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恰好近日這素麵醫仙得風頭正盛,他對這個被人譽為醫仙得女也頗有些好感,於是就想將她召來府上一見。
若是能與她搭上些關係,不定,百姓也會愛屋及烏。這素麵醫仙積累的民心,便也是他的民心。
且能夠在藥房裏拋頭露麵做大夫的女,出身必定不會太高,比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要好對付的多。
隻是,現在看來,他的想法或許是錯誤的。
“你現在可是還記得,那戒指是何模樣?”
“那戒指樣式很特別,奴婢隻看了一眼便牢牢記下了。”
於是,安王便找來了畫師,經過絮蓮的描述,叫人畫下了那戒指的樣。
經過私底下的一番打聽之後,安王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那回春堂的素麵醫仙,竟然就是相府的嫡女,敬王妃!
對於這個結果,安王對王月桐的讚賞之意,又多了幾分。
一個大可以躺在王府裏享盡榮華富貴的女,卻偏要懸壺濟世,行醫救人。
同時他也在扼腕惋惜,如此這般的奇女,卻是注定與他無緣了。
不知不覺,天色又是已近黃昏。
因著昨日的行刺事件,今天在她出門之時,敬王恨不得將府上所有的暗衛都派遣了出來。
“十三可是在這兒?”
王月桐上了馬車,對著映月詢問道。
“主放心,他就在外麵,隨時為主效命。”
“昨日他們的人才剛剛失手,王爺也在暗中調查著,相信他們今日不會有膽再來一次了。”
她垂眸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今日不知怎的,總是會不經意的低頭去看它,或許是因為從不曾戴過這些首飾,不習慣吧。
映月也觀察到了,今日王月桐除了為病人看診寫藥方時專心致誌,其餘的時間裏,總是時不時的看一眼那戒指。
“王爺既然將如此寶貴的東西給了主,想必心中也是認可了主的。我看,主的心中,怕也是認可了王爺的吧?”
聽她忽然起這個,王月桐麵色稍稍有些不自然,立時便抬起眼來,不再看那戒指。
“我不過是在琢磨,這戒指究竟是何材質。映月,你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是能看出些門道來?”
王月桐輕而易舉的,便將話題轉移到了這戒指本身的上麵。
“連主都不曾看出這戒指的來頭,我又如何能夠看出?”
映月搖了搖頭,這戒指不同於其他的戒指,它材質通透,做工精細,用這樣的材料做成戒指,單是想想就知道有多難了。
更何況這戒指還做的如此完美無瑕,定是出自難得的能工巧匠之手。
這是敬王母親留下的遺物,想必是出自南宮國的物件兒,在汕雪國應是不多見的。
下了馬車後,王月桐直接過了前廳去,果然,敬王正穩坐於桌前,還不曾動筷。
“咳,她們剛擺了飯,你便回來了,倒是十分趕巧。”
站在一旁的思琪偷偷嗔笑一聲,這膳食明明已經擺上多時了,哪裏是剛剛才擺上的。
王月桐倒是並未多想,既然來的是時候,那便坐下來一同用膳吧,剛好她也有話要。
“王爺,今日我聽回春堂的人,這濟世堂的陳大夫,常順堂的周大夫,以及福壽堂的錢大夫,他們三人可是突遭橫禍,被取消了行醫資格,還要被迫離開京城。”
王月桐取下臉上的麵紗遞給映月,坐到了與敬王相隔一個座位的地方。
“是嘛,那許是他們三人合謀做了什麽醃臢事,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查辦也是罪有應得。”
敬王眼也未抬,隻淡淡的道。
這樣簡單的一句回應,倒是證實了王月桐心中的猜想。
果然是敬王出的手,想必昨晚十三受命要做的事,便是這一樁吧?
“王爺的是。”
“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敬王忽的問了這麽一句。
“並無大事,王爺為何有此一問?”
“無妨,隻是今日與往日不甚相同,我便過問一句罷了。”
王月桐低頭看了看戒指,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王月桐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應當將此事出來。
“今日,一個安王府的丫鬟找到回春堂來,是安王要請我去府上為女眷診脈。不知這安王,可有何來曆?”
聽到安王的名號,敬王倒是手上一頓,抬眼看著她。
“安王?”
