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修]
薄熒收到扁舟台物業送來的快遞已經是晚上七點,快遞單上沒有發件人信息, 問送包裹的物管阿姨, 對方也是一頭霧水, 只知道這個包裹下午就出現在了扁舟台收發室中。
向對方道謝, 又收穫了一句沒頭沒腦的安慰后,薄熒拿著文件袋關門回了客廳。
在這特殊時期,她拆信封的時候不免有些過於謹慎,在小心翼翼地劃開信封口,她發現僅僅只有一張戶海扶貧基金會的慈善晚會邀請函。
邀請函上寫得明明白白,主辦單位是戶海市政府, 晚會時間是下周五下午六點, 著裝要求是正裝。
薄熒正在看這份邀請函的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顯示在屏幕上的是一個陌生電話, 薄熒看著那個不認識的號碼,停了一會才接了起來:
「薄小姐您好, 我是秦焱秦總的助理,我們秦總邀請你參加下周二下午在戶海舉行的扶貧基金會慈善晚會, 希望您能百忙之中抽空,賞臉露面。」
一個溫文爾雅的男聲從話筒那端傳了過來,在薄熒出聲詢問前就已經道清了來意。
「秦總讓我帶話給您,程總的未婚妻僰昭屆時會和程總一同出席慈善晚會, 您可以獨自出席, 也可以自帶一位男伴。」
薄熒剛要出口的拒絕在半道卡在了喉舌處, 上一刻還風淡雲輕的臉龐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忽然變得僵硬:「……誰?」
「程總和他的未婚妻僰昭也會出席這場慈善晚會,您可以選擇獨自前往,也可以自帶一位男伴。」秦焱的助理沒有絲毫不耐,清清楚楚地重複了一遍。
薄熒像是聽了一個荒謬無聊的玩笑,不知道作何反應而獃滯在原地。
「喂?」
秦焱助理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塊厚玻璃,模糊不清地傳來。
「……薄熒小姐?」
「……薄熒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終於安靜了下來,當她回過神后,耳邊只剩下孤獨的忙音聲。
她一動不動地呆了一會,才想起撥打程遐的電話號碼求證,一向靈巧的手指在這時卻忽然笨拙起來,幾次撥錯后,她終於將電話打出,然而另一端卻始終沒人接起。
許久后,電話里的聲音消失了,薄熒重新撥了一次,還是沒人接,她又撥,不斷撥著那個號碼,無盡的回鈴音彷彿帶走了她血液里的所有溫度,讓她的心臟也跟著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沒有人會接的。」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一旁輕輕傳來,消失已久的X再度出現,她依舊一身黑衣,雪白的手腕上戴著叮叮噹噹的金屬首飾,她抱臂站在客廳一角,神色淡淡地看著瀕臨失控的薄熒,身後的落地鏡映出寬闊的客廳和一心只在電話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向她施捨、面部表情因過度壓制而僵硬得木然的薄熒。
正在薄熒目不轉睛地看著手機屏幕時,手機震了起來,那個名字瞬間點亮了她的眼睛,在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把電話拿到了耳邊:
「程……」
「薄小姐。」電話那邊安安靜靜,傳來的聲音卻不是程遐。
在薄熒沉默的那兩秒時間之後,對方主動解釋道:「我是程總的助理余善齊,薄小姐找程總有什麼事?」
薄熒沉了沉氣,盡量聲音平穩如常地開口:「程總呢?」
「程總正在和安赫爾先生參觀工廠,因為保密需求,他把手機留在了外面,您有什麼話我可以代為轉達。」
「不用了,我等他回扁舟台再去找他吧。」薄熒說。
「薄小姐,」余善齊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微妙的說:「程總現在在西班牙辦事,恐怕下周二之前都不會回國了。」
「……下周二?」薄熒低聲重複了一遍。
「下周二程總有個慈善晚會需要參加,所以最遲下周二一定會趕回國,如果您有急事需要聯絡程總,可以過幾小時再打來試試。」余善齊彬彬有禮地說。
「讓他忙吧,我只是想和他說說話,沒有要緊事。」薄熒的聲音里染上了笑意,但是她挨著手機的那張臉卻是面無表情。
「好的,我會告訴程總您來過電話。」余善齊沒有察覺異常。
