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告別
「你從哪裡過來的？」許菲有些驚疑道，她一天前就接到申辰的電話，讓她將申鐵柱和宋霞二人從國外帶回，同時派一輛車子到此地接人。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這片曠野中明明沒有任何東西存在，剛到此處時她也用神識探查過，並找不到任何一個人，難以想象申辰剛才去了哪裡。
最想不明白的，還是昨天簡訊中申辰對她做出的要求。
「這個你別管。」申辰有些不耐，雖然身旁坐著的是個美人可他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焦急的搓著雙手緊盯前方，恨不得能夠立馬回到臨安城。
只不過不能使用御空術，也只能看著車子沿著公路一點點挪動。
許菲撇撇嘴，知道他不願意說也就不加多問。九味山上發生的事情在昨天的簡訊中申辰已經對她大致解釋過，許茹芸和王軼倫如今的處境她大概也清楚。雖然如今許茹芸依舊沒有從感悟空間中脫困讓她有些擔心，可心中依舊滿懷信任不認為許茹芸會一去不回。
這一回她會來此接申辰，心中自然也沒有一絲怨恨。
車子一路行駛到許菲家所在的小區下邊，還未停穩時申辰就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衝出，狂奔到許菲家門口。只不過到這時候他才發現他沒有許菲家門鑰匙，只能夠努力按捺下焦急心情等著許菲上樓。
隨後兩人一同進入屋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兩個躺在沙發上的老人。
一見到這兩個人，申辰頓時濕了眼眶，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噗通一聲跪下，握著兩人的手道，「爸，媽。」
這兩人，赫然就是申鐵柱和宋霞。
許菲家屬於老式公寓樓，除了許菲和許茹芸的兩間房間外再無空房，所以只能夠將客廳中的沙發放倒勉強當做一張雙人床安置兩個老人。
如今這兩個老人面色紅潤氣息平穩，看著彷彿睡著了一般，但任憑申辰如何哭泣都並未驚醒二老。
這便是申辰昨日簡訊中另許菲最為不解的一點。申辰竟然要她在進入臨安城后施術將二老打暈，若是不接觸術法二老就無法醒來。
「九味村，沒了。」如同懺悔一般，申辰將頭深深埋入胸口，聲音悲愴萬分。就連許菲聽了也不由一驚，忍不住倒退兩步。這件事情申辰根本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若非此時見到二老，估計申辰可以將此事在心中埋藏一生。
畢竟誰都不願意揭開心中的傷疤。
只是許菲想不到，一次異寶出世緣何會讓九味村遭到毀滅。一般修士根本不會做出這種屠殺凡人的事情。
此時的申辰已經泣不成聲，他當時只當將二老送出國門遠離九味村爭端是最好的做法，如今看來似乎也是如此。畢竟九味村都已經毀了，唯有二老還能夠活著。對於凡人來說，活著就是最好的結果，只要活著就有生活的希望。
但這不過是表面現象。九味村都已經毀了，二老還能去哪裡？對於二老這樣的淳樸農民來說，九味村被毀滅這樣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就算解釋了也根本解釋不通。現在讓二老暫時陷入沉睡只是權宜之計，他不可能讓二老睡一輩子。等到二老醒來必然會想回九味村，到時候他又該如何做？
早知如此，讓二老與九味村一同葬身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許菲也知道申辰心中傷心，所以並沒有上前打擾，而是一直站在角落中安靜等候，將自己的存在完全抹消。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左右，申辰才終於從悲傷中抬起頭。
「接下來打算如何？」此時許菲才終於上前問道。
申辰並不是個軟弱之人，若是生性軟弱他根本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他剛才的痛苦也是另有原因。
擦乾淨淚水，他神色堅定道，「我要洗去二老記憶。」
「當真！」許菲也被他這句話所震撼，忍不住驚呼道。
對於修真者來說，洗去凡人記憶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記憶乃是一個人生存的根本，一個人若是沒了過去的記憶，那就再也不能稱作一個人，而是一具行屍走肉。所以即使是凡人，他們的記憶也極為頑固，對於他人觸碰記憶的行為有著天然的抵觸，若是有修真者想要洗去他們記憶，在條件反射的抵抗下一個不小心就會兩敗俱傷，就連修真者都會神魂受創。而且洗去凡人記憶有違天和，一般修真者都不會去做這麼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只不過現在來看，這似乎也是最好的選擇。
