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 序幕
1995年9月7日23：30-24：00
自製炸彈扔出書房的瞬間，老鷹忽然間童心大起，自從加入獵日基地以來，自己還沒有被人趕得如此狼狽過，這幫槍手居然把自己逼得抱頭鼠竄，自己也得好好嚇唬他們一番。一念及此，便提氣大喊：「小心了，手雷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寂靜的客廳中頓時亂作一團，雖然從自己所在的角度還是看不到人，但紛紛踏踏的腳步聲和「小心」、「快趴下」的驚呼此起彼伏，那混亂的場面不用看就能在腦海中腦補得清清楚楚。
震天動地的巨響忽然間充斥了整個別墅，書房那厚重的混凝土牆壁似乎在巨響中戰慄著，衝擊波將一股熱浪送進書房那敞開的房門，老鷹慌忙躲到門口的牆壁後面，自己做炸彈的時候特意比課堂上加了分量，沒想到威力居然打了這麼多。
爆炸剛過，客廳中便傳來了一聲聲慘叫，看來效果不錯，需要再接再厲了。第二枚炸彈的導火索被點燃，在空中翻滾著飛進客廳，方才那一枚是朝著飯廳的方向扔的，這次則換了相反的方向，有好處就要大家雨露均沾，可不能搞特殊化。
有了第一次教訓，這次已經不需要提醒了，炸彈剛剛飛出房門，客廳中便傳來驚呼，一名男子驟然出現在老鷹視線範圍之內，那人的戰術動作已臻化境，逃命都逃得動若脫兔，老鷹剛剛舉起槍，那人便衝到客廳門口，只需向前一步，便能踏入茫茫夜色。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件之中倒有九件，男子左腳剛剛邁出院外，遠處便傳來一聲久違的步槍悶響，男子一頭栽倒在門口，終於沒能活著逃出這地獄一般的別墅。
男子倒地的瞬間，第二枚炸彈炸響，這次顫動的已經不僅僅是牆壁，連天花板上的燈都開始吱吱呀呀的晃動，塵土撲撲簌簌向下掉落，爆炸過後，客廳里已經沒了聲響，這麼劇烈的爆炸，客廳里的人就算沒有被炸死，也早被衝擊波震暈了。
老鷹一邊伸手驅趕著面前飛揚的塵土，一邊邁出房門，踏入客廳。客廳里硝煙瀰漫，屋頂的吊燈早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窗戶上的玻璃已經蕩然無存，成了一個個黑乎乎的破洞，像是老頭子掉光了門牙的大嘴。剛剛還富麗堂皇的客廳，此刻早已面目全非，空氣中的硝煙粉塵，嗆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視線最多只能穿透到半米開外，整個世界灰濛濛一片。看來這別墅土建工程質量並不算高，當年在獵日基地的模擬街區訓練時，手雷扔到混凝土小屋子裡，就沒有這樣爆土揚沙的壯觀場面。
能見度低並不影響行動，客廳的地形早已牢牢印刻在老鷹腦海之中，就算閉上眼睛也可以輕輕鬆鬆的把客廳各個角落轉個遍。老鷹盡量屏住呼吸，食指輕輕壓在Glock的扳機上，槍口指向前方，腳步飛快，繞著客廳奔走了一圈。
地上不時出現倒卧的人形，一個個身軀扭曲成各種姿勢，老鷹根本不去低頭查看，只要看到人影，抬手便是一槍，有一口氣的，送他上西天，已經死了的，補上一槍，讓他死得更透一點。自己馬上要衝出去了，決不能給敵人留下從背後打黑槍的機會。
清場進行的很順利，沒有遇到抵抗，老鷹後背貼在客廳門口的牆壁上，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外面的空氣在夜風吹拂下湧入客廳，努力稀釋著屋內讓人窒息的硝煙和沙塵。接連兩次爆炸並沒有在院子里掀起波浪，院子里安靜得彷彿空無一人一般。
老鷹心中暗暗慶幸，多虧有一個隱身於暗處的幫手，若是沒有這個拿著步槍隨時對院內遠程狙殺的不速之客，自己在屋內引發的兩場爆炸，早把整個院子的火力吸引過來了。那時候，會有數不清的衝鋒槍向房門、窗戶傾瀉火力，說不定還會有一枚接著一枚的手雷從窗戶扔進來，這並不算小的客廳會成為彈片橫飛的修羅場，自己根本不可能踏出書房半步，只能縮在角落裡束手就擒。現在好了，一支步槍冷冷的守在遠方，盯著院子里眾人的一舉一動，儼然是露頭就打的架勢，連倉皇逃出別墅的潰兵都免不了中槍倒地的下場，院子里的人又怎敢輕舉妄動？想要活命，就老老實實學學鴕鳥，乖乖把腦袋扎到沙堆里，藏得嚴嚴實實，否則，下一顆子彈便會成為自己前往地府的通行證了。
敵人被壓住了不敢妄動不假，老鷹不能貿然衝出客廳房門也不假。門外的寂靜可不是萬事大吉，那寂靜中隱藏的是重重殺機。院子里不乏山石草木，凡是高出地面十公分以上的所在，早已成了槍手們的掩體。其中那些經驗老到的槍手，恐怕已經隱藏在步槍射擊死角之內，這些老狐狸就算開火，遠處的狙擊手也無可奈何，他們始終保持沉默，一來是因為不知道暗夜中到底有多少狙擊手盯著小院，二來則是因為沒有找到開火的最佳時機。自己只要從牆壁後面露出頭來，一定會變成一顆扔到鐵釘盒子里的強力磁鐵，把鋪天蓋地的九毫米彈頭統統吸引過來。所以，到目前為止，如何衝出別墅，依然是擺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大難題。這別墅還真不是自由市場，不是自己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現在看來，要離開這兒可比剛才進來難多了。
