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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片龍鱗(二十三)

  此為防盜章  這吃也吃了, 被褥也換了乾淨的,牆上的破洞也都暫時堵死了,總應該消停了吧?

  可廢太子想的太簡單了,如果這麼隨意就消停, 那還是玲瓏嗎?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直接睡了?」玲瓏幾乎為廢太子的個人衛生操碎了心。「洗臉刷牙梳頭啊,你現在這麼丑, 還這麼邋遢。這被褥雖然不怎麼好,卻都是乾乾淨淨的, 你可別想弄髒它們。」


  廢太子本不想理會她, 可不知何時, 已經有宮人送來了熱水,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浴桶。玲瓏自個兒是乾乾淨淨的, 她愛乾淨, 本身生活在荒海之中,所以特別不喜歡自己身邊的人髒兮兮, 看著都礙眼。


  「你是自己進去呢, 還是我幫你呢?」玲瓏露出分外天真的笑容, 有禮貌的詢問廢太子。


  她能將宮人們使喚的這樣服服帖帖, 很顯然不是靠她的大腦。廢太子只猶豫了幾秒鐘, 就做了選擇。他脫衣服的時候發現玲瓏非但沒有像尋常姑娘家那樣非禮勿視,甚至還饒有興味的盯著他。廢太子再怎麼心如死灰, 也沒開放到在一個姑娘家面前赤|身|裸|體。他解衣服的手停了下來, 轉身去看玲瓏。


  玲瓏也睜著清泠泠的眼睛看他, 還奇怪:「你看著我做什麼, 看著我能把自己弄乾凈嗎?」


  廢太子忍了又忍,他一點都不想開口說話,奈何在這少女面前卻被逼得無路可走。「你不要看。」


  「……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上有多臟。」玲瓏真誠地說。「我問過下人了,他們說你三年沒洗澡了,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我給你講一下吧?」當然她這話也沒有要問廢太子的意思,就是知會他一聲,便自顧自講了起來。「就是說啊,從前有一對懶人夫妻,他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懶,懶到什麼程度呢?從來不洗澡,也不換衣服,不疊被子,不洗鍋子,他們覺得被子疊了晚上也要鋪開,洗了澡也會弄髒,衣服換了還需要清洗,鍋子乾淨了還要做下一頓飯……就什麼都不做。後來有一天,家裡突然進了賊,賊看了看他們的家,發覺沒什麼好偷的,唯一值錢的就只有那口鍋,於是就將鍋卸了下來背走了,後來這個賊就變成了一個正義之士,人稱背鍋俠。」


  她講到這裡,停了一下,看了廢太子一眼又繼續:「後來妻子突然驚醒,發覺有賊,就將丈夫推起來。丈夫與賊搏鬥的時候,賊掏出隨身攜帶的刀,砍在了丈夫脖子上,丈夫應聲而倒,賊就背著鍋跑了。妻子嚇得大哭,卻突然看見丈夫從地上爬了起來,摸著脖子說,『幸好我從來不洗澡,否則今日這小命就要交代了!』,妻子一聽也十分高興,兩人點了燈,發覺家裡那口鍋竟然沒有丟,原來那賊背走的,是鍋上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那層垢。」


  「綜上所述,我想看看你身上的灰有多厚。」


  廢太子嘴角抽搐,他真是氣都氣不起來。他怎麼可能三年不洗澡,便是心死成灰,也沒得叫自己臟成那樣的道理。宮人又不同他住得近,如何知道他洗澡不洗澡?

  玲瓏講完故事滿臉期待:「你脫啊。」


  廢太子:「……你一個女兒家——」


  「我現在不是啦,嫁給你,就不是女兒家,是婦道人家了,你們都這樣稱呼的不是嗎?」她仍然眨著漂亮的眼睛催促,「你到底脫不脫,難不成還要我伺候你?」


  她很少伺候人的,就是伺候了,日後也肯定要千百倍的要回來。


  廢太子被她氣的,竟真的解開了破舊的外袍,玲瓏看了兩眼嘆了口氣,「一點肉都沒有,這樣的身材真不好看。」


  廢太子如今權當她說的話是耳旁風,天這麼冷,他迅速跨入浴桶,暖意頓時席捲全身,他舒了一口氣,然後就看見玲瓏自顧自洗了手和臉又漱了口,竟自個兒上床睡覺了。


  兩床被子都很厚實,可玲瓏不喜歡,這種普通的棉花被,裡頭的棉花不知道彈沒彈,重的要死,壓的她險些喘不過氣來,這加重了她要過好日子享受的心,吃不飽已經很難過了,如果再睡不好,做龍有什麼意思?

