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5|第八十五片龍鱗(七)
第八十五片龍鱗(七)
嗷的一聲慘叫, 摘星捂住耳朵,可憐巴巴地看向身前人,嘴巴動了兩下:「……師父。」
「你還知道師父啊?」玲瓏一臉的不敢置信, 「我還以為你心裡早當我死了呢!」
摘星:那哪兒敢呢?
見她一副愁苦模樣, 玲瓏彈了她腦門兒一下,把手裡的人跟死狗一樣往摘星面前一丟,還把摘星給嚇一大跳:「這什麼!」
她低頭看去,待到見了那張熟悉的面容,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怎麼能不認識?怎麼能遺忘?她人生中的諸多痛苦, 便是由此人帶來的!若說別人是逼她墮魔的推手, 那麼這個少女,便是最直接的誘因!曾經摘星多麼信任她,被她欺騙的時候就有多麼恨她!可她連報仇都做不到,最終只能被囚於寒潭之中, 聽著人世間傳來的喜悅歡快,得知在少女大限之前,道慈真人終於與她結為伴侶, 以滿足她的夙願。
那麼摘星呢?
摘星的夙願, 要誰來滿足?
「你自己的願望自己滿足。」
師父的聲音清晰無比, 摘星猛地朝玲瓏看過去, 無論過去多久, 師父都是那副年紀輕輕的少女模樣,似乎永遠不會長大,也不會蒼老, 連說出口的話都任性無比:「為什麼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的心愿你的夢想,你明明自己就可以做到,明明可以成為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為什麼要在這裡自怨自艾陷入心魔?」
摘星獃獃地,然後問:「師父,金字塔是什麼?」
玲瓏一巴掌拍她腦袋上!「重點是這個嗎?!」
摘星大大的眼睛里流出淚水:「可是師父,我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
她撲進玲瓏懷裡,抱住玲瓏的腰,「他們都說我是魔胎,說我要為禍人間,說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我怕我最終逃不過這宿命,還是要墮入魔道,無法自拔,我怕辜負你,也怕辜負我自己,我心中明明恨極了那些人,可我又不能殺了他們——」
「誰說不能殺?」
「……誒?」
摘星愣住了,迷濛的淚眼幾乎看不清楚師父此時此刻的表情。
玲瓏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用指尖抹去摘星臉上的淚痕。「你想殺誰就去殺誰,誰惹了你不高興,報復回去便是。魔胎又如何?墮魔又怎樣?我永遠養著你,不讓別人說你一句壞話。更何況,你現在是魔胎嗎?」
「你現在是歸墟島的少島主,歸墟島乃是名門正派,享世人香火供奉,憑藉信仰之力與島上靈氣修鍊,又有我在身邊,你盡可以一日千里,什麼無業宗什麼道慈,看他們不爽摁在地上揍一頓,誰敢說你半句不是?要師父是做什麼的?打你罵你苛責你?不,摘星,你可以任意胡鬧,你的心魔,你自己去斬斷它!」
摘星的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她顫抖著望著玲瓏,若是前世,道慈也能這樣對她說,若是前世,那些人能對她存有一絲善意——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哪怕墮魔也沒有濫殺無辜,說你剋死父母,可你父母是死在你手中嗎?若不是無業宗的人引去了魔宗之人,你父母怎麼會死?道慈帶你入無業宗卻又沒有盡到師父的責任,那是他失職,無業宗那群人嫉妒你的天賦因此打壓於你,是他們狹隘,飛絮愛慕道慈才攛掇人對付你,是她醜陋無能,他人騙你一顆赤子之心,是他人的錯。你捫心自問,你有哪裡做得不對?就是把他們全都殺了,挫骨揚灰,也可以!」
摘星,摘星徹底懵逼了。
不是,真的可以全殺了嗎?
