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八十九章 脫身之道

  1995年9月8日00：00-00：30

  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著的「侯天翼」三個字，劉子強不由一愣，靳百川的手下動作真夠快的，自己剛剛和鍾睿通過電話，侯天翼緊跟著就來了。


  電話通了，聽筒里傳來的是歐陽逸軒的聲音：「劉局，恭喜啊。」


  「喜從何來？」劉子強一邊裝著糊塗，一邊在心中盤算，歐陽逸軒口中這個喜，指的當然是康劍成受傷，這個歐陽逸軒，消息還真夠快的，是鍾書*記告訴過他的嗎？不應該啊，自己幾乎是剛剛掛斷鍾睿的電話，侯天翼就打了進來，鍾書*記就算要通報，也沒有這麼快啊。


  略一轉念，心中頓時雪亮，西榆樹灣圍捕，抓的就是歐陽逸軒的手下，那麼打傷康局的，自然是歐陽逸軒的人，身為老大的歐陽逸軒，當然會在第一時間收到康劍成中槍的消息。


  「你們那個不識相的局長進了醫院，你劉局不就成了集安市局的老大了嗎？」


  「暫時會讓我代管一段兒。」和歐陽逸軒沒有必要藏著掖著，西榆樹灣那一片亂局要善後，還得和歐陽逸軒裡應外合。


  「劉局，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西榆樹灣山頭上的兄弟，還得仰仗劉局相助。」


  「這……」劉子強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猶豫不決，現在是銀翼有求於自己，這漫天要價的好機會，可不能輕易浪費了，「歐陽老闆，你們在西榆樹灣的事兒搞得太大，我只是一個副局長，哪兒有能力補這麼大的窟窿啊？」


  混黑道和混官場，其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尤其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更是一樣的套路，劉子強話一出口，歐陽逸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劉，你放心，以我銀翼的實力，這個集安市公安局局長的位子非你莫屬。」


  「集安市委市政府這邊應該沒有問題，可是省公安廳那頭，總有些小人從中作梗。」等趁著眼前的機會把話說清楚，銀翼要搞定的不是集安官場，而是省公安廳。


  「放心吧老劉，一個小小的N省公安廳，還真沒放在我們銀翼眼裡。」


  「我就知道歐陽老闆神通廣大，」劉子強哈哈笑著，銀翼到底有什麼本領他不清楚，不過他相信，這樣一個能把木字門混混捧成全省知名企業家，全國人大代表的組織，解決自己的事應該是十拿九穩，「不知道歐陽老闆有什麼計劃沒有？」


  「我沒什麼好辦法，山頭上有我們六個人，其中一個傷得很重，一切都得勞煩劉局了，您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這番話倒不是歐陽逸軒客氣，事已至此，他是真沒什麼好招了。


  我的天，劉子強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居然有六個人，讓他神不知鬼不覺把六個人弄下山，還得是在山下殺紅了眼的武警和警察眼皮子底下，就算他劉子強是孫猴子轉世，也沒這份兒能耐。「我說歐陽老闆，您不是在開玩笑吧？六個人？您是安排手下在那兒開現場會呢嗎？」


  「劉局，不瞞您說，若不是有一個傷員，我這六個人要殺出重圍易如反掌。」


  廢話，劉子強恨恨的在心中破口大罵，便宜話誰不會說，你小子要真有能耐，當初怎麼會被圍在山頭上呢？「既然這麼說，乾脆把那個傷員留在山上，其他人撤下來不就行了？」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不是他的生死兄弟，歐陽逸軒按捺著心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如常。「我那手上的兄弟犯下的罪行，劉局您是知道的，一旦落到你們手裡，哪兒還有活命的機會？」


  「我說歐陽老闆，您這是關心則亂，我說把傷員留在山上，又不是說把他扔下不管。帶著個傷員從重兵圍困中脫身而出不容易，在途中打個伏擊，把人搶過來總會容易得多吧？」


  歐陽逸軒皺了皺眉頭，劉子強沒有打過仗，更沒有接觸過敵後特種作戰，執行押解任務的車隊，戒備之森嚴絕不會亞於對山頭的包圍，從他們手上搶人，難度小不了多少。「我說劉局，我手裡就這麼幾個人，要從一車車武警的車隊里搶人，確實沒這個能力。」


  「這您就放心好了，若是押解你那兄弟的車超過一輛，我就別干這個副局長了。」


  對啊，歐陽逸軒眼睛一亮，派什麼人押解，押解走哪條路線，還不是劉子強一句話的事兒，有這張王牌在手，劫個囚車還不是手到擒來？看來權力這玩意兒，有時候比拳頭要好使得多，怪不得這些年集團很少動武，敢情好多事根本不用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圓圓滿滿了。


