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四十一章 選擇
1995年9月7日23：10-23：30
透過麵包車的擋風玻璃，老鷹清楚的看到子彈掀飛了駕駛員的半個腦袋，擋風玻璃被彈頭敲得粉碎，副駕駛座上正在擺弄AK47步槍的男子下意識的伸手，似乎要擋住迎面飛來的玻璃碎渣。第二槍，又是腦袋，這麼近的距離，手槍爆頭，對獵日基地的優秀學員來說，並不是一件有難度的事兒。
要快，更換彈匣並不複雜，就算開槍的不是行家，換個彈匣也就是十幾秒鐘的事兒，很快，鋪天蓋地的7.62毫米彈頭又會迎面而來。
果然，槍口又從側門伸了出來，車裡的人簡直就是縮頭烏龜，對車外的射擊只是伸出槍口一通通盲目的猛射，沒有人敢把身體的任何部位探出車身之外。彈雨胡亂在街頭噴洒，槍口所指的範圍之內，已經倒下十幾名躲閃不及的市民，街上到處是哭爹喊娘的慘叫。手腳麻利又足夠機靈的人，早已遠遠跑到射界之外，此刻留在老鷹身邊的，都是倒在地上無法移動的死傷人士。
用眼角的餘光一瞟，小薇像一個機靈的小兔子一樣，已經成功的鑽進了那條小巷，逃到火力範圍之外，千萬別以為這個小姑娘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要知道，這個只有八*九歲的小丫頭，已經有被武裝毒販拘押三年多經歷，還曾經在金三角那個小村莊里經歷過比這裡激烈十幾倍的戰火洗禮，在槍林彈雨中逃命，對她來說可不算陌生。
小薇安全脫身，自己就沒了後顧之憂，在AK47讓人喘不過氣的槍聲中，老鷹就地一滾，身子已經縮成一團，進了旁邊的一個門洞，靜靜聽著一聲聲清脆的爆響，等著必然會出現的中斷。
一個彈匣三十發子彈，這種扣住扳機用長點射不住掃射的打法，根本撐不了幾秒鐘，不要著急，換彈匣的時候總會來的。司機已經被自己打死了，麵包車後面的人根本無處可逃，想對小薇下手，只能怪你們挑錯了對象，等著到閻王爺那兒後悔去吧。
又是一聲細微的咔噠，槍聲戛然而止，是時候了，老鷹毫不猶豫衝出門洞，沿著街道飛奔，經過麵包車的剎那，抬手舉槍，洞開的麵包車側門後面，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名男子正手忙腳亂地將一支裝好了子彈的AK47向坐在門口的男子手中遞過去，車門口的男子看著老鷹手中的槍口，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噗、噗、噗」，三發子彈準確的送入麵包車內，一槍命中門口的男子，男子的臉上的絕望隨著射入頭顱的彈頭炸開，身子抽搐著從車內栽了出來，兩槍正中最後一排的男子，這名負責裝填彈藥遞送槍支的副手，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便用自己的腦漿在車窗上作了一幅抽象畫。車裡沒有人了，現場清理乾淨。
放慢腳步，垂下手，熟練的將手槍拆成零件，一塊塊扔到垃圾箱、下水道中，行動已經結束，身上的武器只能未自己帶來危險，扔掉槍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就變成了一個僥倖從槍戰中脫身，慌不擇路逃跑的孩子。甩掉平光眼鏡，將臉上的膠泥除去，這下連樣子都變了，如果多準備一件衣服，那就完美了。
激烈的槍戰造成了嚴重的擁堵，車龍已經排到了下一個路口，阿強接應自己的車就停在過了路口不遠的地方，眼前就是路口，往前走是阿強的方向，往左或往右通向什麼地方，自己不清楚，這個路口，似乎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十字路口，選擇不同的方向，人生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
如果這整件事是一個圈套，向阿強的方向走，那就是一步步走進陷阱，成為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如果不向前，選擇轉向，無論向左還是向右，擺在前面的都是未知的前途，接下來要面對的會是來自獵日基地的追殺，這種追殺無休無止，會持續到自己喪命的那一刻，但既然是追殺，就是對抗，憑藉自己的手段，總能抗爭一下。看來，轉身逃走，似乎是個還有一線希望的選擇。
可如果這不是個圈套呢？剛剛從戰場全身而退，加速分泌的腎上腺素漸漸平緩下來，緊繃到亢奮的神經已經放鬆，槍林彈雨中體會不到的疑問，這一刻終於冒了出來。敵人太業餘了，那種業餘不是偽裝，沒有人會用賠上性命來裝業餘，所以，這幫匪徒的水平，真的不是一般的低。