「來來來,刀給你。」
玲瓏不知何時手裡多了把西瓜刀,塞給了摘星,指了指地上那恐慌的少女:「不過一條賤命,根本不值錢,你的心魔有什麼要緊?她如此弱小、醜陋、無能,只能憑藉眼淚跟虛偽來害你,就這樣的人,你跟她廢話什麼?把她碎屍萬段,若是還不解恨,無業宗不是有那什麼寒潭,修道之人被囚,便有業火焚燒靈魂?把她也關進去,讓她感受感受什麼叫做酸爽。」
摘星手裡的西瓜刀在劇烈顫抖。
「我不管你過去有多少師父,現在你有,且只有一個師父,那就是我!」玲瓏蠻橫道,「記住沒有?」
嘴上問人家記住沒有,手又揪起了摘星的耳朵。
摘星疼得忘了難過:「記住了記住了記住了!師父別罵了別罵了!頂不住啦!」
她絲毫沒有懷疑師父是怎麼得知自己的前世今生的,反正在摘星看來,師父無所不能。
「那點子心魔有什麼可怕的?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魔胎,因為你對我的價值高於任何人,你想殺誰就殺誰,無需在意,即便墮魔,你也仍舊是歸墟島的主人,而且你在慌什麼?你以為其他人手上沾的血就比你少?」
玲瓏刷的指向地上那個瑟瑟發抖的少女:「遠的不說就說她,她家中有好些個姐妹,有個妹妹自幼生得比她貌美,家中父母給她相看人家時,男方看上了她妹妹,她便不著痕迹絆了妹妹一腳,害得妹妹一頭磕上桌角毀了容,連自己至親都能下手,你以為她什麼好東西?還有那個飛絮,秘境歷練中有個剛入門的女弟子比她厲害,她便設計人家死於秘境中,這一個個可比你狠毒多了,你確定要因為魔胎的身份怨恨自己?你爹娘把你生出來,是懷著愛意的,你要辜負他們的愛嗎?」
摘星淚流滿面。
她抱著玲瓏的腰哭泣不止,好像是要把前世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假如前世也有一個人抱住她,安慰她,也許就不會有後面那麼多悲劇。
「知道我為什麼敢這麼說嗎?」
摘星抬起頭看向師父。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強。」玲瓏傲慢道,「不服從我的人,我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他們碾碎,只要你足夠強大,就沒有人敢反抗你,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要你做天上星辰,要你做摘星之人。」
地上的少女也嚇哭了,她尋思著這傳說中的歸墟島怎麼跟正常門派不一樣啊?怎麼島主還這麼教徒弟的?有這樣的名門正派嗎?難道不應該是用愛去感化惡人,引導他們向善嗎?怎麼還帶塞西瓜刀給徒弟,唆使徒弟砍人的啊!
「無業宗倒是口號喊得響亮,可私底下幹了些什麼齷齪事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你記住了,我們歸墟島才是唯一的名門,其他門派都是邪門歪道,人人喊打,你是歸墟島的少島主,什麼魔胎,那是你天賦異稟,你就是天選之女!好好修行,到時候咱們去討伐那些邪教,還這個世界一片凈土!」
地上的少女:……
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啊,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她?她不想死在這兒啊!
摘星被師父臭罵一頓還被揪耳朵,但心裡好像也有什麼東西被疏導了出去,最後,她看了看手裡的西瓜刀:「師父,我真的能砍死她嗎?」
玲瓏一攤手:「當然,剁碎點,到時候拿去當肥料養花。」
摘星:……
最後她也沒把那少女剁碎,而是結結實實胖揍了對方一頓,沒有用任何靈力,就是單純的揍,她想起自己曾經如何信任過這個人,又是如何因這個人陷入萬劫不復,隨著一頓毒打,心頭那口氣也徹底出了。
殺了她?不不不,太便宜她了,還是讓她跟道慈去整什麼情劫吧,最好兩人纏纏綿綿到天涯永遠都不要分開。
玲瓏這才想起一件事:「哦你說那個啊,道慈可能分不清誰才是他的情劫了。」
摘星:?
怎麼還可以這麼隨便的嗎?
「你看啊,當時在場的有三個女的,我,青芍,還有這貨。」玲瓏用腳踢踢死豬一樣的少女,對方鼻青臉腫跟個豬頭似的看了就辣眼睛,「你說說看,這三個人里,這貨墊底,道慈眼光得有多差,才選她當情劫啊?其實要我說,他的情劫是你才對。」
摘星頭上立刻蹦出了一圈亮晶晶的問號。
「情劫從來都不只是愛情,即便是你死後,他也沒能飛升。」玲瓏攤手,「他沒這個命。他引你入仙途,卻又沒有負責到底,欠了你的因果,而你死後,這份因果無法償還,這天道雖然常常冷眼旁觀,但還算有點腦子,知道欺軟怕硬。」
當然,她就是那個硬。
相當硬。
摘星眨巴眨巴眼。
玲瓏對她笑得可溫柔了:「隨便胡鬧去吧,愛幹嘛幹嘛,想揍誰揍誰,這不是有師父給你頂著呢嗎?」
摘星感動壞了,嗷嗚一聲撲過去又想抱住師父,結果被無情地一腳踹開:「滾一邊兒去,這麼大年紀了還需要我親自過來,你真不害臊!我養只狗都比你懂事!」
摘星,摘星還真沒法反駁,他們歸墟島的狗妖可乖了,又會撒嬌賣萌又會看家護院,而且從不發脾氣,給啥吃啥,叫幹啥幹啥,師父從沒操過心。
既然道慈的情劫不再是這個人……摘星低頭,跟少女對視,顯然豬頭少女聽到了玲瓏之前的話,嚇得要死,生怕摘星真的把自己砍成肉泥,而且摘星的眼神那麼詭異可怕,她害怕,空氣中頓時瀰漫起異樣的味道,顯然,她失|禁了……摘星瞬間臉色鐵青,一道掌風揮出,便把豬頭少女打了出去。
她沒真的把人砍成肉泥,她現在可是天下第一大派歸墟島的少島主,真要把人砍成肉泥,對師父的名聲、歸墟島的名聲多不好啊!所以摘星決定把豬頭少女送回去,沒有道慈庇護,沒有道慈情劫的名頭,任由她自生自滅去吧。
她不想活在過去了,活在過去的人,要怎麼去擁有未來?
