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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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當黃石匆匆過來,告知林瑜, 林治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大哥一家時, 他並無驚訝之色。


  「他倒是下得了手。」黃石嘆道, 那邊府里有他買通的人,見勢不對逃出來后正好叫他給逮住。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出來。


  「沒什麼好下不去的。」林瑜面上平靜無波, 並沒有什麼隱忍了三年的大仇得報的快色。他拂衣起身,道, 「怪只怪, 林松將自己和林滂摘得太乾淨。」可誰又是傻子呢,林瑜淡淡的想, 況且就算林治蠢得發現不了林松的打算,他也會讓人提醒的。


  現在看來,他倒是低估了林治的狠辣。如今人死萬事空,他後續針對林滂的一些布置,怕是也用不上了。


  黃石不敢抬頭看自家大爺的臉色, 心裡清楚, 這裡頭必然另有緣故。今夜,他得到的任務是看著那府里的人,不叫他們走脫。沒想到, 那林治倒是乾脆, 殺紅了眼不說, 還一把火點了自己家。黃石想了想,要是換了自己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必定也要點起一把火,後頭才好趁亂脫身,掙出一條性命來。


  真不愧是一家人,老的狠小的毒。只不過,老的風燭殘年,再拼不過正值壯年的小兒子。只不過,他這些天一直盯著那一家。哪裡不知道,林治這個人鬥雞走狗、花錢喝酒最行,腦筋卻不好使。哪來的本事想得出這樣的法子來,那麼,給林治出謀劃策的,是哪一個?

  走到外書房的廊下,林瑜看著不遠處點亮了夜色的火焰,嘆道:「真是美麗的火光。」頓了頓,又問陪在身邊的黃石,「邊上的人家可有傷亡?」


  他哪裡不知道黃石心裡的疑問,只是沒必要解答罷了。畢竟,只有來自林松身邊人的消息,才會讓林治相信他父親是正要拿他去頂罪。而有些人的復仇,並不見得會放過他自己。


  「回大爺,並沒有。」黃石這段時間一直在那邊林宅盯著,在發現那家走水時,就叫了個機靈的小子挨家挨戶地敲門去。許是發現的早,火勢並沒有從那府中蔓延出來,便是裡面的僕役大多還好好的。不只是哪來的信心,但是他總覺得自家大爺並不希望牽連太多無辜的人。既然任務都在掌握中,那些僕役並林氏族人雖然可惡,但也罪不至死,不過兩嗓子的事。


  果然,見他這麼回了,自家大爺雖淡淡的未說什麼,但是黃石知道他的心情不壞。


  「大爺。」白朮踏雪而來,身後是一溜煙搬著小几子小凳子,茶爐炭火的婆子。她目不斜視地指揮著婆子將東西擺好,自己親跪坐下來開始煮茶。


  黃石見裡頭女眷出來,雖是見過幾面的內管家白朮,但是仍舊低頭垂目以示尊重。


  接了茶,林瑜捧在手裡並不喝,問道:「那裡還有人看著?」


  「辰子和丑牛盯著,必不叫林治走脫。」黃石雙手接過白朮遞與他的茶杯,仍舊垂著頭答道。地支里只有辰龍因著避諱,將龍字隱了,平日里只喚一聲辰子。


  「這便好了,你繼續看著去,這會子知縣應該也到了,有結果再來回話。」林瑜知道他在這裡待著也不自在,便道,「還有,叫張家那邊緊守門戶,莫叫小人……」還沒說完,自己先搖頭笑道,「我真是糊塗了。」只要林治不走脫,哪裡還有什麼要緊守門戶的事。


