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兩位輔臣
“姐姐，你怎麽好像不高興？”季雨扯著季夏的袖子，一臉的不解。按理說得了第一名應該高興極了啊，其他青麓營的人，包括兩個夫子都高興瘋了，怎麽姐姐好像並不在意，反而還心事重重的樣子？
“嗯？”季夏回過神，看著季雨，又陷入了一輪新的沉思。
長孫璟提出今晚讓兩位老臣見一見季雨。
雖然季夏明白早晚都要見，可是一向果斷的她，在這個時候卻變得十分猶豫起來。
到底該不該答應長孫璟呢？
季夏回憶起長孫璟說話時候的神情…….那，好像並不是商量。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季夏決定還是早說為好，現在距離天黑還有三個時辰，足夠了。
“土豆，姐姐有話和你說。”季夏看著季雨的眼睛，鄭重道。
季雨看著季夏的神情，緩緩鬆開了季夏的袖子，大眼睛裏麵開始濕潤。
季夏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她現在隻想哭，隻想抱著自己的弟弟離開這個是是非非的地方。皇宮不適合她的弟弟！
“土豆，”季夏改變了剛剛的語氣，聲音有些哽咽，眼睛也紅了：“你要是不想見他們，我們現在就離開，姐姐護得住你！”
季雨的眼睛亮了一下，卻被自己按捺了下去。他小小的手抓住季夏手，道：“我要見他們，姐姐，我不想一輩子都在你的保護之下，我也想有保護姐姐的力量。這一陣跟著姐姐，真的學到了很多事情。姐姐也許還不知道，我出生的時候，父皇就封我為太子，說我和其他的皇兄與眾不同，可是我一直都不覺得。現在，我覺得自己真的是與眾不同。”
季夏原以為季雨會哭鬧，會撒嬌，會央求自己不要送他離開。可是，最後卻是他要求離開，而自己，最是不舍。
“土豆，你知道回到皇宮之後要經曆什麽嗎？”季夏反問，她不想季雨在回到宮裏之後因為想念自己而睡不著，或者夜夜哭泣。
“我知道，太後娘娘對我不懷好意，若是這一次我沒有逃出來，我也會像幾個皇兄一樣變成傻子或者是殘疾……”說到這裏，季雨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忍不住抓緊了季夏的手，臉上是極力掩飾的恐懼。
“她平時對你不好嗎？”季夏之前因為怕說有關於太後的話題季雨害怕，就沒有說到過，這一次，是第一次問。也許，也會成為最後一次。
季雨小臉上寫滿了糾結，道：“不知道……她有時候會對我特別溫柔的笑，會抱我，可是有時候又不喜歡我靠近她……”
季夏了然，估計在有大臣在的時候，易清漣一定會表現的和季雨親密無間。不過沒有人的時候，一個能向季雨下毒的女人，又怎麽會真心的對她好呢？
“土豆，你是不是知道她不是真心對你好的？”季夏試探著問道。
季雨小腦袋立刻蔫下來，是啊，誰都不希望自己是沒有人愛的孩子。
“土豆，沒事，不喜歡我們的人，我們也不要去強求。”季夏把季雨摟到懷裏道：“她既然對你隻是人麵子上的敷衍，那你對她也是不就行了。隻要不被人看出來，你們還是相安無事的。真心是很珍貴的東西，土豆，你要留給值得的人。”
季雨點點頭，還是有些似懂非懂。真心的可貴，小孩子暫時還無法感同身受。
就在這個時候，趙安定突然直接闖入，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眼神裏麵帶著幾分迷茫，輕聲道：“季姑娘，兩位大人來了。”
季夏立刻感受到懷裏的小身子一僵，但她還是鬆開了季雨，站起身，道：“請他們去後麵的屋子坐坐，我們馬上就去。”
後麵的屋子指的是季夏在楊城酒樓屬於自己的房間，每一個楊城酒樓都有。
趙安定點點頭，不舍的看了季雨一眼，再轉身離開時就成了毫不猶豫。自己以後或許隻有在暗處，才能悄悄的看著他一眼了。
屋子裏麵一時間十分的安靜，季夏在等著季雨的開口。若是季雨不願意，季夏反而會鬆了一口氣。
可是，季夏的弟弟，要比小時候的季夏更加懂事，更加讓人心疼。
“姐姐，我們走吧。”季雨抬頭，看著季夏。
季夏有些傷感，又有些驕傲。自己的弟弟，果然是什麽都不怕的！他已經敢於去麵對這一切了。
兩位老大人估計一輩子都沒有走過後門，可是這一次，為了他們的皇帝陛下，心甘情願的走了一次酒樓的後門。
