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宮內白骨
“母親，”長孫璟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肅穆：“您既然已經這麽多年不管這些事情了，就都交給兒子吧，您別操心了。”
國公夫人知道是長孫璟不願她去犯險，她也清楚自己兒子的脾氣倔，隻好作罷。叮囑了長孫璟幾句要照顧自己的身體，就離開了。
“出來吧。”長孫璟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戲謔。
一個瘦長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來，單膝跪地道：“明城參見主上！”
“行了行了，別客套了，你什麽樣子璟還不清楚？”長孫璟還是比較喜歡那個一身精明的明城。
明城站起身，他其貌不揚，見過他的人大約基本都記不住他的樣子。可是，若是你知道他的名字，你估計會牢記這個人的存在，隻因為，明城那平淡的麵孔綴著十成十的精明。
這人的精明是從骨子裏麵透出來，再從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身上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裏麵表現出來。長孫璟是精明，可是他的精明從不外露。但是這個人的精明毫不掩飾，他這個人就像是“精明”二字。
“主上，都查清楚了。”明城雖然人精明，可一直都是十分穩重可靠的。
長孫璟示意他說下去。
明城從懷裏拿出一遝紙，雙手放在長孫璟麵前的桌子上，而後道：“主上，這些都是易清漣入宮之後與她接觸過的宮女名單，除了現在正在服侍她的人，其餘的人已全部因為種種事情過世。”
長孫璟拿過名單，眉心微皺，道：“一個也沒有留下？”
“沒有。”明城也納悶，這按道理來說，宮裏麵的宮女這麽多，而且還都是外麵的良家子。這樣大批量的死亡，應該是受到重視才對啊，怎麽在他調查之前，似乎就像是沒有這些事一樣？
長孫璟飛快的翻完名單，這上麵每日的人數都在隨著年月增加，一頁一頁似乎都是宮女年輕的屍骨和血淚，僅僅是人名也看著讓人心驚。
“人數確定了幾遍？”長孫璟把手放在名單之上，看著明城道。
明城立刻回答道：“五遍，都是動用了全部的人手查的。”
長孫璟想了想，道：“若是我讓你現在去查與她同住一起的妃嬪的宮女，貼身不貼身的都要查，你需要多久？”
“主上，這個就不好查了。”明城說的委婉，他很清楚就算是動用皇宮內所有的人手，長孫璟的要求還是不能完全做到。
長孫璟抬眼看了一下一臉精明又有些為難的明城，頗有些深意的道：“不止是我們的人，隻要是可以用的都加上，你需要多久？”
“主上！用那些人操之過急了吧？”明城覺得現在還不是用這些人的時候，人情隻可用一次，多了的話，之後就不管用了！
長孫璟將人名單推至明城那邊，閉上眼道：“明城，事關皇家血脈，事關先帝的死因，事關大周的未來。這些人不用，也都是廢棋，用了，才能顯出他們的價值。況且，在這個關頭不用，又能在什麽時候用呢？”
明城語塞，長孫璟很少向下屬解釋他的決定，唯獨對自己和暗羽兩人，特別是他，若有疑問，可以直接問出來。但是，每每主上為自己說明緣由的時候，自己總會覺得距離主上的太遠。
“行了，別在那自怨自艾，我手下的第一能人都這樣，你準備讓其他人怎麽辦？”長孫璟對明城的性子再熟悉不過，在外麵磨練了兩年，這個脾氣倒是還沒有變。
明城低頭，把桌上的名單拿走，而後再抬起頭，臉上又是那熟悉的精明的笑容，他把名單一卷放入袖中，笑嘻嘻的道：“主上，聽說未來的主母很擅長經商。不知，什麽時候能讓屬下一見？”
長孫璟的眼底突然變得有些不可捉摸，他輕聲道：“快了。”
明城暫時把長孫璟的這個神情理解為是相思之情，他後退了幾步，道：“屬下還要去聯絡，有些人相隔比較遠，因而耗費的時間會有些長，所以屬下會在明日告知您所需要的時間。”
“好，你去吧。”長孫璟臉上的表情不變，但眼中的神情卻細微的變成了平日淡淡的疏離。
明城轉身，走出去幾步，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有些為難的又轉過身，道：“主上，您這一陣子是不是對纖纖姑娘有些疏離了？”
長孫璟饒有趣味的挑眉，道：“怎麽？你難得為別人說話，難不成，你看上她了？”
明城立刻擺手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急忙道：“主上可別亂說，我可配不上纖纖姑娘。隻是主上，您將來若是有纖纖姑娘的幫助，一切事情都會容易許多的……”