  見黃石還站在原地等他的話,林瑜柔聲道:「若是林治走脫了去,那也就用不上官府了,可明白?」


  「屬下明白。」聽得這麼一聲,黃石肅容抱拳匆匆地去了。自家大爺的意思很清楚,若是林治沒有被這裡的官府給逮住,他便要動身去抓人,然後親自就地處決。


  「白朮你也下去吧。」林瑜淡淡吩咐道,他靠在欄杆上,頭也不回地道,「好好休息,明天一切就結束了。」


  白朮斂衽行禮,深知自家大爺這時候更想一個人待著,簡簡單單答了一聲「是」之後沉默地轉身離開。


  夜深露冷,便是並不畏懼寒暑的林瑜也拿起了白朮備好放在一邊的斗篷披在肩上。就著不遠處的火光,喝茶賞景,外邊沸騰的人聲傳不到林家院內,獨剩他守著一方清凈。


  遲了三年,但是總算乾淨了,林瑜端起茶盞,對著映出紅色的夜空遙遙一敬,然後手腕一翻,盡數灑在地下。


  翌日,難得見林老管家來替林瑜告假的賈雨村嘆一聲,昨晚聲勢如此之大,便是他也聽下人說了。今日無事,正好上街散淡散淡,也聽聽那邊到底是何緣故。


  上街之後,果見到處都竊竊私語著昨晚的那一場火,又聽衙門那邊正要過堂,想了想,便整了整身上的直裰向衙門那邊走去。


  他如今任著林瑜的啟蒙先生,少不得替自己這個小學生關心一下。


  正月閑人多,等賈雨村過去時,衙門口早就堵滿了百姓。賈雨村眉頭一皺,左右看了一下,便看見前頭一波生員服飾的人在,他一個外來秀才,並不認識什麼人,幸好在張家坐館的那個李先生一回頭瞧見了他,忙沖他招了招手,與他讓開一個位置。


  「李兄。」人擠得慌,賈雨村略略揖了一禮便罷,那李先生亦然。見大門未開,便問道:「那瑜哥兒如何了?」


  賈雨村嘆道:「難得告了一回假,聽著是上香去了。」


  李先生面露同情,道:「這也好,原不該讓一個小孩子來聽這些。」他是跟著張大舅來的,昨日張大舅應了田知縣的邀,得知了三年的一段往事,原想著今天就傳那一家人過堂,誰知半夜竟走了火。便是李先生這樣不了解內情的,也知道裡頭恐怕另有故事。


  賈雨村聽著話頭不對,因問道是何事故。李先生便壓低了聲音,如此這般地說了,又道:「聽著說法,那林治卻是叫衙役給捉住了,捉住的時候還穿著僕役的舊衣。」


  正要接著說,就見衙門打開,正堂坐一個威嚴老父母,地下衙役班次齊整肅然,登時裡外安靜。


  外頭百姓紛紛跪了一地,賈雨村這些秀才便做下揖來。田知縣看一眼底下,等蔣縣丞將人都傳喚上堂之後,便叫一秀才上前旁聽。賈雨村上前一步,言自己乃是林瑜先生,田知縣見他生得一副直鼻權腮的好相貌,兼之身份特殊便叫留下了。


  又問林瑜何在,聽著說是去城外上香替父母祈福之後,便嘆一聲:「也罷,他小小年紀失怙失持,何必再見這般醜惡嘴臉。」


  堂上的張大舅和賈雨村忙替林瑜謝過老父母愛惜。


  過堂無甚波折,林治和白氏的罪早有定論,只消兩人對上便可。兩個秋後問斬,誰也逃脫不得,倒是林治嘴裡露出來的那些個內情令人感嘆心驚。


  許是知道自己已經犯了十惡不赦之罪,少不得一死。逃脫不得的林治也就破罐子破摔,將自家那個狠毒老父、假正經的哥哥的嘴臉倒騰了個一乾二淨。


  從三年前怎麼趁著林潤之之死趁人病要人命,一屍兩命害死了林母張氏。怎麼買通了林氏族長,謀划時年才三歲的林瑜的家產。幾次三番想對林瑜下手,偏偏那小子命大沒成。得了多少的錢財,自己根本沒有花到多少,盡數叫那老不死的給林滂給捐了官。如今事發,只叫他來頂罪,如何偏心云云。


