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姐弟分離
“陛下，是臣等無能，才讓陛下受了這麽多的罪！”方烈征和史文均重新跪在季雨的麵前，簡直像是下一刻就會聲淚俱下。
季雨立刻從椅子上蹦下來，一隻小手扶起一個老臣，道：“若不是這一次出宮，朕還不知道天下這麽大，也學不到這麽多的東西。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朕這一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史文均好好的將這句話咀嚼了一番，大讚道：“老臣愚昧，竟不知是哪位先賢所言，但的確是深有道理。陛下是從哪裏聽來的？”
“是從，咳，季夏哪裏聽來的。”季雨雖然關鍵時刻改了口，但是這拐過去的一下還是十分的明顯。
方烈征和史文均對視了一眼，剛剛陛下不會是想叫“娘”吧？雖然陛下的確是大有長進，可是這季夏的存在卻就有些…….
季夏聽屋子裏麵安靜了一下，就知道剛剛季雨的那一聲停頓讓兩個老頭子亂想了。算了，亂想就亂想吧，隻要季雨現在可以得到他們的支持就可以。
“太傅，大將軍，朕知道你們現在對季夏心存芥蒂。”季雨突然道。
這話把裏裏外外的幾個人同時嚇了一跳，連趙安定臉上的神色都一變。
季雨這是要明著為季夏說好話了？現在說這些話可隻會適得其反啊！
季夏在門外急的撓牆，可又不敢進去。
“好好聽陛下說，別著急。”長孫璟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季夏的身後。
季夏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不過她竭力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讓它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屋子裏麵，季雨已經繼續開始說話：“這一段時間一直都是季夏在照顧朕，你們肯定會擔心，朕回朝之後大肆的封賞她，聽她的話，不顧國家的利益維護她。對嗎？”
這話從一個四歲孩子的嘴裏麵說出來，怎麽都透著一點不適合的成熟，可季雨卻用那種可以叫做帝王之氣的東西，掩蓋住了這話裏的不自然。
“這……”方烈征有些猶豫該不該說。
史文均倒是有試探一下眼前這位的意思，直接承認道：“是，臣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畢竟陛下還小，若是被有心人灌輸了什麽思想，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話要是被一般的孩子聽到，絕對會生氣對方的小看，但是季雨這個時候竟然笑了，他十分認真的道：“季夏說的對，朕果然有兩位忠臣。”
“啊？”方烈征傻眼了，這關季夏什麽事，還有，怎麽突然就開始誇他們了？
史文均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點頭笑道：“陛下大才。”
季夏忍不住在門外腹誹，這老頭子臉皮真厚。直接就默認了季雨誇讚他的話，不過也的確是個忠臣，不然長孫璟又怎麽會放心他們過來。
“兩位肯定知道季夏現在對朕的重要，卻還是直言不諱，還不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嗎？季夏曾經給朕說過，忠言逆耳，想必就是這樣的吧。”季雨誇一誇史文均和方烈征，還不忘再加上季夏。
季夏都快要在門外給季雨叫好了，這裏麵有一部分的話是自己教的，可是季雨發揮超常，不僅說出自己要說的，還加上了更好的部分。
這小孩，是個談判家的料啊！
“季姑娘，的確很不錯。方兄，一會兒我們可以一起見見她。”史文均撚著胡子道。
方烈征在這些事情上不是很懂，就直接同意了史文均的意見。
“老臣見陛下成長如此之快，實在是老懷欣慰。那麽，陛下也一定知道老臣這一次的來意了。”史文均本來是準備了長篇大論，好哄小皇帝回宮的。不想，小皇帝已經成為了陛下，那些過程就都可以省了。
“知道。”季雨眼睛中的不舍和鄭重互相交錯著，最終還是道：“朕會和你們回宮的，隻要你們說一個時間。”
方烈征突然咧嘴笑了，他露出雪白的牙齒，道：“就在今晚。”
今晚？！屋內屋外的兩姐弟同時看了一眼天色，馬上就要擦黑了。若是要提早準備，豈不就是現在？
“陛下，人和人都會有離別的那一刻的。”史文均勸道，他看的明白，陛下和季夏之間的關係，早已超過了任何一個陛下身邊的人。哪怕是宮內的太後，或者是已經逝去的先皇。
屋外，長孫璟敲響了門。
“進來。”一愣之後，季雨意識到，以後這些事情，都沒有人替他操心了。
長孫璟走進，季夏緊隨其後。兩人卻皆是一拜，道：“參見陛下。”
季夏沒有抬頭，可是她可以明確的感受到放在自己身上的三道目光。兩道探究，還有一道是濃濃的不舍和悲傷。