  兩床棉被壓的她窒息,底下的床雖然鋪了兩床褥子,仍然覺得硬邦邦的,這更讓玲瓏懷念起荒海歸墟的龍宮,她好愛享受,性格奢靡,從來不加掩飾。


  誰會不喜歡過好日子?

  廢太子洗完澡穿了衣裳,站在地上冷的發抖,卻不知自己要睡到哪裡去。玲瓏單手撐著腦袋對他打招呼:「上來啊。」態度自然毫無羞赧,模樣似是在叫一條狗……廢太子咬咬牙,這寒冬臘月的,外頭冷風呼嘯,沒有棉被禦寒想過冬十分艱難。他想了又想,才在玲瓏的邀請下掀開被子上了床,只是離她極遠,兩人之間隔了好大的距離。


  這本是一張雙人床,這會兒廢太子身上蓋了被子,人卻退到了床邊,玲瓏靠近一點,他就往邊上挪一點,最後玲瓏突然蹭的非常近,廢太子一個驚喘,往後一躲——整個人摔到床下。


  玲瓏抱著被子笑起來。她容色極美,笑起來也格外動人,廢太子從未見過她這般姝色,還是東宮儲君之時,他最是仁義寬容,與女子連手都未拉過,所見的也都是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哪有玲瓏這般不拘小節幾近猖狂放肆的。


  最後她一邊笑一邊伸手給地下的廢太子,「還不上來?」


  那一隻纖纖玉手,美極了,彷彿最優秀的工匠雕刻出的白玉藝術品,廢太子抿了抿嘴,沒有接受,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掀開被子上床,結果剛上去就被玲瓏推了下來,又是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抬起頭,怒目而視。


  玲瓏噘著嘴,伸出小手:「快上來。」


  和著是因為他剛才拒絕了她,她不高興,才推他下去,卻又非要他握住她的手才能上來。


  廢太子忍了又忍,還是屈服在了玲瓏的暴力之下。掌心的小手柔若無骨,他甚至不敢用太大力氣……就被拽上了床。玲瓏翻了個身壓在他身上,和他四目相對,氣氛曖昧之時,她嘆了一聲:「你的骨頭好硬,硌的我好不舒服。」


  「……那你下去。」


  「我不。」玲瓏乾脆利落地拒絕了。「我就要這樣。」


  「……」


  「瞧你悶悶不樂的,難道娶了我不比當皇帝快活?」她的價值可遠超什麼狗屁皇帝。「總是一張苦瓜臉,害得我吃飯都吃不香。」


  你吃不香,五個饅頭你吃四個。廢太子如是想著。


  「夫君啊。」她叫他。


  聲音柔嫩嬌嗲,她本是絕頂美麗的女子,倘若有心誘惑,誰能逃過這溫柔鄉呢?這一聲夫君叫的廢太子心底狠狠一動。自他被圈禁在這西祠巷子,便似是死了般毫無聲息,往日的友人也好,親朋也好,都再無消息,亦不曾有人遞過絲毫消息。他自己心死了,也什麼都不想做了。既然已成廢人,此生無望,又何必再過多強求。不過是得過且過,這樣等死。


  在西祠巷子缺衣少食,清苦孤寂,他都忍了下來,因為他早已喪失活下去的意志。他這樣的人,就算有朝一日出了西祠巷子,又能如何?眇一目,斷一手,不過是個廢人。更何況父皇絕不可能放他出去,便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也不會重獲自由。


  既然這樣的話,在裡頭還是在外頭,不都是一樣的么。


  對廢太子來說也許都一樣,可對玲瓏而言,非!常!不!一!樣!


  「夫君啊。」她又叫了一聲,趴在他胸口對著這張憔悴消瘦卻仍舊依稀可見往日俊秀風采的臉賣萌撒嬌,完全不顧之前自己展現出了何等驚人的武力值,「你看我如花美貌,怎能在這樣的地方了此殘生?這兒沒有好吃的,蓋的被子也這麼硬,還這麼冷,甚至都沒有人給我欺負,你忍心叫我在這裡蹉跎嗎?」


  是……嗎,廢太子對於她最後那兩句話很懷疑,她不是正在欺負他嗎?「你如何會嫁進來,倘若這也稱得上是『嫁』的話。」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譬如玲瓏說她是被騙的、被強迫的,亦或是其它種種理由,卻不曾想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嫁進來,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呀。」


  什麼?!


