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片龍鱗(七)
第四片龍鱗(七)
說完這話,玲瓏突然瞧見了梁昭的表情, 心裡頓時一咯噔。
哎呀……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呢……
她反應快, 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話本子里那些亡國公主都愛用這套把戲, 夫君以為如何?」
梁昭這才放下心來, 就是說嘛, 他的妻子溫柔爾雅,怎麼會說出那般話來。他將玲瓏攬到懷裡, 輕輕一笑:「夫人說得極是, 我想父親他自有打算,夫人暫時不必擔心。」
玲瓏沒想擔心, 她在意的是梁昭會不會不高興, 如果他不會,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兩人你儂我儂, 正要趁著意亂情迷滾一發床單,突然下人來稟報, 說是爺的舊友來了, 正在外頭求見。
梁昭能有什麼舊友, 無非是那四個窮酸, 鷹鉤鼻招風耳死魚眼還有國字臉——原諒玲瓏到現在都還不記得他們的名字, 實在是長了四張大眾臉對玲瓏來說沒什麼意義,她向來只記得長得好看的人, 普通的皮相太多了, 不值得她在意。
一聽說舊友上門, 梁昭瞬間從他妻的身上得知了什麼叫做變臉。前一秒還柔情蜜意滿是乖順任由他疼愛, 下一秒就冷了臉色只差沒翻白眼了。他心裡有些好笑,卻沒有從她身上起來,而是隔著房門對下人道:「本官有要事,叫他們等。」
「是。」
「夫君有要事啊~」玲瓏輕笑,手指頭在梁昭胸口畫圈圈,「不知是何等要事,讓夫君忙得都沒功夫去見舊友呢?」
他抓住這不安分的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夫人不妨猜猜看。」
「我可不猜。」玲瓏無情地拒絕他,「人家來見夫君,夫君卻在這裡同我白日宣淫,這可不大好。」說完感覺語氣有點不客氣,就笑著又改口,「夫君還是快些去見一下他們吧,萬一是有什麼要事,耽擱了就不好了。」
梁昭悶笑,本來頗為沉重的心情也因為她感到絲絲愉悅。別看她嘴上這樣大方,讓他去見那四個窮酸舊友。梁昭敢發誓,他要是真的敢把她丟下轉身就走,未來一個月都別想碰她的身。怎麼辦,他的妻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如母親一般溫柔賢惠識得大體,反而身上充滿了謎團。
可他甚是喜歡,不管她是什麼樣子的。
「管他們做甚。」梁昭去親她柔軟的紅唇,「既然是要求見我,不多等上一時半會兒,怎麼能顯出我的架子來?橫豎我現在也是個斷丞,正兒八經的京官,跟他們那群布衣可大不相同。」
玲瓏喜歡他這個回答,對他也和顏悅色了一些:「既是如此,夫君還愣著做什麼,須知春|宵一刻值千金,怎能浪費在那樣的人身上。」不用問玲瓏都知道那幾個人來做什麼,算起來也有數月不曾見了,估摸著是銀子花光或是揭不開鍋,那四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獃子心善,不等他們登門就主動噓寒問暖,看在同鄉的份兒上對他們多有照顧,可那四人是怎麼對獃子的?活生生害掉他一條性命,玲瓏怎麼肯輕易饒了他們?