  連帶著邊上旁聽的林氏族長也沒臉,聽到他說花了多少買通自己時,登時哀嚎一聲,在堂上昏了過去。林瑚又羞又慚,忙於兩個後輩扶了自己的祖父,與田知縣告罪后,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退了出去。數日之後,就重新開了宗祠,讓出了族長之位。


  張大舅在一邊冷眼瞧著,心中嘆息,怪道三年前林瑜壓著不讓自己向這林族長送東西,說不得早就料到有今日吧?他當時還納悶,按著親緣關係,瑜哥兒和族長一支還近一些,若是送出去些許,沒準產業就留下在自己手裡了,哪裡又輪得到這一家。


  這倒是誤會林瑜了,他又不是神仙,哪裡算得出三年後會發生什麼事?


  只不過當時不給林族長送東西是想著。一方面,這種事一送便是一輩子,還得承他的人情,林瑜沒這個耐心,也不願意受這份拘束。另一方面,就是之前他說服張大舅的:不過些許產業,拋出去正好看看哪家人暗地裡蹦躂地最狠。那種人人命官司都已經犯了,肯定不甘好處沒吃到嘴裡。若得了產業的,不是害他母親性命之人,那麼回頭必定另有動作。當然,可能性最大的還是得了他的產業的那一家。


  後來一查,果不其然。


  三年隱忍,三年布局。如今一朝了結,從此天朗氣清,再無桎梏。


  「說吧,這麼拉著我又有什麼事了。」林瑜抽回自己被拉著手,自攏了攏斗篷,袖手歪頭看自己這個不怎麼靠譜的表哥。小大人的樣子襯著他嫩生生的小臉,張琮又是想發笑又是不敢,生恐惹惱了他,自己的主意便打不成了。


  「我們且去前頭園子里逛逛。」十三歲的少年撓撓半挽著的發,顧左右而言他。


  林瑜倒不著急,慢悠悠地跟著他閑逛。張家的園子是典型的姑蘇模樣,三步一景,五步一畫,端得是秀雅非常。不過,在大俗人林瑜眼裡,覺著這大半是被有限的地皮給逼出來的。


  這裡的地是真的貴,要不然那群不省心的也不會那般汲汲營營,甚至做出罔顧人命的事來,人道是財帛動人心,古人誠不欺吾。


  更何況,在現在的人眼裡,地簡直要比金銀都要緊些。金銀易散,土地卻能傳於後人,無論富貴貧賤,總有個安身之地。


  兩人一個心不在焉,一個渾不在意,走著走著,沒留意出了園子跑到了前頭。


  林瑜聽著隱隱傳來的人聲,拉了拉張琮的垂下的袖子,問道:「那邊可是你們上學的書房?」書房的窗戶並沒有關著,大約裡面的人也在觀景。


  張琮回過神來一看,大驚,窗后捻須而笑的可不就是自家先生,來不及計較怎麼就跑來這裡,忙拉了林瑜的手道:「快走快走。」


  「急什麼。」林瑜不樂意,非是對錶哥不滿,實在是他現在的外在條件達不到,小短腿怎麼跟得上他?抽回手,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被張琮貿然一拉略散亂的衣擺,「能吃了你不成。」


  張琮皺著臉,正要說什麼,就聽窗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可是琮哥兒,這麼忙忙地作甚麼戲耍?」


  林瑜抬頭,正看到自家大表哥的臉色瞬間苦了幾分,不由得踢踢他的腳後跟,悄聲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回話。」


  「回先生的話,正帶林家表弟出來逛逛。」張琮微微側身,露出被他嚴嚴實實擋住了身子的林瑜道。


  「可是先林潤之之子?」林瑜的父親名沐,字潤之,在姑蘇這一代也算是小有名氣。之前他守孝不得出門,沒什麼交際只是聽老管家說過,如今倒是遇到了。他上前一步,抬手行禮,道,「正是家父。」


