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片龍鱗(五)
此為防盜章 廢太子甩開她的手, 冷淡地看她。他的皮包著骨頭,整個人脫了形,因而顯得眼睛格外的黑且大, 定央央盯著一個人的時候說不出的詭異嚇人。這若真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怕是早被嚇暈過去,可玲瓏卻不為所動, 又繼續去拽廢太子的衣袖:「我好餓啊, 想吃東西, 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早上他們就沒給我吃的。」
廢太子冷冰冰地盯著她,好半晌,譏諷一笑:「你覺得這西祠巷子能有什麼吃的?」
看他剛才吃的乞丐都嫌棄的湯水就知道, 肯定沒什麼好東西,可是玲瓏的重點不是這個。「那我問你啊, 西祠巷子住的宮人在哪兒?離你這遠不遠?」
她一雙美目閃著亮晶晶的光, 滿是期待,廢太子幾乎要為她這份天真打敗了:「你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莫不成你以為到了這裡, 還有人能伺候你?往日的養尊處優, 在這裡還能繼續?」
他以為她是要找人伺候, 因此更加嘲諷。
玲瓏卻說:「當然不是,他們把我送進來我就知道是個什麼處境。就算不知道, 看你一眼也曉得了呀, 可我過不慣這樣的日子, 趁著我現在還有點力量,先讓自己過得好些再說唄。」她搖了搖廢太子的衣袖,其實沒用多大力氣,可他的袍子已經穿了許久,玲瓏就這麼一搖——立刻就被撕裂了,露出他細的不像樣的手腕來。
場面一度變得很是尷尬。玲瓏當機立斷的站起來:「我出去會兒,很快就回來。」
誰管她回不回來。廢太子如是想著。床是不能睡了,他乾脆席地而坐,倚著搖搖欲墜的危床閉目入睡。可沒等他睡著,就聽見一聲巨響,那姑娘開門用腳,直接把破爛不堪的門板給踢碎了。廢太子對此無言以對,他真是不知從哪裡招來了這麼個煞星,成王將她送進來難道是來折磨他的不成?
玲瓏是嫌棄門臟才用腳,沒想到這個門這麼不經踹,她也沒用多大力氣,本來就吱呀作響的門,這會兒是徹底的死不瞑目了。寒風從門裡灌進來,再穿牆溜出去,玲瓏身後跟著幾個畏畏縮縮的宮人,他們懷裡抱著乾淨的草席被褥還有帳子,一進來就主動靠近床去收拾了。
雖然是在西祠巷子里的奴才,可到底都是在宮中受過訓練的,做事很是麻利,和往日里欺壓廢太子不將廢太子看在眼裡的模樣判若兩人。
「動作快點兒,我剛才說什麼來著。」玲瓏冷著臉,「給我弄乾凈些,改明兒天好些了,把四壁都給我補好,聽到沒有?」
「是、是,謹遵姑娘吩咐、謹遵姑娘吩咐。」
素日里見著廢太子眼珠子都在頭頂的奴才,如今對著玲瓏點頭哈腰,臉色泛青。他們這些都是在宮裡犯了事的奴才,被打發到西祠巷子,也就是一輩子都別想再出去了。這西祠巷子偏僻荒涼什麼都沒有,他們就在這兒生活,裡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自成一片天地。三年前修文太子被廢,西祠巷子里才算是迎來了這麼位「貴人」。可這「貴人」是什麼處境大家心知肚明,再加上成王特意打過招呼,要他們好好「照顧」廢太子,宮人們更是極盡苛待。
原以為廢太子娶了妻也不妨事,哪裡知道這位新妻竟如此手段狠辣,二話不說就將他們狠揍一頓,踢著趕來廢太子的院子,還搶了他們剛漿洗晾乾捨不得蓋的被褥,甚至逼著他們來幹活!
