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不!”眼見著在耶律逐原的命令下,兩個士兵頓時走上了前來,我驚恐地搖著頭,掙開被他一直攫住的手,撲到綠萼的身上,直覺地想要保護她,“耶律逐原,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再傷害她……我求求你!”我匍匐到他的腳邊,抱住他的腿,慌亂地許諾,“我求求你,隻要你不傷害她,我願意留在你的身邊,永遠永遠,一生一世……耶律逐原,求求你,不要讓我有遺憾,求求你……”在這一刻,我臣服了,為了綠萼,為了知我懂我惜我憐我,雖與我無所交集,卻仍甘願進入這險惡的地方來陪著我,甚至為我獻出自己的貞潔與生命的朋友,我臣服了,徹底的向耶律逐原臣服了。
隻要,耶律逐原能夠饒過她……
哪知聽了我的話,耶律逐原不僅沒有心,反而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有著沉痛與淒涼,也有著如此深刻的恨意。
低下頭,他看著在他腳邊如此卑微的我,口氣卻是如此的冷漠。
“莊綺君,晚了,一切都晚了。當你在決定了背叛我的那一刻,你就應該知道……這個代價,絕對不是你負得起的。你的承諾,你的答應……現在,我再也不稀罕!”
說完,他微微轉頭,衝著兩個上前的將士低吼一聲,“還在等什麽?拖進刑房,施以‘螭吻’!”
螭吻?
“不!”我驚叫一聲,撲到綠萼身上,護著她,衝著兩個欲拖走她的將士怒吼,“不行!我不許你們這麽做,放開她!”伸出手去,使勁地拾掇著那兩個人,死命地想要護著綠萼……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於猙獰與恐怖,竟令那兩人不自禁地放了手,臉上浮出了一絲猶豫,為難地看著耶律逐原。
然而耶律逐原卻麵色一緊,目光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還等什麽,拖她下去!”
可汗的命令,那兩個將士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違背。稍作遲疑,他們終於還是伸出手來,架起了綠萼……
“不!”我死命的拉扯著,阻止著,涕淚橫流,卻終於敵不過兩個孔武有力的大內高手的力氣,綠萼被他們架了起來,拖著就往外走去。
自始至終,綠萼都沒有說一句話。仿佛,在她的心底,已經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
然而,我有。
我恐懼這樣的死亡,恐懼她被架到刑台上受那如此與殘酷的刑罰,受那噬骨噬心的痛苦,在驚懼與哀叫中,走到人生的終點。
她還小啊,她還沒有嫁人,她還沒能與自己心愛的人見上最後的一麵……
“綠萼……”眼見著她被拖到殿外,離我越來越遠,我想隨著她去,卻被帶刀的侍衛擋在了殿內。
第一次,我感覺到了生命的無望。也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與無助。
我隻能再一次跪倒在耶律逐原的麵前,我使勁地向耶律逐原磕著頭,頭,撞擊著地麵,發出巨大的聲響,然而,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就這麽使勁地磕著。
“耶律逐原,我求求你,你饒過她吧,你饒過她吧……”
然而,任憑我如何的哀求,卻仍能喚回耶律逐原冷的心。
他轉過背,不理不看,任由我的頭磕在堅冰冷的地上,破皮,流血……
所有的人,都是一幅漠然的表情。殿裏,沒有一點聲音。
終於,我絕望了,跪坐在地上,無神地看著耶律逐原的背影,任鮮血從我的額頭緩緩流出,蜿蜒而下,模糊了我的視線。
耳邊,似乎隱隱聽到綠萼那痛苦與絕望的哀嚎,淒厲而無助;眼前,閃過的是她躺在刑台上受刑的樣子,那扭曲的身體,那無助的眼神……
還有那種在她的褲子裏轉動著身子的蛇……
一切,都是那麽的。
我的心,終於慢慢冷了,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以為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的漫長時光,隨著細微的,沉重的腳步聲,兩個將士擔著一個擔架上來複命了。
“稟可汗,犯人熬刑不住,已咬舌自盡了。”
他們的話,宣判了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的終結。
未等耶律逐原開口,我站起身來,直直地撥開帥哥和耶律阿單,走到殿外,靜默地看著那個用白布覆蓋在其上的擔架。
那塊白布上,有著些許的血色,擔架擱在地上,短短的時間,竟然溢出了鮮血……
顫抖著手,我輕輕地揭開了白布……
白布下,綠萼緊閉著雙眼,蒼白的臉上,早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隱隱的,透出低低的,還在迅速下降的體溫,她的唇邊,雖經人擦拭過,卻仍有著的紅色……
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裏,像是睡著了,卻沒有了靈動的氣息……
