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稚童
自酒樓出來,寡人徹底沒了去找初終的念頭。
寡人還記得繼位之初,曾當過一年的甩手掌柜。
寡人的阿姐自幼被當做儲君培養,寡人又沒有奪位的心思,根本不會處理政事,以為只要把丞相找回來便萬事大吉,遂開始懶於朝政長達一年的時間,連早朝都沒上。
大約是在第九個月的時候,林丞相冒死闖入寡人的寢宮,接著便是好一番長篇大論。
寡人想起了幼時隨阿姐去丞相府請教國事,丞相認真指導阿姐的時候還不忘照顧寡人,甚至特地為寡人在丞相府建了一個鞦韆,還買了許多玩具。
憶及往事,加之被丞相一番懇切的言辭說的聲淚俱下,寡人最後答應他第二天開始上朝。
誰知第二天穿鸞服的時候不習慣,摔倒了,又休息了三個月才繼續上朝。
往事不提。
只是,葉亦然大限將至,林丞相也要辭官回家,那些稱得上寡人的長輩的人,除了國師,都要離寡人遠去了。
寡人寡人,世人皆說寡人是「寡德之人」,可寡人到覺得寡人是「孤家寡人」。
算了,提這些做什麼,寡人被世人戳著脊梁骨罵了這麼多年還能這麼自在,不就是因為不把重要的事情往腦子裡裝嗎?
寡人指著路邊攤道:「竹簾,去給寡人買幾本有意思的話本回去看,要是沒有意思就停三個月的俸祿。」
竹簾嬌軀一顫,道:「是。」
寡人心情好了一些,不是因為竹簾的「大驚失色」,而是因為竹簾願意陪心情不好的寡人演戲。
宮門距離寡人處理國事的勤政殿之間有一段路程,寡人在這段路程中看到了寡人的次子,也就是寧北折的兒子,葉政。
寡人其實是個血緣情淺的人。
比如要記在鎮國公府名下的長子葉疆,寡人沒怎麼和他說過話,也沒有召見過他,每次帶他去找葉亦然的時候都會給他灌點葯讓他睡一路。
葉政也是這樣,他的父親是寡人最討厭的人之一,寡人對他也喜歡不起來,估計也就和他見過幾面罷了。
今日見到了他,寡人本想繞路離開,結果寡人背後的竹簾說了一句:「陛下,小殿下好像在哭著喚您。」
寡人頓住了腳步,想了想,還是準備去看看。
走到那邊的路程中,寡人方看清是政兒正蹲在地上抹眼淚,而旁邊是一個道童則蹲在他旁邊,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寡人聽政兒用哭著的聲音不停的重複:「不是,不是你的娘親,是我的,我的,你不能和我搶,你壞,不是你的娘親,我不和你玩了,你走!」
寡人上前,也蹲在政兒的一邊,道:「怎麼回事?」
那道童竟是風稑。
寡人想起國師說政兒和風稑十分投緣,指名要風稑做自己的伴讀的事情,心裡滿是疑惑。
既然投緣,又怎麼哭了?
政兒立馬起身抱住寡人,道:「母皇,他壞,他要搶走你,政兒不要,不要,嗚嗚嗚嗚嗚……」
寡人感受到小孩子的懷抱,怔愣住了。
猶豫了一下,寡人抱著他起身,發現五歲的小孩子竟然這麼軟,這麼輕,有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奇怪感覺,心裡好像化開了一點。
寡人不是很熟練的,安撫性的拍了拍這個小孩兒的背部,看向風稑,道:
「你說一說是怎麼回事?」
風稑的眼圈紅的厲害,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他用一種類似於倔強的眼神看著寡人,卻是一言不發。
寡人心裡不是沒有一點觸動,可是這個孩子和寡人又沒有什麼關係,寡人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感覺他長的有幾分眼熟。
寡人道:「寡人不管你今天做了什麼,寡人只想說,政兒是寡人的兒子,未來的夢國帝王,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
「寡人念在你是國師的徒弟,今日就免了你的罰,你回國師府吧,以後莫要再讓寡人和二皇子看見你。」
說完,寡人抱著政兒準備離開。
沒想到風稑突然跑過來攔住了寡人的去路。
他用他那稚嫩的嗓音道:
「陛下,每個夢國人都會占卜,每天清晨都會思考自己昨晚做了什麼夢,以此為基礎測一天吉凶。那陛下認為,測的結果是否準確?」
寡人道:「每個人的夢都是周公費心賜予,自然是準的。」
風稑眼眶似乎更紅了,道:「風稑昨晚做夢了……」
寡人感覺莫名奇妙,但又不想和一個孩子計較,便隨口道:「那你便去算一算預示著什麼,別浪費了周公的一番心意。」
說完,寡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走遠后,寡人點了政兒的睡穴,交給了一直在照顧政兒的嬤嬤,自行回了勤政殿。
又是一番忙碌,批閱完所有的奏摺,寡人向外看了眼天色,才發現已經全黑了。
寡人低聲問道:「竹簾,後日,就是寡人的生辰了,對嗎?」
竹簾道:「是的,陛下。」
寡人笑了。
真好啊,要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