申辰點點頭，「不知如此，我要給他們另外一份記憶。」
此言一出，許菲聽的倒吸一口涼氣。申辰會有這樣的想法已是極為大膽，操作起來更是有著重重阻礙，其中危險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
但申辰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修鍊的乃是從無字天書上得到的魂修功法無想錄，神魂遠遠強於一般修士，而且對於神魂的運用也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比擬，說不定真的可能做到這件事。
而且二老已經完全無法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唯有洗去記憶后再給他們一個虛假的過去，那麼二老才有可能再次融入正常生活。
他可以屠盡千萬人，為了殺死三山子他甚至不惜命體內的洪荒野性之力侵蝕身體，但唯有這兩人，他永遠都下不了狠手。只要申鐵柱和宋霞二人能夠安度萬年就是對他最好的安慰。
「你真的如此決定了？」許菲還有有些不放心，不過申辰心意已決，已然不會做出任何改變。他剛才失聲痛哭，也絕非是因為九味村被毀而悔恨，而是因為就要與二老永世分別，才想盡最後的孝心。
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情，恐怕他也不會再回到九味村，這樣一來對於二老絕對是個不小的打擊。倒不如就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將他從二老的記憶中抹去，這樣對二老來說反倒少了一份遺憾。
他對著許菲招了招手，然後將頭湊到許菲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許菲一愣，雖然有些擔心，可還是拿上鑰匙轉身出門。
他剛才對許菲說的，就是希望許菲能夠去孤兒院認領一個棄嬰。反正臨安城中每年的棄嬰都成百上千，以天衡派的人脈手段完全可以避開許多繁瑣的手續和規定輕鬆認領。到時候他就會在二老的記憶中刻下這個棄嬰的影子，讓二老認為這個嬰兒是他們老來得子所生，這樣一來二老也算是有了一份寄託，不會老來孤苦伶仃，如黃昏殘陽般落幕。
「要不要老夫來幫忙！」待許菲出門之後，一個蒼老但渾厚有力的聲音便出現在申辰背後。
不用回頭申辰也知道此人是誰，只是搖搖頭道，「這件事我想自己來，勞煩前輩操心了。」
他語氣極為恭敬但並沒有回頭，眼光一直停留在二老身上，只想最後多看二老一眼，將他們二人的面容永遠記在心中。
他的身後，鍾齊也不禁感慨一聲，但並沒有阻止。
作為天衡派實力最強的人物，鍾齊的身份在修真界中有些敏感，所以幾乎一直呆在天衡派內境中不會外出。仙道醮上的相遇讓鍾齊對申辰有了幾分好感，再加上申辰可說是楚昂的親傳弟子，重情重義的他對於恩人的弟子更是以平輩論交。這一回也是看到申辰心中酸楚，實在忍不下去才會從天衡派內境中現身。
按理來說鍾齊有著大乘期修為，整個修真界大乘期修士不多百多人，他在大乘期中也算排的上名號的人物。縱然申辰修鍊的是神魂功法，較之尋常修士神魂強大非常，但比起他來說就好像流螢一般弱小。
若是鍾齊願意幫助申辰施術，那麼別說洗去申鐵柱和宋霞記憶，就算為二老編寫一段全新記憶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也知道，這件事對申辰來說並沒有那麼簡單。
要洗去父母的記憶，他一個外人插手總歸不太好，剛才出言問詢也只是試探，一切都要看申辰的選擇。
果不其然，申辰選擇了自己動手。
一直等到天微微亮的時候，許菲才終於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回到家中。從外表上看這嬰兒不過剛剛滿月，但卻極為瘦弱，看起來是剛出生就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在孤兒院中也沒有受到多好的待遇。
而這嬰兒天生唇裂，上邊嘴唇好像兔子般裂成兩半看起來極為醜陋恐怖，也許這就是他被遺棄的原因。若是得不到他人幫助，估計這嬰兒活不過周歲就會死亡，然後被草草火化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只不過因為遇到了申辰，他的整個人生軌跡都將被改變。
彼此對視了一眼，許菲將嬰兒交到鍾齊手中。鍾齊略帶憐憫的看了嬰兒一眼，然後指尖凝聚一道真元，輕輕點在嬰兒的嘴唇之上。就好像變魔術一般，這嬰兒原本開裂的嘴唇竟然奇迹般合到一起，最後變的於正常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