也讓我的心,在瞬間撕裂了一個大血口,在今後的歲月中,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
“綠萼——”我仰天大喊,淚流滿麵……
寒風中,寂靜的夜空又飄起了漫天的大雪。仿佛是上天在為一個如花的生命的逝去而哀歎感傷……
在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我頹然跪倒,接著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不要……”我大聲地吼叫著,極力地想要過去求她……
哪裏知道,突然間我眼前的情景一轉,不知怎麽回事,那被束在皮的人,竟然變成了我!我瞪大眼,眼看著蛇鑽進我的體內,撕掉著我的內髒的那種痛苦的撕裂感,感覺下腹翻天覆地的在攪痛,而且越來越劇烈,痛得我全身都在顫抖,隻能極力地弓起身體,蜷縮著自己,借此來平息這樣的痛楚……
“不要,不要……”我大驚失色,驚慌失措,痛得涔出了冷汗……
突然間,一隻長著粗繭,卻溫暖的手柔柔地覆在了我的額頭,似溫柔,似親昵地撫弄著,在一瞬間,化解了我所有的疼痛與不安……
這種感覺,好像奇軒……
那隻手瑟縮了一下,卻終是不再動了,隻是這樣,讓我緊緊地握住。
“好,我不走,我一直陪著你……”耳畔,似乎傳來了一聲細不可聞的歎息,那隻手的主人,正用低啞的幹的聲調,喃喃著,安慰著我。
我於是安下了心來,唇邊,漾開了一抹滿足的笑意。
“奇軒,我好想你……”我囈語著,更加的抓緊著那隻手。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進了我的腦海裏——不對,剛剛那聲音,不是奇軒的聲音,不是!奇軒的聲音,永遠如此的爽朗,如此的充滿著剛毅與磁,低沉,卻是如此的好聽。而剛剛那個聲音,卻幹啞得像是擰滿了弦的螺絲,還似乎涵蘊著無限的悲傷……
這突然的認知讓我的意識立刻清明了起來,陡然地睜開眼,立刻感覺一陣天玄地轉,隻感覺一個刺目的陽光透過高牆刺痛了我的眼。我忍不住皺起了臉,“唔……”低低地囈語了一聲。吃力地抬起手,想擋住眼前刺眼的光線……
那隻一直被我緊握住緊貼在口的手卻又是一僵。
我渾身一震,這才注意到我的身畔竟然跪坐著一個人!
“綺君,你醒了?”正待我欲回頭去看是誰時,那人卻先開了口,語氣中透著驚喜,略略地低下身來,想要察看我的狀況……
那一幕幕,讓我不能忘記。
於是,我“啊”的驚叫了一聲,本能地滾到一旁,想要避開所有假想的傷害。隻躲在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裏,瑟瑟地發抖,抬起眼,小心地盯著來人,直到看清那人的長相,我才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帥哥,是你?你來做什麽?”
帥哥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見我如此狼狽與飽受驚嚇的樣子,他眼波流轉間,有些落寞地將僵在空中的手慢慢地縮了回去,動作是如此的僵,像是一個木偶一般。垂下眼,他躲開我的眼神,不言,不語。
我兀自定了定心神,再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帥哥,你來這裏做什麽?你想做什麽?”隨著問他話的同時,我的意識全麵的恢複了清明,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竟然發現我現在竟坐在鋪滿著稻草的地上,空氣裏濕濕的,有一種黴臭的氣息,四周,除了我背靠的一堵牆外,竟然全是用原木壘起的一個狹小陰暗的角落。
“這裏是哪裏?”我被這周圍的環境嚇了一跳,也被自己心裏的想法所震驚,“這裏……是牢房?耶律逐原他……他想監禁我?”
“……”麵對著我的疑問,帥哥沉默良久,終於,他抬起眼來,看著我,眼底閃現著一絲的憐憫,也有著一絲不讚同,“綺君……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已經是可汗的人了,為什麽還要做背叛大遙的事呢?”說完,他又垂下了眼去,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一句話,婉轉的印證了我的猜想。
哈!我不禁啞然失笑。
耶律逐原,他……果然將我囚禁了。
“怎麽?”我昂起頭,看著帥哥,聲量不自覺地提高,“耶律逐原將我關進了牢房?這麽說來,我是犯人嘍?那他打算怎麽處置我這個罪犯呢?是不是……也要對我施刑,就像對阮綠萼那樣?”說到這裏,我又想到了綠萼的死狀,傷心鬱結在心裏,化為了求死的意願,“是的話,就請他快一點,這樣拖著,於我於他,都是折磨……”
“……”帥哥聽著我含恨的話語,又是一陣沉默。
“綺君,你何苦呢?可汗……他畢竟愛過你啊……”半晌,他喃喃地低語道,“這樣的玉石俱焚,有意義嗎?既然已經跟了可汗,你何不就忘掉陸奇軒,忘掉你在楚國所有的過往,專心的當大遙的王妃,順從大汗,這不比什麽都強嗎?何苦……要受這麽多的折磨,還要連累身邊的人呢?綺君,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