這一拜之後，再也沒有了季夏的弟弟季雨，大周王朝的君主濮陽昱又重新站在了世人的麵前。
“起來吧。”季雨的聲音不如剛剛的中氣十足，總感覺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一刻鍾之後，季夏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麵，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人沒有品嚐過喧囂，自然就不會覺得孤獨。季夏從小就習慣一個人，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可是在季雨離開之後，季夏生平第一次覺得，好孤獨……
季夏蹲在地上，緊緊的抱住了自己，也許這樣，才能讓她感覺到幾分溫暖。
季雨以為自己是很堅強很堅強的，可是離開季夏不過一個時辰，他就開始忍不住掉眼淚。
好在這個時候是長孫璟陪著，所以，並不會有損天威。
“陛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雖然陛下現在哭之後會被人看出來，但是臣還是允許陛下小小的哭一會兒。”長孫璟十分體貼的送上了絲帕。
季雨用絲帕摸了摸眼淚，一聲不吭的。
馬車駛到地方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季雨也已經停止了掉眼淚，並且換上了在宮裏穿的衣服。
精致的綢緞，華貴的刺繡，在季雨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如季夏給他挑的純棉衣料舒適溫暖。
“鈺國公。”正在換衣服的季雨突然開口。
長孫璟問道：“陛下可是緊張了？”
“不是。”季雨扯了扯衣服道：“在出宮之前，朕一直以為衣服隻有綢緞的。”
長孫璟露出一抹微笑，道：“這沒什麽，在臣小時候出去曆練之前，還以為肉和果子一樣，是樹上長得呢。”
季雨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那鈺國公你可不如朕！”
“是，陛下英明神勇，自然是無人可比的。”長孫璟這話說的信手拈來。
季雨忍不住道：“鈺國公，不是朕說，你這個毒舌的習慣還是要改。”
長孫璟給季雨整理衣服的手一頓，帶著幾分好奇的問道：“‘毒舌’這個詞是不是季夏說的？”
季雨哼了一聲道：“這是臣下對君主的態度嗎？鈺國公？”
長孫璟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點，低頭道：“臣失禮了。”
“無礙。”季雨覺得和長孫璟說說話，心裏也不是那麽傷感了，也不是那麽緊張了。
皇宮，無論鋪滿多少鮮花和寶石，也無法掩蓋它所散發出來的腐爛和血腥的味道。
皇帝寢宮的窗戶開著，季雨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個比自己低一點的小男孩正在練字。
是了。季雨回想起來，按照太後娘娘的規定，這個時辰的確是應該去習字的。
不過很奇怪的是，明明是皇帝陛下正在學寫字，可是他周圍不僅一個內侍宮女都沒有，就連燭火都不怎麽明亮。
長孫璟抱著季雨小小的身子，跳到了院子裏麵的一個大水缸後麵。
長孫璟細細的感知了一下周圍，明處的確是一個人都沒有，可是暗處的人多不勝數。要是想順利的從窗戶裏麵進去，怕是不可行。
“陛下，看來我們要另外換一種方法了。”長孫璟抱著季雨重新回到屋簷上的死角。
“好，朕知道地方，向東走一個宮殿，再向南走兩座，就到了。”季雨的記憶力和季夏不相上下，他在宮裏的三年，隻要是可以去的地方，都熟悉的不得了。
“臣遵命。”長孫璟足尖輕點，立刻朝著季雨所說的方向而去。
而距離這裏不遠的太後寢宮，已經準備就寢的易清漣卻聽聞太傅和輔國大將軍齊齊求見的消息。
“他們一起來的？”易清漣再次確認。
傳話的內侍頭也不敢抬，回答道：“是，兩位大人已經等了一陣了。”
“娘娘，您已經要歇下了，要見嗎？”孫嬤嬤小心的問道。
“無妨，今日也不知為何，不怎麽困。”易清漣思索著坐起身子，道：“就看看他們想做什麽吧，讓他們等一會兒，哀家更衣之後即刻就去。”
“是。”內侍邁著幾乎沒有聲音的步子離開了。
孫嬤嬤撩開紗帳，將易清漣扶出來，周圍的侍女立刻起身給易清漣穿衣。
“嬤嬤，你說，他們一起來到底是因為什麽呢？”易清漣想不明白。
孫嬤嬤不懂那些朝政大事，隻能答道：“應該是突然出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吧，不然已經這個時辰，兩位老大人也有舊疾，又怎麽會來宮裏呢？”
易清漣皺眉，她怎麽覺得，有一絲不尋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