「不用了,其實上次我們吵了架,我想當面見到他再道歉……你能幫我這個忙嗎?」薄熒對著話筒柔聲說。
電話那方的余善齊停頓了一會,似是在猶豫、斟酌,半晌后,他的聲音重新傳來:「好吧。」
掛斷電話后,薄熒臉上的表情徹底消失,她靜靜握著手機,坐在沙發上一言不語,X依然站在那面落地鏡前,鏡中依然只有薄熒冷漠木然的側影。
X放下了抱著的雙臂,手腕上粗獷凌厲的金屬手鐲叮叮噹噹發出聲響,清脆地響盪在虛無的白色世界中。
「二十二年來,你伸出的手,有哪一次被人真正握住了?」X輕聲說。
許久之後,她終於等到薄熒極低極冷的聲音,宛若一縷剛剛吹拂過寒冰的微風,依舊還夾雜著森森寒氣:
「他是我的……」她低著頭,沒有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這一次,誰也不能搶走。」
星期二晚上,戶海扶貧基金會晚會如約在地處上海外灘的暻苑大飯店舉行。這場由政府主辦的慈善晚會論規模比芭莎慈善夜更為盛大,有資格出席的人士不是達官貴人就是一擲千金的商賈富豪,但是由於嚴禁任何形式的現場採訪和即時報道、又鮮少有話題明星參加的緣故,戶基慈善晚會並不為大眾所熟知。
參加過戶基慈善晚會的藝術家很多,流量明星卻還是頭一遭,鑒於薄熒最近經歷的風風雨雨,她出現在暻苑大飯店門口的路透圖第一時間就爆紅了網路:
顏值擔當Maya:「我有同款白T黑褲,就差一張同款臉了。」
W0nmwen:「基礎款也能穿成這樣,給薄熒一個麻袋估計也能穿出高定感。」
我喜歡的少年是你:「同志們……薄熒同款小白鞋已經在TB網出現了,這才幾分鐘啊,已經賣出幾十雙了[笑哭]和薄熒解約的DIOR這次看走眼了。」
薄熒是我女朋友:「熒粉澄清一下,目前官方已經宣布解約的只有掌珠珠寶和MC香檳,DIOR暫時沒有宣布解約,但是說實話,就看事件發生后DIOR第一時間撤title、刪官宣的行為,這個代言人身份,不要也罷[微笑]不過就是一個護膚線,熒寶以後還會遇到更好的機會。」
林淮的大老婆:「看薄熒臉色感覺還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變了許多,那種說不出的氣質上的改變,她依然很美,但是她的美很哀傷很厭倦,看來這次事件真的給薄熒很大影響。」
在普通大眾對薄熒在風波后首次露面的衣著打扮、臉色神情等仔細推敲評論后,又開始對薄熒風波后的第一次露面產生了好奇:
甜貓記:「這不是外灘的暻苑么,那兒今天有什麼活動?」
糖豆的TD:「這家飯店很不錯的,想念那裡的大閘蟹。」
跳舞的烏雞白鳳丸:「窩草,薄熒厲害呀,她是去參加戶基慈善晚會吧?這個晚會和芭莎慈善夜不一樣,出席門檻很高,以往參加的全是重要政要和資產過十億美元的大富豪,直到前幾年才開始出現各界精英,薄熒能參加這個晚會,是不是一種政治信號釋放?別的不說,至少網上黑子們傳的要被封殺的流言可以平息了吧?」
順著跳舞的烏雞白鳳丸的線索,後來的網友們紛紛在搜索欄里輸入「戶海扶貧基金晚會」,在「戶海扶貧基金晚會」這個詞迅速加熱的時候,薄熒已經走進了暻苑大飯店舉辦晚會的晚宴大廳。
薄熒在侍者的引導下穿過燈光昏暗的大廳,在一路上投來的詫異眼光中神色平靜地走到了放有她名牌的圓桌前坐下,那張刻有「演員薄熒」四個字的名牌在此之前一直沒有引起注意,直到此時才被人後知后覺地收入視野。
同張桌前已經入座的兩名年輕女人在薄熒坐下后,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嫌棄和無可奈何的眼神,在數秒的緘默后又熱絡地談起了其中一人在比利時新買的豪宅,像是生怕薄熒不知趣地硬要插嘴一樣,和薄熒離得最近的那人還大幅轉過了身,拿後背面對薄熒。
薄熒沒有將這兩人露骨的嫌棄放在心裡,冷眼看得太多,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她們不承認薄熒和她們同屬一個階層,薄熒也不屑和她們同屬一個階層。
隨著大廳里空著的座椅越來越少,慈善晚會開始了。
本就昏暗的燈光此時真正暗了下來,只剩下主持台上的燈光還在繼續照明,身穿黑色正裝的主持人拿著話筒走上了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移動的時候,薄熒卻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宴會廳門扉。
