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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片龍鱗(六)

  第四片龍鱗(六)

  一看梁昭的表情, 玲瓏就知道他肯定不相信, 講道理她自己也不相信這一番鬼話,於是玲瓏準備用實力證明自己。「你是不是想見駙馬?」


  梁昭點點頭。


  「那簡單。」


  玲瓏所謂的簡單,就是帶著梁昭出去, 然後拎起他飛檐走壁——梁昭整個人都驚呆了, 長公主府固若金湯, 他本來還在謀算著用什麼方法能進去見駙馬一面,結果在玲瓏的帶領之下簡直如入無人之境,那些來來回回巡邏的侍衛們壓根兒就沒發現。


  大長公主的駙馬,梁昭早就打探清楚了。世人皆知大長公主的駙馬有天人之姿, 滿腹琳琅曾受先帝誇獎,可惜身體不好, 多年來深居簡出, 甚少有人見過他。


  那是當然了, 駙馬可不會在外人面前顧及什麼皇家的顏面,大長公主想拿他出風頭, 得到的只有他的鄙夷與厭惡,怎麼可能給她撐場面。他認命地留在公主府給她當駙馬, 那是建立在他妻兒安全的前提上, 否則他就是死也不受這等屈辱。


  二十年了啊……他在這個地方, 待了足足二十餘年, 他都老了。


  也不知哥兒跟姐兒長得如何了, 姐兒可嫁人了?哥兒還好么?還有他的妻子。他日日夜夜思念著他們, 卻又不能得到任何消息, 只每年大長公主會給他一樣妻兒的舊物,以此證明他們確實還安好。


  深夜了,駙馬書房的燈還沒有熄。他睡眠不好,多年來容貌一如當年俊秀,只是眼角多了些皺紋,更顯俊朗出眾,大長公主如此痴纏迷戀於他,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駙馬放下筆,準備去歇了,結果一轉身卻看見兩個陌生人站在身前,他心中一驚,卻也並不害怕——他連死都不怕,還能怕什麼?真要是就這麼死了,倒也不失為一種福氣。


  梁昭真沒想到能進來,他看到駙馬轉身,就說不出話了。


  記憶中的父親已經是多年前,可自己卻不再是撒嬌耍賴的孩子,而是背負了血海深仇的人。


  「你們……是誰?深更半夜擅闖公主府,很危險的。」駙馬輕聲說,「快些走吧,別叫人發現了。」


  他越過這二人,毫不在意的將自己的脊背袒露在他們面前,也不在意這如果是想殺他的人,這個姿勢剛剛好。


  梁昭的唇抖了抖,玲瓏踮起腳尖親了他的薄唇一下,「我出去看著,免得有人靠近,你們倆好好說說話,不要吵起來,心平氣和,知道嗎?」


  等到玲瓏出去,梁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父親!」


  駙馬正端起茶杯,聽到梁昭這一聲父親,他的茶杯噹啷一聲摔在了地上,因為鋪著地毯,所以茶杯完好,可裡頭的茶水卻灑了一地,迅速將地毯沁濕。駙馬聲音顫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這世上他就兩個孩子,能叫他父親的只有……「你、你是誰?!」


  「我是承簡,父親,我是承簡。」梁昭重重磕了兩個頭,雙手握成拳,眼淚流了下來。


  承簡……承簡!

  駙馬像是發了瘋一樣撲過來,跪倒在地去扶梁昭,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的端詳,淚水不停。「承簡我兒……你、你怎地長成這副模樣!你娘,你姐姐可好?這些年你們可好?有沒有被欺負?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你姐姐可許了人家?你娘,你娘她可還好?」


  梁昭聽他啼血聲聲,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他閉上眼,反手抓住父親的雙手,「我們都死了,父親,我們都死了!」


  駙馬如遭雷擊,再說不出話來。


  玲瓏坐在屋頂上眺望遠方,在心裡感慨公主府就是氣派,真是梁府沒法兒比的,以後她也想住進來,感覺又威風又舒服,還有很多人伺候。不過屋裡動靜是不是太大了,要不是她在這兒早被人發現了,那兩人抱頭痛哭就算了,能不能哭的小點聲,吵死了。


  不過……看在他們那麼慘的份兒上,她就勉強包容一下吧。玲瓏百無聊賴的掀瓦片玩,這個大長公主對駙馬還真是一往情深,將先帝留給她的暗衛都派來看守——啊呸,保護駙馬,足以見她對駙馬執念之深,只可惜她騙了駙馬這麼多年,得知真相的這個男人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再加上樑昭,這父子倆強強聯手,哪裡還有大長公主的活路。


