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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難道再也回不去了嗎?

  (1)


  普覺寺公墓。


  金陵城最大的墓園。


  綠樹環抱,青草簇擁。


  葉家的奢華車隊,載著葉真汐的骨灰從紫金殯儀館浩浩蕩蕩地趕到了這裡。


  領頭的是一輛黑色賓士S600,除了第二輛之外,全是清一色的型號。


  王小心因為葉安然的關係,乘坐在第二輛私人定製款黑色賓士斯賓特房車內。


  黑色西裝,黑色襯衫,黑色領帶,黑色墨鏡,黑色皮鞋……


  葉安然也是一身黑色情侶衫的裝扮。


  王小心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子裝束。


  白色的胸花,分外刺目。


  呼吸的空氣,也泛著絲絲涼意。


  王小心渾身攣縮般地抱緊了自己的手臂,整個人都沉浸在窒息般地陰鬱之中。


  因為葉真汐的事,葉安然對王小心的誤解完全開解,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出的依戀與痴纏都溢於言表。從遭遇不幸至今,她與王小心總是形影不離,生怕一秒不見頃刻永別。


  漸漸地,王小心也進入了角色,習慣了與葉安然的如膠似漆。


  (2)


  車隊開進了墓園。


  下車的瞬間,王小心感覺涼風刺喉,他下意識地一陣劇烈的哆嗦。


  在這清晨微雨的初秋時節,總感覺一陣陣惡寒襲來。


  葉安然緊緊地挽著他的手臂,才稍許有了些暖意。


  他們一起緊跟在父親和那續弦女士的身後。


  真汐的骨灰則由葉父抱置胸前。


  從他那一夜白首的憔悴樣貌,可以輕而易舉地體察出他痛失愛女的悲涼心情。


  葉真汐的墓地是一處別緻的獨立墓園,據說葉父花了重金為愛女專屬打造,為的就是香魂安睡,免被打擾。同時,旁邊掩映在翠柏之中的墓地,則是葉真汐的生母。人生的終點,安排她與自己的母親永遠相依相伴,也算是讓自己不安的心結多了一絲彌償的撫慰。


  安葬途中,葉父緊緊地抱著兩塊新舊墓銘濁淚縱橫,幾度哽咽得不能自持。


  半蹲著腰身的他,一直推擎著黑漆的大理石墓門,久久地不讓閉攏。


  「葉總,請節哀……」


  「葉總……」


  「愛卿……」


  「爸爸……」


  「……」


  各種稱謂的聲音低泣著不絕於耳。


  葉父一直掩面抽泣,絲毫不顧一貫的威嚴。


  大約在他的字典里,小女兒根本不會出現如此意外。


  大抵來說,確實有些猝不及防了。


  (3)


  葉安然和王小心一直站在葉父的身後。


  見父親這樣,葉安然潛伏在心海的愧疚,也被完全激發了出來。


  就在妹妹葉真汐下葬的瞬間,她歇斯底里地沖了上去。


  搶奪般地抱著那款和田玉匣子。


  阻止黑衣的牧師和助手沉下安放。


  「葉小姐!請節哀……」


  「葉……」


  各種提醒聲再次響起。


  葉安然絲毫顧及不了這些,在她看來,是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葬送了妹妹。


  風掀起了她的袖口,皓腕兩處淺褐色的傷疤,若隱若現。


  這一刻隨著她沉痛的心情,顏色似乎愈發地加深。


  「真汐,對不起,是姐姐害了你……」


  此刻,她佝身跪地,懺悔般地聲聲泣淚。


  「安然,不是這樣的,和你沒關係……」


  王小心的手輕輕地按在了葉安然的雙肩上,柔聲細語地呢喃著。


  聽到他的叮嚀,葉安然緩緩地止住了哭泣,一臉梨花帶雨地凝望著王小心。


  王小心朝她堅定地點點頭,隨之向她伸出了雙手。


  葉安然就這樣被王小心從地上牽了起來。


  「昨晚,我認真研究過葉真汐寫給我的信。如果沒有說錯的話,她的離去,是因為一直深受某種疾病的困擾!」王小心諱莫若深的低聲說道。


  「什麼病?」葉安然驚愕地凝視著王小心。


  「幽閉恐懼症!」王小心一臉毋容置疑的說道。


  話音剛落,葉父的續弦唇角驚嚇般地啜動了一下。


  這一切全然收納在了王小心眼角的餘光里。


  (4)