那少女被送回家中,她本是因為爹娘要把她嫁給縣太爺的小舅子才偷偷逃離,如今被送回家,腫成這副德行,縣太爺小舅子看了她一眼就給嚇暈了,連連擺手說要不起要不起,一溜煙跑了再沒回來過,等少女消了腫,家裡便立刻給她又說了個婆家,也還算殷實,至少吃穿不愁,可跟那日所見的仙人根本沒法比!
饒是如此,還是被捆了嫁過去,嫁過去之後日子也不好過,婆婆刻薄妯娌尖酸還有個愛佔便宜的小姑子,她又連著好幾年沒能有孕,鄉下人哪裡跟你勾心鬥角,一個不如意,婆婆便拿大嘴巴子抽你,日子一長,也不過是個終日受生活所累的普通農婦罷了,普普通通,泯然一生。
在這之後,歸墟島正式發布公告,討伐無業宗!
公告上列出了無業宗這些年所辦過的齷齪事兒,連宗主當年還是凡人未入仙途時睡了未婚妻始亂終棄的事兒也給扒了出來,上到宗主下到外門弟子,一個個底褲都被扒了個一乾二淨,還整理成了小冊子名為《無業宗那些事兒》,免費印刷免費發放,可讓凡人們看得津津有味兒。
哎喲,這個大長老,說是不近女色,實則在自己的峰頭養了一群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兒?說是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兒最乾淨,處子血拿來煉丹最有效?
嚯,這兒還有一個呢,他的弟子居然都是私生子?還在凡間養了十幾個女人?
呀,這位也不錯呀!奸|淫了自己嫂嫂,又將憤怒的兄長揍成殘疾的人渣,居然也能拜入無業宗門下?哦……原來是給負責考察核實的人塞了一大筆銀子???
這些傳言里,真的不少,假的也有,打輿論戰嘛,哪有盡說實話的,你三分壞都給你說成十分壞,還不能朝你身上潑髒水了是怎麼的?
這麼一抹黑,無業宗是徹徹底底淪落成了人人唾罵的邪教,連魔宗都看不下去了,深怕歸墟島下一個就搞他們,畢竟這些年他們眼饞歸墟島沒少多伸手,結果全叫人給打回來了,這歸墟島這麼記仇,他們魔宗會不會也□□啊?
後來一語成讖,歸墟島搞完無業宗立刻開搞魔宗,無業宗大部分人還是正常的,魔宗則完全不一樣,他們大部分人都不正常。
無業宗自詡家大業大,卻根本不是歸墟島弟子的對手,人家一天天的拿天材地寶當飯吃,有事兒沒事兒就塞一把增長修為的丹藥,你們無業宗吃得起嗎?更何況歸墟島上靈氣肆意,拜入歸墟島門下便受龍息浸潤,修行一日千里,人人都是天才,打起來那真是宛如炸魚虐菜,更別說歸墟島弟子最拿手的就是越級打怪!
飛絮仙子還想憑藉美貌躲過一劫,奈何歸墟島的人別的都不咋地,個個都長得好,對著鏡子看自己不比看飛絮仙子香?愣是把人家好端端的修仙界第一美人也給揍成了豬頭。
同樣生了心魔的道慈,已經無暇顧及無業宗的其他人,摘星找到他的時候,他披頭散髮坐在懸崖之上,看起來跟她記憶中的那個總是高高在上悲天憫人的師父很不一樣。
恨他嗎?