  若非她就趴在他胸口,廢太子怕是要跳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盯著玲瓏,似是在問:你喜歡我什麼?

  倘若是三年前的東宮儲君,學富五車,風流俊秀,待人寬厚,你會喜歡,自然無可厚非。可現在他不過是個階下囚,是個滿身狼藉永遠不再擁有自由的罪人,沒了身份不說,容貌也不復當初,這種情況下,竟還有人說喜歡他?


  可玲瓏的眼神真誠,又完全不似說謊,更何況,騙他,她又能得到什麼?她這般美麗,世間任何男子見到,都會為之傾心,又何必將心思浪費在他身上。


  她跪在地上,也不知是膝蓋劇痛,還是心底劇痛,整個人竟如同死了一般,毫無生息。


  玲瓏就這樣把初芷許配給了府里一名年輕的管事,這位管事過去在原主還存在的時候,可沒少幫初芷的忙,玲瓏清人的時候特意將其留了下來,為的就是給初芷配對。


  只是下人之間的成親,都是簽了賣身契的,搞不出什麼名堂,嫁衣一換,紅燭一燃,貼幾個喜字拜了天地,這親就算是結成了。玲瓏可不會去觀禮,只是送了些東西以示恩典,初芷也從下人房搬到了管事住的院子,當天晚上,這對新婚夫妻如何相處玲瓏不知道,她只是看著永安侯,似笑非笑地問:「侯爺可覺得有些凄清?」


  永安侯正在更衣,聽她這樣問不由得微微一愣:「夫人這是何意?」


  「還能是何意,侯爺心裡清楚著呢,何必來問我。」玲瓏走上前接過男人手中的外衫,一雙杏眼似水含情,一時半會還真叫人摸不透她的想法。「初芷嫁了人,侯爺就一點都不難過?」


  「她嫁人與否同我何干。」永安侯將拿著自己外衫的妻子擁入懷中,「只要吾妻快活,怎樣都好。」


  「侯爺嘴可真甜。」玲瓏眯起眼。「可初芷嫁人前卻同我說侯爺對她有意,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怎能聽信她的說辭。」永安侯心中一慌,面上卻是不變顏色,冷聲道,「我對她能有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還會動你的婢子不成?」


  玲瓏但笑不語,永安侯被她看得心慌,不由將她摟緊,吻了下她朱唇,討好道:「我的心中只有你,旁人如何,與我半分關係都沒有,夫人切不可聽信小人言辭誤會為夫。」


  玲瓏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她早看清這個男人的本質,雖說時代發展會限制人的思想,但忠貞正直之人,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意志。只可惜啊,那樣的人,實在是太難遇到了。她活了這麼久,也不曾見過多少。來來回回,都是如永安侯這般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罷,就是有這般的人存在,玲瓏對人類的觀感才那麼差。


  她踮起腳尖勾住永安侯的脖子,此事便當揭過了,唯獨永安侯心中對初芷又計較了幾分。其實初芷怎麼可能跟玲瓏說這些,她現在恨死也怕死了玲瓏,不說出來,興許日後還能得侯爺援手,直接說,怕是如今性情大變的夫人要直接打死自己。


  可永安侯不知道啊,比起初芷,他當然更相信自己的妻子。初芷不過是被厭棄的玩物,妻子卻是要共白首之人。永安侯這人,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信了玲瓏的話,得知初芷竟敢違背自己的命令泄漏曾經的苟且,心中便有了計較。


  男人做事就是要大刀闊斧一些,不似后宅女子步步為營。沒幾日,剛成親不久的管事就在一起做活中從馬車上摔了下去,大夫看過後說傷得很重,日後就是四肢漸好,怕也是留不下什麼根了。


  管事簽了賣身契,本就孑然一身,唯獨盼著能留個香火。眼下竟成了廢人,主人家自然是不要了的,直接將他送出了府。為了彰顯仁義,還給了一百兩銀子並承擔了湯藥費同看診的錢,如此也算是仁至義盡。


  作為管事的妻子,初芷自然也是要跟著一起走的,可玲瓏卻不提賣身契的事兒,待到初芷跟管事出了府,她才笑起來。


  呀,真是低估了永安侯的狠心呢。


  果然吶,大部分的人類,都是寬於律己,嚴以待人。和背主忘恩的初芷比起來,永安侯的所作所為也沒好到哪裡去,只可惜他似乎認為這事兒就可以揭過了,沒有絲毫愧疚之心,還想著百般隱瞞。果然是自私自立薄情寡義之徒,幸而原主早早死了,魂魄也被吃了,否則看到也不知要多麼傷心。


