了點頭，“不過都是農村的。”


  “農村怎麽了？我們也是農村的。”小青看了看蘇玉不滿道。


  “她們怎麽能跟你們倆相比？”“滴水觀音”道：“她們都是那種覺得自已長得不錯，然後想以此為跳板嫁到城裏來的女人，唉，也不知道哪那麽多，一不小心就看了二、三十個。”


  “一個也沒看中嗎？”小青又問。


  “沒有。”“滴水觀音”搖了搖頭。


  “他沒有兄弟姐妹嗎？”小美聽到這裏又問小寶。


  “他有三個姐姐，全都出嫁了，所以以後也不會有人來跟他爭家產。”


  “哦——”小青長長地哦了一聲，看了一眼蘇玉又看了一眼小美，三個人轉回自已的位子上繼續做試卷。


  蘇玉做完了試卷， 抬起頭揉了揉眼睛。小美和徐征走了，林小青有事也先走了，教室裏的人也不多了。


  “你做完了？”“滴水觀音”見她抬起頭問道。


  “嗯。”蘇玉一邊活動活動筋骨，一邊衝他點了點頭。


  “看電影吧？美國大片，施瓦辛格的《真實的謊言》我聽說可好看了。”毛小黨手裏拿著兩張電影票，衝她搖了搖。


  “好……”蘇玉“啊”字還沒有說出來，一扭頭見隻有“滴水觀音”一人，皺著眉頭問：“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黃佳麗、小寶他們呢？”


  毛小黨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她旁邊來了。情況有點不正常啊？毛小黨坐在她旁邊幹什麽？蘇玉心想。


  “黃佳麗早就走了，小寶、表妹幾個人去跳舞了。徐征和小美我看到他們兩個人在旁邊的小劇場裏，現在就剩下我跟你了。”毛小黨坐在蘇玉的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說。


  “哦，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我走了。”蘇玉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教室。


  蘇玉再遲頓也看出“滴水觀音”的意思了，這是要追她呀！也許他覺得自已條件不錯，兩套房子，毛家唯一的兒子，唯一的繼承人，農村漂亮姑娘排著隊等著他相看。


  蘇玉也是農村的，還是臨時工，農村戶口，跟那些排著隊等著他相看的農村姑娘有什麽區別？

  唯一的區別就是那些姑娘沒有工作，蘇玉有工作，可是要是他毛小黨看中了，找他姐夫給她們安排一個臨時工的工作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毛小黨心想，那麽多姑娘都排著隊等著我去挑，我都沒有看中，我看中了你，那是你的幸運，你居然不理我？什麽意思？

  毛小黨追林小青失敗了，便退而求其次改追蘇玉。


  他心想林小青的舅舅也算是廠裏的二把手，林小青父母都是老師，家族條件也算是不錯的，他追不上也就罷了，可蘇玉你有什麽?你居然也看不上我，信不信我讓你卷鋪蓋回家？


  “蘇玉，蘇玉！”毛小黨追了出來，他追上蘇玉氣喘籲籲地說：“蘇玉，你看我票都買了，你就跟我去吧，不去不浪費了嗎？一張票好幾塊錢呢！”


  “你找別人看吧，我真的還有事。”蘇玉說。


  “蘇玉，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毛小黨說，“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我的確是在追你，你的情況我也打聽過了，你的母親是改嫁到蘇家的，你是‘拖油瓶’，你在廠裏是臨時工，但是如果你同意跟我處對象，我可以讓我媽給你7千塊錢買戶口讓你變成正式工。”毛小黨又拋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


  那個時候還分城鎮戶口和農村戶口，城鎮戶口滿18歲可以招工進廠當工人，農村戶口如果考不上大學，就隻能在家種地了。


  象蘇玉這樣的，不在家種地，進廠當工人，也隻能當臨時工，永遠也轉不了正。


  那個時候正式工每月工資按級別來，一般剛進廠的工人能拿一百多塊錢，老工人有的拿到了300塊錢左右，但是臨時工每月工資是固定的，58塊五毛錢，而且永遠都是這個數。


  金盛化工廠有不少人都因為戶口問題轉不了正，一直在廠裏幹臨時工，但是藍湖市最近也調整了政策，就是農村戶口的可以買戶口，隻要繳7000塊錢，就可以買個城鎮戶口，象蘇玉這樣的隻要交7000塊錢，就可以買個城鎮戶口，然後就可以轉正了。


  金盛化工廠有好幾個人都是買戶口轉正的，但蘇玉連幾百塊錢的複讀的學費都拿不出來，更不可能拿7000塊錢來買戶口了，所以蘇玉連想都沒有想過。


  蘇玉雖然沒有錢買戶口，卻也不願意因為戶口問題答應毛小黨。所以 她立即拒絕了他：“毛小黨，我……明白……可是……我……真的不能答應。”


  蘇玉想說我不喜歡你，這不是錢的問題。可她最終還是委婉的拒絕了他。


  毛小黨站在工會院子裏的幼兒園門口，從大樓裏射下來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失望地說：“你再考慮考慮？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


  毛黨覺得自已的條件挺好的，蘇玉如果答應跟他談對象，也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總比她現在幹著臨時工，拿著58塊半強多了。


  蘇玉搖了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