心中怕是將玲瓏恨到了極點,可形勢不及人,還是要忍氣吞聲,迅速將床榻擦過鋪好,又換下帳子,搬走破舊的桌椅換上比較好的,再把破裂的窗紙補好,這才勉強讓玲瓏滿意。
今天晚上就先湊合一下,其它的留到明日再說。這四處透風的爛牆必須處理一下,不過現在她又餓又困。
西祠巷子里沒什麼好吃的,被貶到這裡來的宮人自個兒種菜餵雞,再加上內務府三五不時想起分的米面,一年到頭倒也衣食不缺,勉強過活。要跟外頭的人比,那肯定是拍馬也趕不上,可在這西祠巷子里,有吃有喝有的住,就已經是造化了。
這裡最可怕的,是沒有希望。
他們是註定要一輩子老死在這裡的,這才是讓宮人們最絕望的事情。也因此他們變得極為兇狠刻薄,廢太子算什麼,曾經高高在上的東宮儲君,如今還不是成了個廢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成王還特意叮囑他們了呢。
再過些時日,叫廢太子悄無聲息的死了也不是什麼難事,已經過去三年了,廢太子早就該死了不是嗎?他自己受不了這樣的苦日子,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到時候成王開恩放他們出去,那才真是大造化啊。
玲瓏覺得他們就太傻了,成王怎麼可能留下他們這些禍患,等到廢太子一死,皇帝就會想起他的好來,成王只消讓皇帝知道廢太子在西祠巷子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這群宮人就一個都別想活命。廢太子哪怕是廢了,那也是皇帝的兒子,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嫡長子,他能廢掉這個兒子,可不代表別人也能欺辱他。
玲瓏的晚飯並不豪華,也不怎麼美味,可是和之前廢太子吃的比起來,那就是玉盤珍饈。幾個剛出鍋的白面饅頭,一碟腌菜一碟炒雞蛋還有一盤熗炒青菜,雜糧粥煮的爛爛的,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杯盤碗筷雖然不怎麼珍貴,但卻洗的乾乾淨淨。玲瓏揮手讓宮人下去,還不忘威脅他們:「明兒一早,我要見到熱氣騰騰的早飯還有洗漱用的熱水,聽到沒有?」
她眯著眼,氣勢凌人,宮人們見到她這樣的人,自然而然就彎了腰桿,喏喏的應了,才退出去。
玲瓏拿起筷子,先是喝了一口雜糧粥,發出滿足的喟嘆,然後扭頭看向廢太子,邀請他:「你要吃嗎?」
她甚少願意將食物分給他人,哪怕這食物不能叫她果腹。可眼下廢太子對她而言很重要,不能這樣叫他死了,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瘦的這個樣子著實難看極了,玲瓏吃不下去。養豬不也得將小豬崽子養的膘肥體壯再宰殺吃肉?這一樣的道理啊。
廢太子沒理她,玲瓏便拿過一個白面饅頭掰開,往裡面夾了炒蛋醬菜,走到廢太子面前,送到自個兒嘴邊咬了一口,彎腰一使勁兒,就將廢太子拽了起來,拖到桌邊,簡單粗暴地把筷子塞給他:「吃。」
見他還不動,玲瓏突然間恍然大悟:「你是右手廢了不會用左手?我喂你啊。」
她說話真是一點都不顧及他人,直接戳中廢太子的傷疤,只是這三年下來,右手廢了早已習慣,左手也早練就了,他只是不想搭理她罷了。然玲瓏是那種能被拒絕的人么?她要給,廢太子就必須接受。眼看廢太子不肯張嘴,她的粥已經送到他嘴邊,玲瓏冷了眼,而後突然嫣然一笑:「我懂了,相公是牙口不好咀嚼不動是吧?沒關係,我吩咐了宮人在院子外頭伺候著,我叫他一聲,進來嚼碎了哺給夫君,這樣夫君就可以方便的吃東西還能保存體力了。」
這種噁心的事她也幹得出來!廢太子氣惱不已,他左手成拳,在玲瓏準備叫人之前拿走了面前的筷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自己來。」
「早點這樣不就好了。」一起能用暴力解決的問題,在玲瓏這裡都算不上問題。一共五個饅頭,她吃了四個。廢太子嚴重懷疑她是豬,只見吃卻不見胖,而且還頗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感覺。
廢太子還是東宮儲君的時候,不知見識過多少高門貴女,那些閨閣千金們都非常注意儀態,進食時都是淺嘗輒止,更不會吃味道過重的菜色以免口腔異味。眼前這位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另類,叫人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些什麼。
四個拳頭大小的饅頭,她全吃了,且吃的極為享受,把菜湯都吃了個一乾二淨,盤子都不必去洗。
玲瓏咽下最後一口饅頭,頗為遺憾:「可惜了,味道實在一般。」
想念山珍海味,想念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想吃香的喝辣的。
這個破屋子基本上是四壁漏風,凍的人起雞皮疙瘩,玲瓏不怕冷都抖了一下,看著廢太子又要摸上床去睡覺,她伸手拽他:「不許睡。」
廢太子甩開她的手,冷淡地看她。他的皮包著骨頭,整個人脫了形,因而顯得眼睛格外的黑且大,定央央盯著一個人的時候說不出的詭異嚇人。這若真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怕是早被嚇暈過去,可玲瓏卻不為所動,又繼續去拽廢太子的衣袖:「我好餓啊,想吃東西,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早上他們就沒給我吃的。」
廢太子冷冰冰地盯著她,好半晌,譏諷一笑:「你覺得這西祠巷子能有什麼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