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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戰友情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不聽則已,聽了火燒頂梁門啊!

  聽郝三勤說自己在樹上就這麼眼巴巴看著崔文國被狼咬死了,我們大夥心裡那個氣瞬間就爆炸了。


  這回老馬也不攔著了,他抬起一腳就踹在了郝三勤的身上,同時指著他大叫:「把他給我斃了!媽的,我沒帶過這麼慫的兵,我他媽不認識他!」


  聽見老馬大罵,郝三勤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個子怕老馬動怒真槍斃了郝三勤,連忙過去拉開了他。


  余合盯著地上的郝三勤,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扯住了他的衣領子。


  我很詫異余合要幹什麼,只見他一直把郝三勤拖到崔文國屍體的面前,將他重重的摔在上面,指著他鼻子問他:「郝三勤,你睜開眼看看,這是你戰友,你兄弟,他現在死了,就死在你面前,你對得起他嗎,你自己說你對得起他嗎!」


  余合罵著,叮光五四就給郝三勤一通猛揍,郝三勤這回也不擋著了,任憑余合打他,他緊緊的閉著眼睛,嘴裡喃喃的叫著:「文國呀,我對不起你,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文國呀,我錯了……」


  聽著郝三勤的叫聲,再看看怒火中燒的余合,我一時間竟然成為幾人里最冷靜的那一個。


  我盯著崔文國的屍體,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伸手拉開余合,告訴他再打下去就把人打死了,我將郝三勤從崔文國的屍體上弄下來,隨後招呼老馬說:「班長,你說這事咋辦吧?」


  「咋辦?我哪知道啊!」


  老馬說著,一臉頹然的坐在了地上。


  是呀,這種事情我們沒人經歷過,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如果是在戰場上,就郝三勤這見死不救的表現,都不用上報連隊,班長老馬就能斃了他。但如今不是戰場,崔文國也不是死在敵人的手裡,他死在了一隻狼的利齒下,這就讓事情變變的錯綜複雜了。


  余合鬱悶的撓撓頭髮,從地上撿起我丟掉的半包煙,一邊點煙一邊對老馬說:「我說班長,這事還想什麼呢,如今崔文國死了,咱們必須上報連隊,郝三勤見死不救,這事也得上報,到時候他是槍斃還是判刑,那就看連里怎麼做決定了,和咱們沒關係!」


  「啥,槍……槍斃,判刑?」


  一聽余合這話,郝三勤當時都嚇尿了,他慌張的看向老馬,竟然向他爬了幾步,拉著他的手說:「班長,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上法庭。我知道自己錯了,但我真是害怕呀,班長,我求你了,你救救我,我慫,我錯了,我是真害怕呀!」


  郝三勤說著,竟然不顧我們眾人的目光,開始給老馬磕頭。


  老馬一看他這幅鳥樣,氣的給了他一腳,招呼大個子把郝三勤拉起來,說別讓老鄉看了笑話。


  此時說實話,郝三勤的模樣看起來挺可憐的,但就像余合說的,如今死的是個兵,這是無戰事減員,是一定瞞不住的。如果我們瞞著不報,一旦連里查下來,大傢伙都得跟著完蛋。


  看著被大個子拽到一邊的郝三勤,老馬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我們這些人里就數余合最了解他,他走到老馬身邊,給他點上一根煙說:「我說老馬,這事你可別犯糊塗,你想幫他,我能理解,但這事你幫不了,你還有兩年就要轉業了,你總不想背個處分回家吧?」


  「那你說咋辦呀,難道真……真把嘎兵推出去?」


  老馬說著話,看著大哭的郝三勤,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其實老馬這個人,說實話,他做班長為人還是不錯的,他當了七年兵,做了五年班長,他從來不欺負人,而且夠義氣講信用,雖然平日里摳門是摳了點,為人也油了點,但關鍵的時刻,他敢為戰友兩肋插刀,敢擔起班長的責任,是一個很值得敬重的老兵。


  如今崔文國死了,郝三勤攤了事,老馬並沒有像余合一樣,把黑鍋全丟給郝三勤。


  見老馬真動了要幫郝三勤的心思,余合急的大叫:「我說老馬,你瘋了,你想幫他我知道,但你怎麼幫啊?你沒看見他那副慫樣兒嗎,就這貨,這種人,他值得你幫嗎?」


  「值不值得,不都是我的兵嗎?」老馬說著,苦笑出聲,「老余呀,你也別勸我了,坦白說這事你我都有責任,誰讓當初咱倆嘴欠,騙他說這有楓樹林呢,如今出事了,咱們也別推卸責任。」


  「誰推卸責任了?行,老馬,我明白了,你看這樣行不行,這事怪我,上報連隊的時候,你就說是我余合眼睜睜看著戰友死的,我他媽是王八蛋,你看行不行!」


  余合這話說完,氣的眼睛都紅了。


  老馬一看余合急了,就伸手拉了他一把:「幹啥呀,你咋說說還急眼了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事咱都有責任,上報連隊的時候,你我他,咱們仨把事擔下來,我估計憑我和連長的關係,能保嘎兵一次,你我背處分,讓嘎兵專業回家也就行了!」


