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夜探隱子溝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遊人五陵去，寶劍值千金。分手脫相贈，平生一片心！
當我把腦子裡能夠想到的，所有有關送別的詩句全都朗誦了一邊后，我和老馬余合三人同時舉槍鳴射，算是為崔文國做最後的送行。
當我們槍聲落下，一旁傳來了郝三勤嚎啕的哭聲，他大哭著撲到崔文國的屍體上，用拳頭打自己的胸口，大叫他錯了。
看著郝三勤此時難過的樣子，我們也不忍心再數落他了。
畢竟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誰都會有怕的時候，如今我們不怕，不代表我們將來不會怕，但怕歸怕，我絕不會像他一樣做個孬兵！
聽著郝三勤的哭聲，老馬嘆了一口氣，他本想去叫村長，想讓他們幫忙收了崔文國的屍體回去。
我看見他轉身要走，連忙拉住了他，瞧瞧大哭抽泣的郝三勤，再看看班副余合，我對老馬說：「班長，你等一會，我有話說。」
「你想說啥呀？」老馬疑惑的看著我。
我回頭向後面的村長等人望去，見他們離我們很遠，聽不見我們的對話，我就小聲對老馬說：「班長，我覺得這事你不能一個人擔著，要擔，咱們大夥一起擔！」
「紅衛，你啥意思，我咋聽不懂吶？」
班長老馬被我的話說愣了，但余合卻明白了。
他眨著一雙眼睛驚喜的看著我，也偷偷回頭望了一眼村長等人的方向，問我是不是想到好主意了。
我對余合點點頭，告訴老馬說我有個提議。崔文國如今已經犧牲了，我們不能讓他死的沒意義。上報連隊是一定要報的，但怎麼說那可就是我們的事了。
更何況今天我和余合真的在山裡看見了狼，還不止一隻，我更是親手殺了一隻，這事是真的，如今事情已經是這幅局面，我看我們倒不如趁現在人多，回去把狼窩掏了，到時候連隊問下來，我們就說崔文國是在打狼的時候犧牲的，這一來不僅可以掩蓋郝三勤貪生怕死，更能讓崔文國死的有意義，我們可以說他是為了保護人民的財產，為了保護人民的安全而犧牲的，沒準連隊樹榜樣，崔文國還能領個三等功啥的。
我這個主意說完，除了老馬之外，大傢伙同時眼前一亮。
余合重重拍著我的肩膀，說我這個主意不錯，郝三勤更是感激涕零，差點管我叫祖宗。
我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告訴他我這個主意可不是幫他出的，我是為了老馬，老馬是個好班長，我們不能讓他不明不白的走了。
此時老馬低頭不說話，大傢伙有些急了。
我給余合使個眼色，余合拉住老馬的胳膊對他說：「班長，想毛呢，傻了？我告訴你，這事就這麼定了，你想讓文國死的窩囊嗎？別傻了，紅衛這主意多好啊，趕緊同意吧！」
「這……這事合適嗎，我覺得……我怎麼覺得這是欺上瞞下呢？」
老馬說著，臉上表情有些為難。
我一看他這幅模樣，氣的差點罵娘，心說得了，這孫子太老實了，平日里那股子油勁哪去了，怎麼重要時刻還變老實人了？
老馬這邊犯嘀咕，大個子看不下去了。
他走過去一把摟住老馬的肩膀，小聲對他說：「班長，你這話說的俺就不愛聽了，這怎麼叫欺上瞞下呢？俺問你，文國怎麼死的，是不是打狼死的？這死都死了，死哪不一樣啊，你犯得著為這事較真嗎？」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覺得這主意不合適。」大個子話落，老馬仍是為難。
「什麼不合適呀，我看太合適了，就這麼著了！」
眼見老馬猶豫不決，余合氣的幫他拿了主意。他也不和老馬商量了，回頭去趙村長，說明了我們要去山南那條隱子溝掏狼，同時請他幫忙，把崔文國的屍體帶回去。
看著余合跑前跑后，老馬張張嘴，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最激動的，應該就數郝三勤了，他見我們大夥都幫他，感激的挨個給我們作揖，還信誓旦旦的對我們說，說他以後絕對不再慫了，他還把我們哨所里的活全包了，只要我們能保住他，不管他當多少年兵，我們班裡的活全他一人干，逢年過節還要多多給崔文國燒紙，把崔文國當親爹供著，全當是給崔文國還債了。
對於他這套屁話我們幾人已經懶得聽了，大個子厭惡的看了郝三勤一眼，說既然他認崔文國當爹，那就給他爹多磕幾個頭吧，他這話本是開玩笑的，沒承想郝三勤還真去磕了。
看著郝三勤跪地磕頭的樣子，我們幾個都有些傻了，大個子罵了一句瞧你這出息，抬腳就要踹他，這個時候余合那邊領著村長等人過來了。
老馬臉上有些掛不住，將郝三勤拉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崔文國的屍體，對郝三勤說：「嘎兵，行了，你再怎麼磕他也活不了，我看你就陪著文國跟村長他們回去吧，我們辦完事就回村找你。」
「班長，我……」