  這位姓李的坐館先生見他小小一人,穿著大紅羽紗的斗篷,站在雪地里,年級雖小卻自有一番氣度,怡然不懼地對自己行禮,心裡先愛上了幾分,忙道:「外頭酷冷,琮哥兒還不趕緊帶了你表弟進來暖暖?」


  聞言,張琮本就苦得快擰出苦汁子的臉更加可憐巴巴了幾分,奈何先生有命,再不情願也只好牽了林瑜的手,往他心目中的龍潭虎穴走去。


  這李先生本是張琮母親李氏的族弟,身上也有舉人的功名,卻因為家裡有一個偏心老父,落得個衣食無著的境地被趕了出門。李氏見他學問好,又心存著幫幫這個族地的意思,便將他聘來做自家的西席,橫豎她一個嫁出去的姑奶奶也不怕所謂的族叔。


  李先生心知只要自己老父活著一天,他便一天沒有出頭之日,乾脆也不再想繼續科考這事了,只管在張家待得安安穩穩地專心教學生。李氏早就從張老太太手裡接過了這個家,見他盡心儘力,怎麼都不會虧待自己的族弟,他倒是有些過得樂不思蜀的意味。


  「李兄難道就從未有過不甘么?」坐在李先生對面的人衣衫襤褸,卻安然自若,毫無困窘之意,抬手沏了一碗茶。


  那李先生謝過,方接茶道:「人各有命,時飛志向遠大,為兄以茶代酒,以敬來日弟金殿傳臚。」一抬手一仰頭,便飲盡了。


  那時飛搖頭,道:「偏偏好茶牛飲。」只好又與他倒一杯,方謝道,「弟謝過兄長好意。」不過一語盡心。


  兩人正說話喝茶間,房門被扣響,李先生笑道:「必是我那不爭氣的學生。」方高聲道,「還不快進來。」


  張琮磨磨蹭蹭地推開了門,林瑜見他不甘不願地樣子,心想,從古至今,害怕老師大約就是學生不變的天性了。即使他才告訴這個表哥說,有他這個小童在,那先生又有客,必然不會十分為難他也沒用。


  果然,李先生並不問張琮是不是還有功課未完成,只拉著林瑜和他說話,見他條理清楚,比邊上縮手縮腳的張琮還要大方些,心裡嘆了一聲。未留他們多久,只看快要擺飯的時候,就命他好生將林瑜帶回去,又叫上了一個婆子一路遙遙地跟著才放心。


  見兩個小的走了,李先生對一直沉默吃茶的友人笑道:「你看,我給你找的這位小學生,可還稱心?」


  張琮自出了自家先生兼族叔的大門,就送了口氣,這時候再想不起來原本打得主意,只想著趕緊回祖母那邊是正經。今日林瑜在,大家必是一起用飯的。


  姓賈,字時飛,林瑜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一個原著人物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了。他看看匆匆忙忙樣子的張琮,不經意般問道:「那賈先生,你可知曉?」


  張琮撓撓頭,道:「我只知是先生好友,外地才來的,如今正尋暫居之地。」


  這就對上了,林瑜一笑。想那李先生還與他做引見,只怕是之前他託大舅尋一坐館啟蒙之人,正好尋到了他頭上——這賈雨村與林家倒是有緣分。


  果不其然,過午之後,張大舅遣了小子尋他書房說話,說得正是這一件事。


  「這賈雨村我也見過,有學問且不迂腐。只是此人非久居人下之人,只怕攢夠了銀兩便要繼續趕考。」他細細地說與林瑜聽,知道這個外甥自有主意。


  能一舉考中進士的人學問怎麼會差了,能給鍾靈毓秀的林黛玉啟蒙的人又怎會迂腐,林瑜想著,倒是對紅樓一書中這個提綱挈領式的人物很感興趣,便笑道:「只是啟蒙罷了,我原也沒想讓他教我多長時間。」