“正是。不過,我並不清楚他叫我前去究竟是何意圖,所以,便不曾去過。隻是那丫鬟恐怕注意到了我手上的戒指,此時安王或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
這件事,還是有必要告知敬王一聲的。畢竟,對於安王此人,她是半分都不了解的。
“無妨,若是以後他再請你前去,你自當不必理會便是。”
半晌,敬王語氣略有些冷硬的答道。
既然他都如此了,王月桐隻能應聲稱是。
從敬王的態度上看,想來,安王與他的關係並不親近,且在那丫鬟走後,安王府就再沒來過人,以此來看,也是能夠明問題了。
完了正事,兩人還真是頗有些相對無言的感覺,隻能不停的給自己加菜,不留空隙,才能彌補一下這稍顯尷尬的氣氛。
“今日,你可是又看了十個病人?”
良久,敬王神色自然的給她夾了些蜜餞青梅,他記得她愛吃又甜又酸的東西。
王月桐稍稍一怔,卻終是麵色淡然的接過,送進了口中。
這一口蜜餞青梅吃的有些著急了,偏生那蜜餞上的糖汁太多,弄到了她的嘴角上。
敬王見了,倒是少見的笑了笑,掏出身上的帕,便要替她擦一擦。
王月桐略有些驚詫的躲開,自己用手胡亂擦了擦。
隻是這一不心,臉上那道‘疤痕’卻是被她擦的起了邊,王月桐對此還一無所覺。
敬王奇怪的盯著她的臉看,王月桐稍稍垂下頭,心裏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敬王倒是沒有多注意她羞紅的臉,隻是不住的盯著那道可疑的疤痕看。
他從來沒有仔細的看過那道疤,就像之前從來沒有仔細的看過她一樣。
那道疤又長又深,幾乎蓋住了她整整半邊臉去,即便是離得遠了看,也是有些駭人的。
“拿去擦一擦吧,你隻用手,又怎麽擦得幹淨。”
過了一會兒,敬王收回了打探的目光,將自己手中的帕遞了過去。
這一次,王月桐倒是順從的接了過來,然後給了思琪一個眼神,示意她過來幫忙。
思琪方才可是故意沒有過來,隻想看兩人‘恩愛有加’的場麵,方才王爺盯著她們家王妃看的時候,那眼神,真是溫柔又炙熱啊!
想到這兒,思琪便回頭看了一眼甘露,見那甘露臉色鐵青的僵在那裏,活像根木頭一樣,心裏別提有多暢快了。
王月桐並未察覺思琪的心思,隻偏過身,叫她替她擦掉那惱人的糖汁。
“王妃,您的臉……”
思琪一看,那疤痕怎的起了邊,這分明是一道舊傷,外麵的結痂早就已經掉了,又怎麽會這樣呢?
此時,王月桐才意識到,自己的臉出了問題。
“王爺,我吃好了……你先慢用,我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完,王月桐便低著頭,逃也是的回到了院裏。
敬王倒是沒什麽,隻疑惑的回頭看了看她匆忙離去的背影,眼中帶著些許思量。
“王妃,你的臉究竟是怎麽了,要不要去叫太醫來?”
剛一出了前廳,思琪便火急火燎的道。
“不必了,我自己便是大夫,這點事可以處理!”
“王妃,要不還是……”
思琪怎麽也放心不下,王妃的臉本就有傷,若是今日再添一筆,那可如何是好?
“思琪,你先出去,我叫你進來的時候,你再進來!”
走到房中,王月桐便將思琪趕了出去,自己獨自一人待在房中。
她先是坐到銅鏡前,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還好隻是有些卷邊,想來並沒有太引人注目。
她取出修補的材料來,便在臉上動起了工,不一會兒,這個‘疤痕’就被修補完整了。
“王妃,你的臉沒事吧……哎?”
王月桐搞定之後,便打開了門,放了思琪進來。
思琪再一看她的臉,方才那起了邊的地方,竟是又恢複了原樣。
“王妃,你這是用了什麽藥,見效竟然如此之快!”
思琪忍不住感歎一聲。
“我都了,沒什麽大礙的,傻丫頭。”
王月桐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衝她柔聲笑道。
“方才王妃走的那樣急,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可把我這心嚇得,都提到嗓眼兒了!”
“我不過是不想在王爺麵前失態罷了。”
到敬王,王月桐卻是在心裏回想著,方才他有沒有發現她臉上的異樣。
“王妃放心吧,王爺定是沒有瞧見的,方才思琪可是離近了才看清呢!”
思琪這話原是安慰她的,不過聽了她這話,王月桐倒是也如此想。
“是啊,應當是沒有瞧見的吧……思琪,去備些熱水,我要泡個澡。”
“好來,王妃就請好吧!”
因著今日敬王對王月桐夾的那一筷蜜餞青梅,思琪便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幹勁。再一想想那甘露那怨恨的眼神,就更是……
對了,甘露呢?