她這樣簡單直白又熱情,梁昭喜歡極了!他低聲道:「謹遵夫人之命。」便俯下來,與她一起共奔極樂。
待到梁昭吃飽喝足,已是一個時辰后。他懷中的妻子如同小貓般惹人憐愛,他就越發想要多陪陪她。玲瓏扯著他的袖子懶洋洋的要求:「我也要跟夫君同去。」
梁昭有些無奈:「夫人走得動路嗎?」他言辭輕柔,眼神含笑,分明是在取笑她身嬌體柔。此刻她在他懷中仍然柔若無骨,這樣的美麗,怎麼能讓那等下作之人瞧見。
玲瓏瞪他,然後改為嬌嗔:「夫君這說的什麼話,真是有辱斯文,妾是走不動,可不是還有夫君這一雙臂膀,難道連妾都抱不起?」
梁昭放聲大笑,果真將她抱起來,穿好衣裳護在懷裡,去見他那幾位「舊友」了。
數月不見,舊友們長得更難看了。都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可一點都不假,除卻天生麗質的人,普通人是需要外物點綴的,可眼前這幾位,衣著寒酸,腰間連塊玉佩都不曾掛,還一天到晚的之乎者也風花雪月——飯都吃不上了還有閑工夫想別的。玲瓏一直不喜歡他們,雖然說長得丑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四人像是吸血蟲一樣,叮住了人就不撒嘴,非要把人家的血吸干不行。
獃子對他們夠好了吧,也不曾見他們有什麼感恩之心,甚至還灌醉獃子想來凌|辱獃子的妻子,簡直就是恩將仇報,毫無廉恥之心,聖賢書大概都讀到祖墳去了。
「四位兄台,許久不見,真是稀客。」梁昭抱著玲瓏在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四人,「不知今日登門有何賜教?」
「是這樣的,梁兄,我等——」
嘴上說著話,眼珠子卻不由自主地朝□□過後粉面嬌嫩被滋潤的容光煥發的玲瓏看,他們就是嫉妒啊,憑什麼都是寒門學子,梁昭運氣就這麼好?不僅高中狀元入了大理寺,還有這麼一位絕世美人做妻子!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梁昭就要比他們高出一截?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身人,運氣卻好的叫人憤怒。
「說吧。」玲瓏不愛聽他們廢話,直截了當的打斷。「是缺米缺面,還是要錢要飯?」
真的,老套路了,隔三岔五上門打秋風,這些書生真是厚臉皮的令人驚嘆,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就這還讀什麼聖賢書,還要考什麼科舉,哇,布衣之身尚且如此愛貪小便宜,真要有了權勢,那還不禍害一方鄉里?這種人真是活該考不上,明年也考不上,永遠也別想考上。
死魚眼有點憤怒,可現在情勢沒人強,又是真的有求於人,也只好忍氣吞聲。玲瓏講話不客氣,他就轉而跟梁昭攀談,給了一個令梁昭無法拒絕的理由:「……前些日子家中傳信說是老母親病危,要我回去,只是為了買文房四寶,身上銀兩已經花光,所以只得厚著臉皮來尋梁兄,想借點銀子做盤纏,來年再入京趕考,定然雙倍奉還。」
誰信誰傻逼。
這一番冠冕堂皇的廢話里,怕也只有「厚著臉皮」四字是真的。玲瓏笑了笑說:「這位兄台真是有意思,同樣的理由去年你們用過一次了,借了我家夫君五十兩銀子當盤纏,其實我當時也說了,從京城回老家,滿打滿算也就不用十兩,可四位卻硬是要狡辯說五十兩都少了。後來夫君這個爛好人瞞著我偷偷借銀子,你們卻又不返鄉了,那五十兩銀子也尚未歸還。」這是騙錢騙上癮了啊,感覺梁昭臉上就寫著那麼幾個大字——人傻錢多速來。
梁昭前身是個商人,當然知道五十兩銀子是筆什麼樣的樹木,省吃儉用的話足夠一戶普通人家生活好幾年,可這四人借了錢卻壓根兒美回老家探望病母,而是一同拿著銀子逍遙喝花酒去了!
就這副德性還想參加科考,不如自殺。
半點苦功夫都不肯下,就知道埋怨別人運氣比自個兒好,心比天高,尚未金榜題名就開始幻想要娶幾房妻妾,見不得旁人比自己好,梁昭憑藉真才實學考的狀元,娶的妻子,他們也要嫉妒,還一起謀算要給梁昭戴綠帽子——一樁樁一件件,真是罄竹難書。
沒回家也不還梁昭的五十兩銀子,真真是沒臉沒皮到家了,其實大長公主應該找這樣的人當駙馬啊,夫妻兩個互相埋怨互相廝殺一輩子,那才叫真的精彩,何苦連累無辜的人。
梁昭心裡頭也有那段記憶,家裡銀子是玲瓏在管,但她會定期給他一些零用錢,這借出去的五十兩銀子就是梁昭自個攢的,沒想到借給這幾人就全打了水漂。借錢那會說好是晚一些還上,可這「晚一些」持續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梁昭沒了銀子又不敢跟玲瓏說,玲瓏是怎麼知道的?梁昭狐疑地看了玲瓏一眼,她粉面含春,對待除了他以外的旁人卻是不假辭色,似乎在她心底,他才是最獨特也最重要的那個。
如果此時此刻玲瓏讀了梁昭的心,就會告訴他:是的呀,你對我而言,當然是最獨特也最重要的,因為其他人都沒有你美味呀!你是最好吃的那一個,我當然向著你!
梁昭對著四人拱手:「各位也知道,我剛入大理寺,處處需要打點,夫人為了我的仕途殫精竭慮,家中實在是沒有餘糧,否則無論如何也要借給幾位的。」
聽梁昭說沒錢,四人面上都露出失望之色,竟然絲毫不加掩飾,那份流露在骨子外頭的貪婪太過顯而易見,也就從前那一葉障目的獃子瞧不出來,還傻乎乎的以為人家是真的想跟他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