  張大舅笑道:「也得有兩年時間,否則李先生也不會將他薦了來。」原來那賈雨村如今才有秀才功名,鄉試三年一次,今年他生了場小病正巧錯過了,再考就需得在等三年——算上如今快翻年了,也就還有兩年多一點。若是鄉試順利,次年就可參加會試,會試再得中,殿試再差也有個同進士出身,那時就真真是魚躍龍門,一朝成了人上人。


  在林瑜的印象中,賈雨村此人被後世部分紅學家批為奸雄,也是在紅樓中少有細細描寫的,由原本志向高遠不入俗流,漸漸被烏糟的官場同化成自私忘義的貪官第一人。


  因此在他眼裡,他對賈雨村的興趣倒是第一了。不過這也難怪,他原本請啟蒙先生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找事,而是想從讀書人的角度潛移默化的了解這個朝代,到時候不至於讓自己太過格格不入。


  沒有一個經過正統教育的傳統讀書人引領著,林瑜再天才也沒辦法走上科舉這條道路,更遑論考取秀才舉人。


  彼此雙方都有意,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下來。在賈雨村眼裡,只要教一個些許小童,既得了豐厚的束脩,又並不大耽擱他溫書,何樂而不為呢?


  林瑜果真在張家待到臘月才回了自己家。彼時,京城堂叔那邊的年禮都已經到了,他略略地看了看,比之往年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卻多了好些鮮亮的小孩子會喜歡的物事,並一套有林如海親筆批註的四書五經。


  他吩咐了白朮將這書擱到外書房,又叫外頭收拾起房舍來。


  請了先生白朮是知道的,該怎麼準備心裡早已經滾了幾個來回。她拉了靈芝細細問過先生多大年紀,可有女眷等語,又問林瑜房舍如何安排,林瑜便叫她自與林老管家商量,白朮也不為怪,抬腳就走。


  如此忙亂了幾日,又有靈芝來回,說是族長那邊催著打點年貨。


  如今的宗族規矩,一族裡過得好的,少不得拉拔拉拔那些沒個營生進項的,免得他們年關難過,丟了一族的臉面。不算如今京城的那家,林瑜一家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因此每年都會拿出一部分產出來散與族人。


  靈芝因此不忿道:「怎麼不往那家要去,他們不正管著這府上的產出么,真好意思!」


  「苛扣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誰又會拿來面上說?」那群人若是因為得了他那二叔爺的好處就不來領東西,可不就是自打了嘴巴?再說,他們怕是也捨不得到了嘴邊的免費肉,林瑜想著,然後道,「只把之前那邊送來的東西連著單子都拿過去,說今年就這麼些,我擔心族人衣食無著,寧願自己苦些,也要都拿出來。」


  靈芝哎了一聲,忙忙地叫人傳話去。


  而始作俑者的那一家,這時候正忙忙碌碌地收拾著各色地產金銀古董,預備著元宵送與甄家的節禮。其他人那邊就罷了,不甚要緊,但是甄家那邊卻是萬萬疏忽不得的。


  如今已經快開衙了,吏部文書卻還沒有下來,林松一家怎麼不著急。百般地思來想去,□□都打點到了,並沒有失禮之處。為今之計,也只有再尋原本送他們一家上青雲的甄家。


  「許是文書哪裡絆住了腳也未可知。」林滂自做了一任芝麻官,自詡有了些許官威,便是說話也文縐縐起來,並不大看得起自己父親這般著急忙慌的樣子。古來名臣,哪個不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林滂只當自己如今是潛龍在淵,必將一飛衝天,是以做足了磐石的姿態,只道必是無妨的。


  林松哪裡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眼高手低,但是誰叫他會念書呢,他家振興的希望可不就落在了這個大兒的身上。事務不通又如何,那些個師爺幕僚都是吃乾飯的不成。因此緩和了口氣,耐心地與他說:「話雖這般說,但是這甄家與我們有一份香火情,也不叫別人看著說笑話。」


  更何況,這甄家可是一座再穩固不過的靠山了,當年拖了那麼些關係好不容易搭上,怎好輕易就斷開了去?不過逢年過節的費一些銀錢,以後用得上人家的地方可多——別的人就是想送,人家可不見得願意收!