  *****

  車子在駛向西榆樹灣檢查站的路上飛馳，窗外的路燈一盞盞飛馳而過，夜風從半開的車窗呼呼吹入，劉子強只覺得心頭一陣陣舒爽。短短一個多小時，同樣的一條路，只不過一個多小時之前自己是被人從西榆樹灣檢查站趕出來，這一來一回，心情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小時河東一小時河西，我劉子強又殺回來了。


  車子徑直開過檢查站，直達山腳，尖利的剎車聲中，劉子強從後座上一躍而下，大步向前，巡警大隊辦公室主任肖勇早迎了上來，還沒打招呼便失聲痛哭，「劉局，康局他……」五個字說出口，便已哽咽的難以為繼。


  「肖勇，別難過，」劉子強調動情緒，讓自己的悲痛看起來發自內心，「我剛和人民醫院的郝院長通了話，他已經安排了全市最頂尖的外科醫生搶救，康局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過這道坎兒的。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把打傷康局的兇手揪出來，為康局，為大鵬，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肖勇的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只能一邊狠狠擦著一邊點頭，對，敵人還在包圍圈裡，決不能讓他們逃了。


  劉子強的目光四下掃視著，找著朱長龍的影子，自己的計劃要成行，得先把朱長龍搞定。看了一圈，身邊的武警軍官中只有一張熟臉，是副支隊長吳強，「老吳，剛才政法委鍾睿書*記來了個電話，市委決定了，康局受傷期間由我代理局長，你去找一下老朱，我得和他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劉局，朱支帶隊在矮峰上守著呢，您有什麼安排只管說吧，我幫您轉達。」吳強的話里沒什麼好氣，按著朱長龍的意思，方才就要來一場上下夾擊，對眼前這道山坡搞個地毯式清理，結果劉子強忽然間來了電話，說這裡的指揮權由他接管，在他趕到現場之前萬萬不可行動。雖說只等了不到十分鐘，但矮峰上的朱長龍早已暴跳如雷，要是當著劉子強的面，只怕早就指著鼻子開始罵娘了。


  「你們有什麼行動方案嗎？」


  吳強疑惑的看了一眼劉子強，他和劉子強配合不是第一次了，這位主管刑警、巡警的副局長從來都是雷厲風行，今天怎麼彷彿換了個人，說起話來怎麼聽怎麼像是打著官腔。「朱支安排人從矮峰向下，我安排人從山腳向上，對這片山坡地毯式搜索。打傷康局的槍手就藏著這片山坡上，咱們拉網搞一個來回，一準兒把這小子轟出來。」


  劉子強皺著眉頭，一副凝神細聽的樣子，眼神卻溜向腕上的手錶，和歐陽逸軒約定的時間是零時二十分，只要過了淋濕二十分，警察和武警就可以任意行動，現在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可是歐陽逸軒的人真的都撤下來了嗎？還是再拖一下吧。「肖勇，你覺得怎麼樣？」


  「劉局，康局被擊中之前，我們倆正在商量請軍區特種大隊過來的事兒。」


  劉子強心中咯噔一動，軍區特種大隊要是來了，事情就更難辦了，不能把那幫生瓜蛋子招來，「怎麼，覺得武警搞不定這件事嗎？」要阻止特種大隊進場，就得把武警的情緒挑起來，武警要是不同意，他劉子強就有理由拒絕這個提議。


  「我覺得沒必要。」方才肖勇已經把這個建議向吳強提過了，吳強向朱長龍請示的時候，差點兒挨了朱長龍一通臭罵，出動了這麼多人沒把敵人拿下不說，還得靠解放軍來善後，這是要把人丟到姥姥家的節奏。


  「那就先不用驚動軍區，」劉子強的大手果斷的在空中向下一揮，「一來我信得過武警兄弟們，二來等軍區請示批准，沒有半個小時根本折騰不完，我們沒有這個時間。」


  「對對對，」吳強一疊連聲的稱是，方才對劉子強的不滿瞬間被扔到九霄雲外，「戰機稍縱即逝，我們應該馬上行動。」


  「好，就按你們的方案，行動吧。」


  「碰」的一聲巨響，車載探照燈雪亮的燈柱頓時亮起，山坡在燈光照射下纖毫畢現，看著山坡上拉成散兵線的武警，劉子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里，歐陽逸軒啊歐陽逸軒，你可千萬別掉鏈子，你的人要是沒逃出去，接下來的戲我就沒法兒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