輔國大將軍是世家出來的子弟，太傅卻是寒門書生。兩人同朝為官多年，一起經曆的風風雨雨多了，不想兩人老了老了，也走上了萬人之上的位置，竟然會再一起走一次送菜的後門。
“史兄，你說，這鈺國公當真讓我們見得是陛下？”長孫璟的信譽度在方烈征這裏就是零，方烈征怎麽想都覺得這一次見得不是陛下。要是讓他們見，為何要拖到現在？
史文均看了看四周，確認了沒有人才道：“方兄，鈺國公雖然年輕，但是輕重緩急還是知道的。如今太後即將生產，若是陛下還不歸朝，恐怕之後就回不來了！這個節骨眼，他自然是要讓陛下回來的。”
“兩位大人，季姑娘請您們去後麵的屋子等等。”以趙安定的耳力，剛剛那些話自然聽到一清二楚，當下心中對季雨回朝的事情沒有那麽抵觸了，對著二老的態度也比剛剛好了許多。
不過方烈征和史文均現在都急於見季雨，對趙安定細微的態度變化不是十分在意。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方烈征和史文均不禁有些著急。趙安定一直在這裏守著，兩人卻礙於麵子不好直接問，屋子裏麵的氣氛一刻比一刻難熬。
趙安定其實更希望季夏和季雨慢一點來，慢一點來，就可以晚一點離開……
吱呀，門打開了。
性子比較急的方烈征直接站起身，史文均手上放茶碗的動作頓住。
“太傅，大將軍，幾個月不見，想朕了嗎？”季雨邁著頗有氣勢的小步子跨進來，他臉上平時的易容都已經卸去，露出本來的麵孔。
史文均條件反射的站起來，但卻和方烈征站在一起，沒有立刻行禮。
這，這當真是陛下？
陛下失蹤前不久，他們還在朝堂上見過陛下。當時陛下蜷縮在奶娘的懷裏，連麵都不肯露，像是隻有一歲多。可是現在，陛下不光眼神明亮，更是長高了不少，四歲的孩子看著有六七歲！
陛下長大了，長高了，也，更像先皇了。
“臣方烈征參見陛下！”
“臣史文均參見陛下！”
季雨在心中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姐姐說了，若是這兩位老臣都不願意認他，那他的朝裏可當真是沒有忠臣良將了。
“太傅和大將軍趕快起來吧，地上涼，兩位身上都有舊疾，以後見到朕不必跪了。”季雨小手一揮，脆生生的聲音簡直是要讓兩個老臣感激涕零死而後已！
這才是他們心目中的陛下啊！知禮懂事，還知道體貼老臣！真是不知道陛下出去這半年發生了什麽，竟然有如此大的變化！
難不成，是和那個叫季夏的姑娘有關係？
那個叫季夏的姑娘正在外麵偷聽牆角。剛剛季雨的行為可不是季夏提前教的，她不能肯定兩個手握重權的老臣會一開始就護著季雨。可是季雨真的做的很好，先是跪了再免跪，恩威並施，真是有帝王的風範！
“臣多謝陛下！”兩老臣起身之後，屋子裏麵的相處模式就變成了——季雨坐著，兩老臣站著，趙安定退了出去。
季夏還在屋外聽著。
“陛下，您這幾個月去了哪裏？當初是怎麽出宮的？”史文均不想放過這樣好的機會，現在不問，有些問題之後怕是問不得了。
季雨立刻露出一副有些後怕的小表情，如實將自己如何出宮說了出來。
聽到季雨被已經圓寂的了和尚收留了一陣，史文均都忍不住說了一句“感謝上蒼”。要不是有好心人收留，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又怎麽能平安活到現在？
季雨現在說話流利，敘事有序，可畢竟這一陣他的經曆太多，倒真是說了不短的時間。期間史文均還給他到了一杯茶，又重新被季雨禮貌的“謝謝”軟化了心腸。
方烈征和史文均的孫子也不過是季雨這麽大，可是現在二老覺得自己的孫子孫女們當真是不如皇帝陛下！看看陛下，這麽小就敘事如此清楚，肯定記憶力很好，將來寫文章也一定很通透！看看陛下，一個小孩子都可以走那麽長時間的山路，肯定體力很好，將來學武一定沒問題！
方烈征和史文均越聽越覺得大周有了中興的希望，也，越聽越是心疼他們的小陛下。
說來，皇帝陛下現在不過是個孤兒。他的生母當時因為得罪了易清漣，雖然生下了太子卻被降了位分，最後不明不白的死了。而先皇也薨逝許久……
季雨說完，兩個老臣眼圈都已經紅了。季雨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了，其實自己也沒有添油加醋多少啊！
季夏在門外，眼睛也是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