  玲瓏自然是不會傷心,她全然將永安侯當成了戲子,偶爾看他絞盡腦汁的遮掩表演也頗有趣味,只可惜她越來越餓了,怕是沒有太多時間去培育他。


  永安侯的日子過得很是不錯,嬌妻陪伴,軟玉溫香,真是讓他溺死在這美人窩中都甘之如飴。尤其是最近這段時日,他覺著妻子似乎更是黏人起來,叫他片刻都不舍與她分開,恨不得日日夜夜纏在一起才好,恩愛不移。


  這日是永安侯生辰,他恰好休沐,便難得帶著玲瓏出門玩耍。可這一出門,才叫他意識到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如何美麗。一路上玲瓏倒是興緻勃勃,永安侯卻臉色難看,他恨不得將每一個眼珠子黏在玲瓏身上的人都給打死,只顧著瞪人去了,哪裡還有功夫欣賞美景品味美食。


  因為夫妻二人出行簡單,除了一個小廝一個婢子外再沒帶其它下人,永安侯武藝高強,保護玲瓏這樣的小女子自然不在話下。只可惜他現在只想把她包起來不讓人瞧見,免得遭人覬覦,讓他恨不得去挖了那些人的眼珠子!他的妻子,也是這些市井小民能看的!

  人間的食物雖然吃不飽,卻能感覺到味道,所以玲瓏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吃。她對食物沒有什麼太大的喜好,也不挑食——能吃飽已經是天大的好事,哪裡還能去挑剔好不好吃哦。


  一行人逛到一家醫館,只見一名青年男子從裡頭氣沖沖地走了出來,不是之前被趕出侯府的管事又是哪個。他也瞧見了永安侯跟夫人,登時跪了下來:「見過侯爺,見過夫人!」


  「你身體恢復的不錯呀。」玲瓏率先開口。「怎麼了,可是還有哪裡不適?若有,可千萬要說出來,切莫隱瞞。」


  她又左右看了看:「初芷呢,怎麼沒陪著你?」


  管事羞赧難言,他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來求醫想要重振雄風的,妻子娶回去不讓他碰,他一開始還想著日久生情,早晚能好好過日子,誰知道就出了這麼樁事,現在可好,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也是知道初芷跟侯爺的事兒的,自個兒撿了侯爺的漏,本來心裡頭就七上八下,聽到夫人問就更加忐忑,一時間唯唯諾諾說不出話。


  玲瓏純粹是逗他玩,這些人都以為她一無所知,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可看著他們表演真的很有意思,所以她也願意短暫地做一個愚蠢的人。


  管事走之前,玲瓏又讓初霜給了他一些銀子,管事千恩萬謝的走了,玲瓏吞噬掉的記憶卻告訴她,正是這位管事,愛慕初芷而不得,對其言聽計從。最後永安侯跟初芷終成眷屬,兩人手上可是誰都沒沾血,原主之所以會死,那可是這位管事為愛動的手。只可惜他動了手就留下了把柄,最後又為初芷設計而死。


  現在叫他們兩個糾纏一生,也算是成全了這一份情。


  玲瓏看著管事的背影若有所思,永安侯輕聲詢問:「夫人怎麼了?」


  「無事。」她只是在想,管事什麼時候會忍耐到極限。


  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什麼比貧窮更能考驗人的意志了。貧窮會帶來飢餓、恐慌、嫉妒以及絕望,尤其是對曾經衣食無憂的人而言。管事也許能忍受,可初芷是絕對忍受不了的。之前初芷不被允許在她身邊伺候,雖說較之過去條件是差了些,可比起尋常人家,仍舊是吃得飽穿得暖,若非她自己貪心,絕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現在應該過得很苦吧?畢竟一百兩銀子對尋常人家來說興許是個大數目,可對初芷而言又算得什麼?她在相府時便吃得好穿得好,到了侯府與永安侯勾搭更是享受,現在雖然不至於吃糠咽菜,卻也絕不會再有山珍海味了。


  玲瓏就是笑這個。


  永安侯牽起她的手,他對她也是呵護備至,想方設法的討她歡心,要不怎麼說永安侯魅力十足呢,他若是想對一個女子好,真是能剖心挖肺,只是這份好總有個期限,這個男人天性喜新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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