如果綁架小薇是針對自己設下的圈套，北方人一夥一定會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高度關注，自己舉槍對準他們的瞬間，他們完全有機會亂槍齊發把自己打成篩子。就算他們的計劃不是要自己的性命，而是讓自己救走小薇，放長線釣大魚，跟著自己摸到自己的幕後，也可以舉槍和自己對戰一場，用密集的彈雨壓著自己，然後在賣個破綻讓自己帶著小薇脫身，絕對不用採用全軍覆沒的方式。出現這樣的結果，可能性只有一個，準備對小薇動手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也就是說，他們真的是沖著小薇去的。
難道說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或者說那些綁匪只是獵日基地手中的槍，他們只負責綁架小薇，其他的情況，他們毫不知情。負責盯著自己後續行動的另有人在。對，不能因為綁匪業餘，就斷定這不是圈套。
就算這是個圈套，自己真的可以一走了之嗎？自己這一走，小薇怎麼辦？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獵日基地難道會放過小薇嗎？不會，獵日基地做事素來狠辣，趕盡殺絕，和自己有關係的人，他們一個都不會放過。那就帶著小薇一起跑，兩個人逃到天涯海角，一路逃一路和獵日基地斗，大不了是一死，死……難道小薇也要跟著自己死嗎？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自己的腦海，自己感到從頭到尾一陣冰冷，我的天，萬一這場綁架真的只是個巧合，而自己卻在殺了綁匪救了小薇之後拔腿跑了，那就等於把小薇推到獵日基地的聚光燈下，那就等於是自己親手把小薇推上了死路。
不能走，就算這是個圈套，自己也得硬著頭皮鑽進去，要讓獵日基地相信，自己和小薇沒有關係，有問題的只是自己而已，用自己的命，換小薇的平安。更何況，這還有可能不是圈套呢？
穿過路口的時候，警笛聲已經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迎面有幾名戴著貝雷帽的軍裝警員飛奔而來，是香港警察中的機動部隊，在課堂上，世界各國警察的組織機構和裝備情況，是特種作戰戰術的入門必修課，當初為了背誦那繁雜冗長的機構名稱自己可沒少費勁。街頭突發槍戰，機動部隊第一時間到場，隨後來的應該就是飛虎隊了吧。
機動部隊的警員一邊飛奔一邊將手按在腰間重管點三八的槍柄上，陸戰靴在柏油路面上敲打出急促的鼓點，一隊四個人從自己身邊沖了過去，直奔槍聲傳來的方向。沒有人對自己看上一眼，沒有人。是啊，哪個警察會把一個孩子和當街開槍的悍匪劃上等號呢？
十分鐘，不是說好十分鐘之後才會有警察來嗎？從第一槍現在，絕對不會超過兩分鐘，不到兩分鐘，不光是警察來了，連衝鋒車都要到了，聽警笛的聲音，來的只怕還不是一輛，如果這就是坤哥他們的行動方案，那可真夠失敗的。不過如果這是一個測試自己的圈套，警察什麼時候來就無所謂了。
和機動部隊的軍裝警察擦肩而過，並不意味著自己成功從警察的包圍圈中脫身而出。根據教官的講述，香港警察按照警鐘有嚴格的分工，有人衝到中心現場拼殺，有人在外圍警戒，要在包圍圈拉起來之前脫身。
從路口到阿強的車前，只有幾步路，拉開車門上了後座，壓低聲音迸出一個字兒：「走。」
車子忽的向前一竄，原地調了個頭，向著渣打中心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怎麼回事兒？」阿強把著方向盤，看著一隊隊衝鋒車從街道另一側呼嘯而過，阿強的心都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怎麼有AK47的聲音？」
靠，你還能聽得出AK47的聲音，看來還不算太草包，「我也不知道，忽然有人冒出來擋我去路，那是他們在開槍。」
「目標怎麼樣？幹掉了嗎？」
透過後視鏡看著阿強的眼睛，後視鏡中，阿強也在盯著自己看，居然還真的關心目標幹掉沒幹掉，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圈套呢？「幹掉了。」
「坤哥請的狙擊手還真行啊，是一槍斃命嗎？」目標成功斃命，阿強顯然鬆了一口氣，眼神從後視鏡上一開，開始盯著前面的路面看。
「是我開槍幹掉的，目標坐在後座上，不在狙擊手射界之內。」
「什麼？」阿強的目光再次投到後視鏡上，不相信似得看著鏡子里的老鷹，「是你開的槍？」
「不錯，是我。」老鷹冷冷看著阿強，沒錯，是我開的槍，如果這是一個圈套的話，你們不就是想讓我來開槍的嗎？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就放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