“本國公現在沒有她的幫助嗎？”長孫璟就是不把話說明白。
可憐的明城大冬天的腦袋都急出汗了，半晌，他隻得唉歎了一聲，道：“主上為何不喜歡纖纖姑娘啊？拋開她的本來身份不說，纖纖姑娘溫柔善良，善解人意，又傾國傾城，一般人應該都會動心吧？況且，就算是因為她在青樓待過不能成為正室，但哪怕隻是一個妾她肯定都願意！”
長孫璟不禁一笑，道：“剛剛可就有人才澄清過，自己不喜歡纖纖。”
“那，那我不是一般人啊，我就是個俗人，我隻愛財！”明城現在已經後悔為孟纖纖說話了，當時就不該一時心軟答應！
長孫璟哦了一聲，又道：“那你是覺得，本國公是個一般人？”
“.……”明城飛快的低頭，彎腰，十分悲痛的道：“主上，屬下錯了！”
“嗯，知道就好，下去吧。”長孫璟一臉大度寬容。
明城感激涕零的走了，走在半路上，突然覺得不對。剛剛，似乎自己是為主上好吧？明城憤然轉身，想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剛剛跨出一隻腳，然後，又默默的縮了回去。最後還是以比剛剛快一倍的速度，離開了鈺國公府。
和主上鬥？自己現在還是太嫩了！
生產的日子慢慢臨近，易清漣馬上就要第一次為人母。可是，她身邊的宮女並沒有感覺到太後娘娘的慈愛之情。
“娘娘！求您饒恕奴婢吧！奴婢家裏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弟等著奴婢啊！”
易清漣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宮女淒慘的求饒了，換做之前她一定會給這個擾亂自己靜聽的宮女更殘酷的刑罰。但是近日她心情不錯，所以竟然覺得有些新鮮，便示意拖著那宮女的兩個內侍停手。
小翠是剛剛被挑來服侍太後的，她並不知道為何這麽好的差事會落在自己一個新入宮的小宮女身上。不過，好事總是讓她開心的不得了。來了太後宮中幾日，見得最多的，除了金碧輝煌的建築，更多的是宮內的條條框框。可是比她年長的姐姐們都說，隻要全部遵守，太後就不會生氣。
今日，今日她隻是走路的腳步聲稍微重了一點，太後就讓人拉她下去杖斃！為什麽？她不明白！
“娘娘！娘娘求您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翠不敢靠近太後，她隻能一下下的將自己的額頭扣在漢白玉地板上，很快，地上就印上了小翠的鮮血。
易清漣對小翠求饒和叩首聲置若罔聞，她仔細欣賞著手上鑲嵌著紅寶石的護甲，半晌，才看了小翠一眼，道：“行了，哭鬧的哀家頭疼，你抬起頭來。”
小翠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她身邊的兩個內侍立刻就扯著她的頭發將她抓起來，好讓太後看清楚她的臉。
依舊隻是淡淡的一眼，易清漣便示意內侍可以放下小翠了，易清漣的聲音冷冷的，淡淡的，“你剛剛說，你家裏有兩個弟弟？”
小翠立刻回答道：“回太後，是的。”
易清漣不急不緩的繼續問道：“還有別人嗎？”
小翠心中很害怕，也不明白為何太後會問她家裏的事情，可是現在強大的壓迫感讓她不得不直接把說話說出來：“沒有了，平日都是奴婢托人將銀子帶出去，讓他們生活的。”
易清漣微微點頭，像是已經確定了什麽事情，再過了一會兒，才道：“是誰把你撥過來的？”
“是內務府的鄭公公。”
“嬤嬤，”易清漣稍微側身，對身邊的人道：“讓人去傳話，內務府的小鄭子，杖斃。”
孫嬤嬤立刻應聲道：“是，老奴這就去。”
小翠嚇得說不出話來，鄭公公在她們這些小宮女的眼裏都是可以通天的人，現在，太後娘娘一句話，說杖斃就杖斃了。那自己的性命豈不是……..
想到最後，小翠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易清漣不耐煩的道：“哭什麽？！”
小翠立刻止住了哭聲，隻是眼淚還忍不住往下流。
“哀家不會要你的命的，但是，你要為哀家做一件事情。”
這個時候，活命已經是小翠最大的奢望，她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整個大周朝最有權力的女人，下意識的問道：“娘娘，想要小翠做什麽？”
“這件事，你若做得好，那你一家便一輩子榮華富貴。若是不好，你的兩個弟弟也就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