  「太靡費了些。」林滂背著手,冷眼瞧著自己弟弟腳不點地的來回對東西,散淡的樣子只叫忙了一上午連口水都沒喝上的林治恨不能咬碎一口牙。


  林松慈愛地拍拍大兒的肩膀,笑道:「不過些許銀錢,算什麼?這不是唐詩有雲,千金散盡還復來嘛!」


  還千金散盡還復來,林治肚裡冷笑一聲,故意稍稍拔高些嗓門念單子上的金銀萬器。果不其然,他念一聲,那個老不死的鬆鬆垮垮的臉頰肉就忍不住抖一抖,怎麼看都比他還心疼些。


  要說林治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肚裡也清楚,自來他那個父親就沒把他放在眼裡過。只要有大哥在一天,他便一日摸不到這些個家底。如此,還不如花了乾淨。若是真能得個什麼好差,他也好借了林滂的名頭多收些銀錢,那可是實實在在自己的。


  所謂一丘之貉,便是這般。


  要是林瑜看到這一幕,少不得感慨一番林滂此人與榮國府的賈政還真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叫長輩給他頂在前頭,他自己攤著一雙看似乾乾淨淨的手,享受著現成的果子,說不得還嫌棄做長輩的喂得慢了些。


  不過此時他正坐在外書房,面前站著一個歪著脖子偷偷摸摸打量他的垂髫小兒,見自己爺爺悄悄瞪他忙低下頭,還不忘對他吐舌做鬼臉。


  林瑜舉拳輕咳一聲,打斷了林老管家對小傢伙的瞪視,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八歲了,阿爹阿娘都叫我大寶。」他也不怕,見眼前的漂亮弟弟問起,就脆生答道。林老管家忙解釋道:「家裡見他生得略伶俐些,橫豎也沒正經開蒙,便一直沒敢取上大名。」


  林瑜一聽便明白了林老管家的意思,這是叫他給個名,也是應有之義。他倒不在乎這些,在他看來要保證一個人的忠誠,須得利益誘之、法度嚴之、教化明之,三者缺一不可。便是這樣,還有一句話,叫做所謂忠誠,不過是背叛的籌碼不夠。


  如果一個打小在他身邊長大的人最後還為了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選擇背叛他的話,那就只能說明本他能力有限,不過如此罷了!


  「如此,便取名為墨,小名便叫京墨,如何?」林瑜想著自家從張老太太那邊傳來的一水兒中藥名,托腮笑道,「既是文房四寶,又可做止血良藥。」


  那京墨是個機靈的,大約也是林老管家在家裡教過的,呲溜一下就往地上跪了,道:「謝大爺賜名。」


  林瑜滑下凳子,伸手扶起他笑道:「今日便罷了,只是日後莫在跪我,你爺爺也知道,我最不愛跪來跪去的。」又問老管家,「校場可齊備了?」


  見老管家點頭,便牽了自己新上任的小書童的手,笑道:「想不想去校場玩?」


  一聽不用讀書,京墨一雙大眼睛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


  校場一部分是按著現在的樣式,外邊則是按著林瑜的要求,建了一所浴房。浴房外用古法中椒和泥塗壁——椒房除了代指后妃之外,在如今也有溫室之意——內設火牆,分前後二室。前室用於燒水,后室密封。牆壁中鋪設瓦管,前世的水便從瓦管引入后室,正好又提升了室內的溫度。