不能從正門出去，還得走廚房。老鷹摸出第三枚炸彈，點燃，拋出，隨即是第四枚、第五枚，一連三枚，絕對能把覆蓋在院子上面那層平靜的假面撕破，院子里只要一亂，難免會有人在那看不見的幫手射界之內，自己也越容易趁亂殺出去。
震耳欲聾的爆炸先後在院內炸響，轟隆隆的巨響聲中，老鷹快步沖入廚房，邁過一具具屍體，來到廚房門口。院子里不再寂靜，腳步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爆炸發生在前門，廚房門外就算有人，注意力也轉移到前門去了吧，該做的都做了，到了賭運氣的時候了。老鷹毫不猶豫推開門，縱身躍入院內，戰鬥就是這樣，不可能事事都靠周密的策劃與算計，更多時候要靠運氣，當你決定賭一把，看看幸運之神到底有沒有站在自己一方的時候，更要果斷，要比按部就班的策劃更要果斷。
當身子悄無聲息鑽出廚房門的剎那，老鷹忽然感到身子一震，右肩如同被一根巨大的棒子狠狠抽了一記，一股帶著些許焦灼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倒霉，幸運之神至此沒站到自己這邊，看來敵人真的很難對付，院子里都亂成這樣，居然還有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這道後門。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中槍，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整個右半邊身子像是忽然間重了百倍，挪動一下似乎都要耗費全部的精力，老鷹咬咬牙，拼盡全力縱身一躍，身子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躍入後門旁邊的樹叢之中，在草叢中下落的剎那，老鷹不由在心中泛起一絲苦笑，這個動作，與其說是躍入，不如說是跌入，不錯，就是跌入，右肩受傷的身軀像是一個裝滿了石頭的口袋，「撲通」一聲落入樹叢。
*****
肖長遠喝光了被子里的水，輕輕將被子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繼續說道：「方英華潛伏在遠端，除了對別墅院內的目標定點清除，還有一個任務便是指示老賀和馬驍的進一步行動。老賀和馬驍已經到了牆根下，隨時可以翻牆進入院落，而行動的前提，是方英華居高臨下的確認潛入位置的安全。
「院子里死角太多，方英華離院子的距離又太遠，僅靠狙擊鏡中那個放大了的世界，根本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此刻的別墅院落，就好像一潭不起絲毫波瀾的死水，只有用如意金箍棒將它攪個天翻地覆，才能把潛伏在水下的魚魚鱉蝦蟹翻出水面，可僅僅憑自己手中的這支M14，是當不得如意金箍棒的。
「成功掀起滔天巨浪的，是一聲接一聲的爆炸，第一聲爆炸在屋內響起，雖然牆壁隔絕了百分之八十的聲浪，那似乎要撕裂空氣的悶響還是讓老賀的心沉到谷底，銀翼的人用了手雷，這是他的第一判斷，在密閉空間使用手雷，會造成怎樣的殺傷，老賀心中一清二楚，如果銀翼的殺手開始用手雷對付那個孩子，那孩子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第一聲爆炸之後方英華的情況通報打消了老賀的顧慮，一名槍手在爆炸后從屋內奪門而出，被方英華一槍狙殺在門口，看來製造爆炸的不是銀翼的人，老賀頓時來了精神，到底是獵日基地調教出來的高手，就算沒有情況通聯，也知道抓住時機裡應外合。
「隨後的爆炸在老賀聽來悅耳無比，尤其是第三聲爆炸，直接在院內炸響，腳下的地面似乎都出現了細微的震動，這動靜絕對不是普通的手雷，看來七十二號還自製了炸彈，老賀心中差點兒樂開了花，真是沒有枉費獵日基地對這孩子的一番調教，這自製炸彈的威力，還真沒的說。
「無線電里終於傳來了方英華的行動信號，短短一個『進』字，在老賀耳朵里簡直像是天籟之音，兩人縱身一躍，輕輕進了院子，牆裡牆外，真是兩個世界，此刻的別墅院內，到處是滾滾濃煙，不時有一聲聲慘呼此起彼伏，空氣中除了刺鼻的硝煙，就是化不開的血腥。看著這一副大戰之後的慘烈畫面，老賀清楚的知道，這只是序幕，真正的戰鬥，只怕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