  老馬能做這個決定,算是已經仁至義盡了。不然在我們當兵的那個年代,就郝三勤貪生怕死不顧戰友性命這一條罪名,就夠給他判刑的。


  老馬把話說絕了,余合也沒脾氣,最終只好點頭同意了。


  本來這事這麼辦皆大歡喜,結果郝三勤那王八蛋一聽老馬要讓他專業,這孫子竟然又哭上了。


  只見郝三勤瘋了似的掙開大個子的拉扯,他撲到老馬的面前,哭哭啼啼的說:「班長,你幫人幫到底吧,我不能回家呀,我還得在部隊多干幾年。班長,你知道我們家,我老媽腿有病,我爹也不行,弟弟妹妹還小,我是全家的驕傲和希望,我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吧,你讓我在多干幾年,我不能走啊!」


  「郝三勤,你他媽有完沒完,給你臉了是不!」


  一聽郝三勤還在求老馬,余合當下是實在壓不住火了。


  他一把扯住了郝三勤,掄圓了拳頭就要打他,老馬看著余合那架勢,怕他把郝三勤打壞了,連忙攔住了他。


  看著郝三勤那沒皮沒臉的樣子,我們心裡這個怒就甭提了,大個子氣的直跺腳,我看著地上的崔文國,再瞧瞧郝三勤,是真恨不得上去抽他幾個大嘴巴,但老馬不讓打,我們也沒辦法。


  等我們亂了一會後,老馬把我們推開,警告我們誰也不許動郝三勤。


  看著郝三勤趴在地上那孫子樣,余合氣的不再理老馬了,我和大個子也氣的懶得管他們了。


  見我們不出聲了,老馬把郝三勤拽了起來,他看著地上崔文國的屍體愣了很久,好似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小聲對我們說:「行了,這事看來是我這個班長沒當好,回頭誰也不許把嘎兵捅出去,這事我一個人扛著,反正我當兵也當夠了,大不了回家唄。」


  「什麼玩意兒?你再說一遍!」聽老馬突然說這話,余合氣的一把抓住了他衣領子,「我說馬逢山,你真瘋了?就為了這麼一個孬兵,你至於嗎?他是你兒子還是你爹呀,你為他脫軍裝,七年了,七年了!」


  「七年咋的!」老馬突然急了,一把推開余合,「我告訴你老余,這事就這麼定了,死的是我的兵,這事就得我來扛,你們幾個小子都給我聽好了,誰也不許捅出去,上面問了,就說是我指揮不當,聽明白沒有!」


  「沒有!」老馬話剛喊完,大個子叫了起來,「俺說班長,憑啥你逞英雄?這事跟你有個屁關係,反正你要走俺不同意!」


  「沒錯,我也不同意!」


  話到此時,我也忍不住站了出來,我看著一旁瑟瑟發抖的郝三勤,對老馬說:「班長,這事你過頭了,憑啥郝三勤犯錯,你替他扛著?我告訴你,你要是走了,那沒關係,只要你老馬敢離開部隊,我回頭就弄死他郝三勤!」


  「你……你他媽……你他媽……」


  聽我如此一說,老馬急的大叫,他指著我連說了兩個「你他媽」,最終眼睛讓淚水模糊了,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老馬是七年兵,七年了!他還有兩年就要轉業,那份對部隊的不舍,那份對部隊的依戀,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老馬哭了,這是我到大興安嶺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哭。


  聽著老馬的哭聲,我和大個子還有餘合三人誰也不說話了。我們瞧瞧一旁的嘎兵,此時連揍他的興趣都沒了。三人聚在一塊,坐在地上抽煙,等一支煙抽完后,余合看著抹眼淚的老馬,小聲問我們怎麼辦。


  大個子是個傻老粗,他那漿糊腦袋連個屁都想不出來。


  余合在這事上也亂了,他把這事交給我,說我是北京來的,念過書,讓我給想個辦法。


  其實我能想啥辦法呀,我估計我能想出來的,他余合早想過,但他不說,那這話就只能是我來說。


  我抽完最後一口煙,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走到崔文國屍體的旁邊,我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後招呼余合和大個子幫忙,我們三人把崔文國肚子里的東西都塞了回去,又用我們的上衣給他包了起來。


  看著平日里歡蹦亂跳的戰友如今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我們三人心中難過,集體摘下軍帽,注視著崔文國的屍體。


  片刻之後,余合嘆了一口氣,他回頭招呼老馬,說小崔不能這麼走了,讓他組織一下。


  老馬抹掉臉上淚水走到我們身邊,他看了看我,最終把手裡的兩桿槍遞給我一支。


  我接過老馬的槍,不明白他什麼意思。老馬盯著崔文國的屍體,聲音有些發顫的說:「紅衛,你有文化,給文國念一段,其他人舉槍,咱們送文國最後一程!」


  老馬話音落下,和余合同時把槍舉了起來。一旁的大個子嘆了一口氣,手拿軍帽站的筆直。


  我看著身旁這三人,一時間情緒激動,淚水打濕了雙眼,我緩緩舉起手裡的槍,盯著地上的崔文國,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念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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