所以除了薄熒,無人看到厚重的門扉被推開了一半,一群以正裝為主的人正在從門后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出,這些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年齡層普遍偏大,中心是一個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身材保養良好,容貌俊雅非凡的成熟男人,他正在低聲和身旁一個年紀大概只有十四五歲的清麗少女說話,少女瞪著美麗的大眼睛,一臉不服氣。
而後一撥進入的人們年齡層相較更為年輕,薄熒猜測那是逸博集團的核心領導班子,因為她在其中看到了程遐和秦焱,走在中間的中年男人身材沒有前一個男人那樣有精心保養過的痕迹,僅僅只是一種單純的消瘦,而他的面容也呈現著一種自然的衰老,儘管他冷麵無笑,面容上依舊橫亘著歲月留下的痕迹。
儘管如此,他站在兩撥人之中,甚至是容貌氣度遠超常人的程遐身前,也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單就那股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勢和威壓而言,甚至就連程遐都無法比擬,更是把一旁被環繞的俊雅男子秒殺成渣。
薄熒沒有見過逸博集團那位被譽為商界傳奇的董事長照片,但在看到這個男人的那一刻,薄熒就已經知道,這個人就是秦昭遠。
他們沒有發現來自薄熒的注視,快步走上了大廳內側的木質樓梯,正對主持台的二樓露台上擺放著兩張鋪著白色桌布的大圓桌,他們就在那兩張圓桌前陸續坐了下來,圍繞成一個面對主持台的半圓。
級別高的俊雅男子和秦昭遠、秦焱、程遐以及另外幾個薄熒不認識的高層坐一桌,那個清麗的少女已經坐到了程遐身旁,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著什麼,程遐冷著臉一言不發,剩下的其他人單獨坐了另一桌。
薄熒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都轉了一圈后,停在了那名正和秦昭遠時不時說上兩句的俊雅男人身上。
晦暗的燈光照射著他那眯眼含笑的神情,使他的側臉更加深眼高鼻、輪廓清晰,他的右手很舒服地放在長桌上,香煙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間,升著迷離的裊裊青煙。他是一個在外形上很有魅力的男人,但不同於程遐和秦昭遠冰山一般巍然不動、冰冷強大的魅力,俊雅男人的魅力更接近風流的秦焱,但是比起秦焱瀟洒不羈又帶有危險性的邪魅氣質,俊雅男人的年齡加成讓這股風流更加成熟、沒有侵略性,能夠更輕易地讓女性產生信賴、怦然心動。
「他過的很好。」X背對著激情四溢的主持台,旁若無人地坐在圓桌上,漫不經心地說。
「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過的很好。」
薄熒目不轉睛地看著和別人談笑風生的俊雅男人,在心中輕聲說。
「你明知秦焱的話是假的,還決定過來。」 X說:「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怎麼不明白。」
薄熒的目光移到那個含羞帶怯地望著程遐的少女身上。
「今天,我會做出決定。」
慈善晚會已經進行到了愛心拍賣的環節,正在拍賣的是一副線條凌厲的抽象畫,作者是一名十四歲的智障人士,起拍金額是一萬人民幣,拍賣款項將用於特殊學校的建立,目前已經加價加到了二十萬。
這差不多已經是這幅畫能被拍到的最高價值了,畢竟這樣一副出自名不經傳的智障作者的畫作,拿到外界能賣出十分之一的價格都算意外之喜。
就在主持人第三次高喊出二十萬的競價,準備落下拍賣錘時,薄熒舉起了自己的競價牌。
「一百萬。」
她溫柔動聽的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安靜的大廳,就如同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樓下樓上的所有目光都朝她一齊投來,薄熒舉著牌子,淡定地微笑:
「我出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