  林瑜倒是想用銅管呢,只是如今的銅不至於如宋時產生銅荒,但是這些年銅價略有上升,可見已經開始短缺,只是一時還不很明顯。


  大約頂不了幾年時間就要出現問題,林瑜暗暗將這突然想起的這一點記在心中。


  校場張忠已經等著了,他未卸甲之前弓箭最好,林瑜正好把他調來教導自己射擊之術。至於射之後的御,張大舅已經開始尋摸起良種小馬,暫時急不來。


  京墨原本還乖乖地叫林瑜拉著,一來到校場,看見那些個掛著的小弓小箭,再瞅瞅對面牆上掛著的草靶,就按耐不住了。他也不敢掙脫,只回頭期待地看林瑜。


  爺爺說過,大爺比自己還小一歲。除了要恭敬著外,也須得當做弟弟一樣照顧著。不過,弟弟的話,都是長這麼好看的嗎?


  林瑜看他那狗狗一樣水汪汪充滿期待的眼睛,無奈地搖搖頭,鬆了手叫他先玩去。


  張忠眼力最好,要不然也習不得弓箭。他一看歡呼著跑去摸新制的牛角弓的,不就是之前跟著他押送年貨去林族族長那的林老管家的小孫孫,先對慢悠悠的踱過來的林瑜抱拳一禮后,方笑道:「我原對林叔說,這過耳不忘的人才白放著可惜了,如今可不就應了這話。」


  林瑜搖頭,道:「跳脫了些,還得好好調|教。」又問,「如今我二叔爺那邊是誰盯著?」


  「黃石帶著地支倆小子盯著,再穩妥不過了。」張忠回道,似乎沒覺得黃石沒說具體叫他知道是哪兩個小子有什麼奇怪的。原是年初時林瑜那邊就交代過,日後張忠領起教導他武學之職,便只管著天干一隊。地支由黃石單領著,直接對林瑜負責。


  林瑜本身對黃石另有要求,但也不至於為此向張忠解釋。再者,他更清楚張忠這個老實且義氣的,向黃石道恭喜還來不及,哪裡會有什麼嫉妒之心。


  另給張忠武學師傅一職,除了林瑜現在的確需要之外,也是出於安穩人心的考慮。張忠此人忠厚、又時常照顧下屬,講聲望黃石比不得他。天干地支兩隊分流是林瑜一開始設立時就想好的,如今適逢其會,黃石比起張忠來更適合去做一些不在檯面上的事,自然乘此機會先分開。


  至於現在的地支還擔不起林瑜心中職責卻不要緊,橫豎暫時沒什麼大事。真正的地支,人手還要靠黃石自己一點點尋摸出來,到時候規矩一立,才算成型。


  如今這般,連個胚子且還算不上。


  進校場第一天,不過扎了馬步,用張忠的話說,先松活松活筋骨,日後再講其他。


  結果,這校場還沒呆上一個時辰呢,一個小子就匆匆地走過來,張忠看他那形容聲色不比往日,又見林瑜目不斜視,便是那小書童京墨也苦兮兮地不敢亂動,便道走開個一時半刻也無妨。


  再者,林家的規矩,不是自己負責的地方,不可擅闖。那小子雖是領了命來的,哪裡敢進校場呢,見著自家隊長,忙殺雞抹脖的使眼色。


  張忠走過去,照著腦袋就是一巴掌,道:「站直了說話,上躥下跳的,做什麼呢!」


  那小子嘿嘿一笑,道:「好事兒啊,那邊那一家讓人給告了。」說著他摸了摸才長出些青色的下巴,嘖嘖道,「開衙第一天,知縣怕是給氣壞了,這一年的好兆頭就這麼飛咯!」


  「行了,我知道了。」張忠心裡這麼一算,便知大概是黃石那邊提前發動了,也不管這小子忙忙地折身王子佳大爺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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