其實也不盡然吧。
如果不是他力排眾議將她帶回來,在她出生那一晚,她要麼是被魔宗的人帶走,要麼是被無業宗其他人給就地斬殺。
是他給了她一條命,也許就算不來無業宗,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也會被人欺負,這都是很正常的事。他是要飛升之人,早已斷絕七情六慾,給了她吃給了她住,她還奢求什麼呢?那些委屈,終究只是她一個人的。
所以摘星丟掉手裡的劍,二話不說,上去摁住道慈,就跟揍那個豬頭少女一樣,把道慈也狠狠揍了一頓。
揍完之後神清氣爽,好像有什麼堵塞了很久很久的情緒突然被打通,胸口一陣開闊,什麼難過都消失了。
是啊,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現在可是歸墟島的少島主,只要她勤加修鍊,她會變得比任何人都強,不會再重複前世的悲劇。
摘星收回滴血的拳頭,問:「為什麼不還手?」
道慈安靜地看著她:「我欠你的。」
「你沒欠我什麼。」摘星說,「你只是不應該當我師父。」
斷絕了七情六慾的人,就不應該給別人一點希望。
她本來轉身要走,卻突然愣住,「你?」
「現在叫你那個名字,你應該不會喜歡吧?」道慈輕聲說,「摘星這個名字很好,比我給你取的好多了,這一次,你遇到了更好的師父呢,比我好。」
「那當然。」摘星眼眶一酸,她又看向他,怪不得他會變成這個模樣,原來是同樣擁有了從前的記憶,「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無業宗,他們都欺負我。」
道慈閉上眼睛:「我很抱歉。」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天生便是修仙之體,受盡寵愛,一帆風順,從未遇到過什麼挫折,也從未有人敢對他不敬,對摘星面目猙獰的那群人,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恭敬而溫順的。他修道千年,最終也不懂人心,倘若回到最初,他的確不該將她帶來,也許沒有人去,她便是個快快樂樂的凡間小姑娘,與爹娘過著雖然清苦卻幸福的日子。
這一切,終究是被無業宗給毀了。
「我已經找那些人報過仇了。」摘星淡淡地說,「雖然他們沒有親手殺死我爹娘,可若非他們,我爹娘不會死,所以我也沒有殺死他們,只是把他們的修為廢掉,再把他們送給他們的仇人。這些年作為無業宗弟子,狐假虎威的事情,可沒少干,恨他們恨得牙痒痒的人更是不少,你說,他們能活多久呢?」
前世那些充滿惡意,恨不得叫她去死的嘴臉,這一世被她尋仇時,變得那樣可笑和弱小,甚至跪地求饒——摘星忍不住要想,當年她剛出生的時候,爹娘是不是也曾為了她,求這些仙人放過他們?
可仙人無情,不願意垂憐。
如今她也不肯垂憐。
眼前的少女滿臉都是鮮活的氣息,完全不拿他人性命當回事,傲慢又我行我素的模樣令道慈彷彿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雨夜出現的少女,果然是師徒。
摘星也沒有一定要道慈回答,她跟他之間本就是一場不該存在的孽緣,陰差陽錯,命中注定,最終要恩斷義絕。
無業宗覆滅后,魔宗也宣告覆滅,留下來的只有全是和尚的清佛寺,這群不食人間煙火的和尚顯然非常機靈,趕在其他門派之前向歸墟島示好,不僅沒有被滅,還得到了一塊歸墟島分部的牌子,雖然從此以後清佛寺都挂名在歸墟島門下,但人家吃肉他們喝湯,不比已經不存在的無業宗好多了?這世道,出家人也得恰飯啊!真正能不食人間煙火的,基本全都嗝屁了,他們這群頭上無毛的卻都活得好好的呢!
只是可惜了無業宗那位渡劫期的大能道慈真人,據說最終也沒能度過雷劫,終究還是身死道消。
說是覆滅其實也不大妥當,因為大部分的無業宗弟子都回到了家中,死去的只是少部分人,甚至歸墟島開放弟子名額后,也堅持了有教無類的規則,只要品性好過往清白天賦高長得好看……就這麼一點點的要求,便能被收入門下,如今歸墟島真真是百花齊放,什麼鬼修魔修妖修人修都有,真讓人好奇那海上仙島,是不是真如傳聞中一般充滿靈氣。
此外,歸墟島仍舊每三年免費向修士們開放一次秘境,原以為不拜入歸墟島門下便沒有生路的散修們也鬆了口氣——他們哪裡是不想拜入,是總有些這那的缺陷不夠格,但散修也得修行不是?
歸墟島果然是天下第一大派,如此大方,真是令人敬重!再想想曾經風頭無兩卻摳的要死的無業宗,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對比慘烈!
人間百年,修仙界一眨眼。
歸墟島第一個飛升的,便是那位人稱魔胎轉世的少島主。
渡劫時,面對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她泰然自若,天雷帶來了心魔,而心魔早已無法再動搖她的意志。
她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