郝三勤還想說些什麼，被老馬推了一把，跟著村長走了。
看著村長眾人抬著崔文國的屍體遠去，我們剩下的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全都轉頭看向了老馬。
余合問老馬是現在就走，還是等會再說。
老馬看看我們三個，又看看剛才崔文國躺著的那塊地方，把手裡的槍背好，對我們說：「剩下的不都是爺們嗎，那還說什麼呀？咱們頂風尿尿，文國死的冤枉，咱們得給他報仇！」
老馬話落，邁步就走，我們一看他倒變利落了，三人無聲一笑，連忙跟了上去。
一路無話，在余合的帶領下，我們四人風風火火的跑到了小溪對面，爬上山坡，穿過掃帚地，不多時就來到了白天那條隱子溝上面。
站在山坡上向下望去，在月光的照耀下，下方隱子溝一片灰青色，還真有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老馬問我們發現狼窩的地方是這嗎，我和余合雙雙點頭。我見大個子手裡沒有槍，就想把我的槍給他，大個子搖搖頭，竟從身後拿出一把鋒利的柴刀，笑著說他槍玩不利索，還是這東西好使。
看到大個子有傢伙防身，我也就放心了。
這個時候老馬突然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裡又拿出來一盒子彈，我們三人一看，瞬間就對老馬產生了鄙視。
娘的，這孫子竟然還有「私房錢」！他不說班裡就有一盒子彈嗎，這怎麼又多出來一盒呢？
看到我們三人鄙視的目光，老馬尷尬的笑了笑：「都瞅啥呀，我跟你們說，這回可真是咱班全部家當了，都省著點用，打完可就沒了。」
老馬話落，我和余合也不理他，伸手就去搶子彈。
余合還一邊搶，一邊說：「我說班長，瞧你那摳搜樣，我倒是覺得今天這些子彈最好打光，只要那些狼崽子敢出現，咱們就往死里搞它們！」
余合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抓了一大把裝進自己的褲子兜里。老馬一看我和余合這是一點也不給他留啊，就有些急了，伸手過來搶我們兜里的子彈，讓我們多少給他留點。
等分完子彈后，余合問我有煙沒有，我拍拍兜，說沒了，余合嘟囔了一句，於是我們四人便跳下隱子溝，向白天殺狼的地方走了過去。
我們跳下來的地方，離我們白天殺狼的那片草不遠，看著周圍兩米多高的蒿草，余合舉著槍領頭，老馬墊后，把我和大個子護在了中間。
我們一路撥打蒿草，緊張的往前走，余合不時提醒我們注意周圍，說很可能現在就有狼在盯著我們呢。
他這話我倒是沒什麼感覺，但可把大個子嚇得不輕，我看見他頭上冒汗了，就壞笑著問他是不是怕了，大個子瞪了我一眼，說你才怕了呢，他指指周圍的蒿草，說太悶了，他是給熱的。
老馬讓我們少廢話，趕緊往前走，等我們跟著余合穿過蒿草，來到白天那片地上后，奇怪的事情又出現了，只見我白天殺的那隻狼，它竟然好好的躺在地上，就好像從來沒有被移動過一樣。
「真是邪門了，這狼它……它怎麼又回來了？！」
看著地上這隻狼，不僅是我驚駭，余合更是驚呼出聲。
老馬見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就問我們是不是白天跑錯地方了，沒有發現這隻狼。
我和余合此時後背都有些發毛，因為我們真真的跑回來了，這片蒿草地也許我們能看錯，但我們面前那個石頭大土包，我們是怎麼也不會看錯的！
「媽的，這事古怪，班副，你說吧，咱們怎麼辦？」
看著眼前的那個狼窩，我有些驚慌的問余合。
余合盯著那處石頭土包，最終罵了一句，對我們說：「咱們來都來了，甭管這些幺蛾子，我就不信那狼成精能厲害哪去，咱們直接掏狼窩，我看它能怎麼的！」
余合說著，看向老馬，見老馬也同意后，他便讓大個子打開手電筒，由我和他向石頭土包靠近，老馬負責警戒。
當我們兩人來到那處石頭土包前，我和余合很明顯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那味道讓人有些作嘔，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余合看向我，問是他爬進去，還是我爬進去。
我當時年輕氣盛，這種事自然是搶著上的，我把槍丟給背後的大個子，從武裝帶里拔出三棱軍刺，余合怕一把軍刺不夠用，把他的也給了我。
我手握兩把軍刺，就這麼傻大膽的鑽進了土包下的石頭洞，本以為我進去的時候會看見裡面有狼，結果讓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我剛把半邊身子鑽進去，整個人就嚇的差點尿地上！
只見我面前的石頭洞里，竟然有張人臉在瞪著我！
那是一張慘白的女人臉！
她二目圓睜，雙眼無神，披頭散髮，滿臉都是淤青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