  「為什麼不早說?」


  葉安然一臉的震驚和無盡的抱憾,語意中油然而生著絲絲的嗔怪。


  「我一時無法確認,只能請你讓她暫時不要離開醫院,所以康復醫院是最好的緩衝。」


  「那……那為什麼她會生這種病?」


  「說來話長!」


  王小心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此刻的他,真切地感到葉安然掌心布滿的汗水打濕了他的手掌,她那試圖揭曉答案的焦躁與迫切,可見一斑。


  「有什麼?你就直說吧!」


  葉安然說著,手掌稍稍用了些力道,握得王小心隨之疼痛地皺起了眉頭。


  見王小心不願意開口,她才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正巧與父親的續弦目光相觸,對方慌亂地躲閃了開來。


  天知道,葉真汐的死與她有沒有關係?


  一絲女人特有的敏感刺激著她的神經,那種不由分說的仇恨這一刻徹底地迸發了出來,她緩緩地鬆開了王小心的手,徑直朝那個女子走去。


  「雅舒姐,真汐臨走前,留下什麼話沒?」葉安然目光審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誰是你姐,別亂了輩分。」女子輕捻了一下薄唇,不悅地冷哼道。


  (5)


  「那我該怎麼叫您呢?叫聲后媽,您敢應嗎?」葉安然目光如炬地盯著對方。


  「葉安然,你別太過分。」女子蠕動了一下似染白霜的唇瓣,繼續冷然地警示道。


  「我沒過分,只想與你友好地談談。」葉安然搖頭感嘆。


  這時,幾隻黑色的飛鳥從這片墓園的上空掠過,所過之境,泛起陣陣刺耳的哀鳴。


  雖然已有人認出了這種鳥兒的俗名叫烏鴉,卻沒人願意點破。


  女子仰首望天,追蹤著那群飛鳥,直至它們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里。


  她才算是緩緩地收斂了視線,重新落回到了葉安然的身上。


  接著,舔了舔薄唇,語氣淡漠地冷哼:「想問什麼?你直說吧。」


  「唉,算了,人都沒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葉安然扼腕低吟地嘆說完畢,隨之就別過了頭拭眼淚。


  「沒什麼好問的,就別問!浪費感情。」女子忽然變得躁狂了起來。


  「雅舒你還嫌事情不夠煩嘛?這個時候,還和小孩子計較?!」


  大約是聽到了後面女人之間的吵鬧,葉父忍不住回頭叱嘆道。


  「二十六七了,比我也小不了幾歲!她是小孩子,那我是什麼?你們!……你們一家合夥欺負我!……嗚嗚嗚嗚……我也不想活了……」女子說著就佯裝委屈地哭鬧了起來。


  「雅舒!……夠了!誰不想活,都給真汐來陪葬,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葉父頓時擲地有聲地說道。


  瞬間,沒有人敢再多言半句。


  (6)


  墓園深深,淫雨霏霏。


  絲絲垂落的雨水淋濕了葉安然的秀髮,她卻全然不顧。


  滿臉哀傷與萬千虔誠地跪在母親和葉真汐的墓碑前。


  許久,許久。


  雙掌合十,不停祈禱。


  直到人群逐漸聚攏著預備散去。


  她才不得已地隨著人群,戀戀不捨的離開了這片墓地。


  「難道再也回不去了嗎?」


  「難道……」


  一邊挪行,一邊喃喃自語地向後回望。


  「妹妹,一路走好!記著去找媽媽,她會照顧你的……」


  淚水狂飆,視線模糊。


  她和王小心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後頭。


  王小心小心翼翼地將一把黑膠傘罩在了她的頭頂,擋住愈發密集的雨水。


  兩個人腳步緩緩,緩緩地如同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啾!

  啾!

  連續兩聲槍響劃破長空。


  第一槍擊穿葉安然身體的瞬間,她立即抱住了王小心的身體。


  頃刻之間,兩個人雙雙倒在了距離葉真汐墓園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鮮血,隨著雨水,一起染紅了斑駁的花崗岩路面。


  漆紅的血水,繼而不停地朝向縱深的地方氤氳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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