  她當初也沒有給駙馬妻兒一條活路,說白了都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待到梁昭發出信號表示已經談完,玲瓏這才跳下屋頂進屋去,駙馬跟梁昭的眼睛都又紅又腫,看起來是哭過了,這會兒兩人眼裡都閃現著陰冷的光,雖然容貌不同,各有俊秀,可只看眼神,就讓人覺得這絕對是父子。


  「我兒多虧你照料。」駙馬感激地對玲瓏說,他從聽到妻兒的死訊后就很冷靜,冷靜地讓梁昭感覺到不安。「日後也要麻煩你了,若是他不疼你敬你,你只管揍他,我與他母親都向著你。」


  「父親是準備做什麼啊。」玲瓏淡淡地問。「難道是要跟大長公主同歸於盡嗎?那太愚蠢了吧,而且也太便宜她了。」


  「父親!」梁昭震怒。「你答應我,要與我聯手的!我決不許她就這樣死了!」


  死的乾脆利落也是一種幸福。


  駙馬搖搖頭:「你們誤會了,我不會輕易尋死,我還沒看到仇人被碎屍萬段,自己怎麼能死呢?」大長公主手上還有一支軍隊,那是先帝留給她的,正是因為那支軍隊,她才能在京城橫著走,駙馬若殺了她,軍隊就會屬於魏平,他不會這樣便宜他們。「我只是覺得兒媳辛苦,所以說一聲。」


  玲瓏似笑非笑:「若是這樣當然是最好了。」


  梁昭多年後再見父親,走的時候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駙馬笑著送他們離開,轉過身關了門,面露陰狠之色,只是他知道有人看管著他,所以這份傷心並不能表露出來,方才有兒媳在,隔絕了那些人,可現在沒了。


  他像往常一樣吹了燈上床,被子往上一拉遮住頭,駙馬死死咬著被子,這會兒才是真的徹底絕望,心如死灰。多年來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妻兒,只要一想到女兒會長得跟妻子一般美麗,兒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他心中就滿是幸福,覺得這樣的日子再過個幾十年也能熬得住,只要他們過得好,怎樣都行,自己自由與否並不重要。


  每年到了大長公主拿信物來的那天,就是駙馬一年之中最開心的一日。


  可承簡卻說:大長公主殺害母親跟姐姐后,派人去了老家,將兩家人盡數滅門,搜颳走了一切金銀珠寶以及手書信札。駙馬每年見到的舊物,不過是當年被拿走的那些。


  每年送一樣,至少能送到駙馬老死。


  世上怎有這等心如蛇蠍之人!駙馬恨毒了大長公主,他本不是什麼逆來順受之人,這麼多年對大長公主更是厭惡到了骨子裡,他無時無刻不在做夢能夠回到妻兒身邊,也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當年為何要遠上京城,遇到大長公主這麼個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


  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他的兒子,都永遠留在了二十年前。承簡那孩子,吃了多少苦!親眼見著母親與姐姐的悲劇,大火燒傷他的身體與臉,做了乞兒才回到老家,卻發現自己一家及外祖一家死了個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好不容易熬到成人,又得了大病,借屍還魂這種事,駙馬在一些志怪小說里讀到過,所以並不覺得吃驚。


  因為除了恨,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


  回到家,梳洗上床,梁昭還有些心不在焉。玲瓏被他摟在懷裡,問:「夫君怎麼了?」


  梁昭神色灰暗:「也許我不該去見父親。」就讓父親活在他們還活著的美好記憶里過完這一生也沒什麼不好,何必非要他知道呢?平白讓他添了這麼多苦痛。


  二十年啊,二十年忍辱負重,到頭來卻是一場騙局,自己被耍的團團轉,父親那樣心性,怎麼能容忍大長公主這樣愚弄他?

  「你不去見他,讓他繼續過這樣的日子,也很痛苦。」玲瓏不客氣地說。「你告訴了他,父子齊心,定然能事半功倍。你可別忘了,大長公主對父親的迷戀,這就是最好的武器,美人計聽說過沒有?」饒是大長公主再如何小心謹慎,面對駙馬的時候,她也只是個春心萌動的女子。


  梁昭面色古怪:「意思是要父親獻身嗎?」


  「獻身可就不值錢了。」玲瓏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就是要給她一點點希望,吊著她又不給她,在她煩躁時候稍微給點甜頭,很快就能將她控制在手裡。」到時候想怎麼做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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