思琪腳下一頓,這才反應過來,甘露沒同她們一起回來。
那就是,她現在還在前廳。
想到這裏,思琪有些不淡定了。
“燕兒,你替王妃備好熱水送去,若是王妃問起來,便我肚不舒服,去淨房了!”
“思琪姐姐請放心。”
把熱水的事交代給了別人之後,思琪便氣衝衝的又跑回了前廳。
而映入眼簾的這一幕,卻叫思琪氣的差點兒背過去。
隻見甘露將手中的茶杯緩緩遞到敬王的手中,事兒辦完了,卻還拖拖拉拉,不肯離去。
再走近一看,那甘露對著敬王可謂是三笑留情,極盡諂媚。
隻可惜,敬王從頭至尾都未曾看過她一眼。
倒不是不知道她存著什麽樣的心思,隻是不屑於應付這般鶯鶯燕燕而已。
上一次她端茶的時候,就曾偷偷給過他暗示,對此,他也不是沒有察覺。
隻不過,敬王覺得這人是王月桐的,該怎麽處置,那也是王月桐的分內之事,他並沒有插手後院的興致。
從今天的情形來看,王月桐對於下人的管教,倒是寬鬆仁慈的很。
“甘露,王妃都已經回了房,你還留在這裏幹嘛?!”
一上來,思琪先是匆匆給敬王作了個禮,而後便劈頭蓋臉的質問甘露。
主身不舒服要回房,她一個隨侍丫鬟卻還待在這裏,對著自己的主的丈夫獻媚。
這種事便是擱在尋常人家裏,也是大逆不道的行徑,更何況這裏可是王府,現如今,這府上有哪個下人敢不對王妃恭恭敬敬的。
“思琪姐姐,我是看你伺候王妃回房了,便想著,這兒沒人給王爺遞茶,所以,我這才留了下來……”
“遞茶?這兒丫鬟婆多了去了,少了個你,王爺難不成還喝不了茶了?!”
聽著身後思琪的訓斥聲,敬王倒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心想著,思琪這丫頭的性,倒是挺像王月桐調、教出來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是尋思著人手不夠,我也好留下來幫幫忙……這幾日,我不都是在給膳房、浣衣房的人幫忙嘛?
甘露這話中隱隱含著幾分委屈,倒像是在指控思琪。
“上次的時候叫你留下來搭把手,你死都不肯,還敢汙蔑王妃苛待你。今兒你怎的突然開了竅,竟就主動留下來了。難不成,是因為王爺在這兒?”
思琪怎能被她拿捏住,自然是要反將她一軍的。
“思琪,你怎可如此汙蔑我?我可萬萬沒有勾引王爺的心思,還請王爺明察!”
敬王從頭到尾就沒有過一句話,這分明就是由著思琪處置的意思。
“嗬,我不過是提了王爺一句,還沒別的呢。如若不是你心中有鬼,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又怎會如此心虛?!”
“我……”
甘露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你什麽?你三番兩次不知規矩,在王爺麵前給王妃丟臉,如今倒還好意思叫王爺為你做主!”
思琪這一連的幾番話下來,誰道行高,誰更得王爺的心,立見分曉。
“在這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回院裏伺候王妃。”
半晌,見那甘露眼巴巴的看著他,敬王便隻吐出這麽一句。
“王爺,我真的沒有對王妃不敬,我……”
甘露話到一半,便見敬王露出些許不悅的神色,當下就住了口,不敢再多言,隻灰溜溜的跑回了院裏。
“王爺,思琪方才一時情急,有些失禮了,還請王爺恕罪。”
回想起剛才的一番舌戰,此時思琪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雖王爺定是偏袒著她這邊的,但這畢竟是在人前,如此這般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思琪,王妃為人淡泊,身邊有個像你這般脾性的忠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敬王這話,便是間接的寬恕了她方才的無禮。
“王爺明鑒,多謝王爺誇讚!”
思琪歡歡喜喜回到院中,一路上都在為自己的勝利感到竊喜。
“對了,王妃眼下應當還在偏房沐浴,不知那燕兒有沒有伺候周到,現在是否還守在外麵……”
思琪擔心水冷了無人給王月桐添熱水,如此想著,便趕緊跑到偏房外候著。
“甘露?她在這裏做什麽?”
她走到偏房門外,卻是見甘露候在外麵,她緊握著雙拳,看向房門的眼神中透著一股陰狠勁兒。
“你在這裏幹嘛?”
“啊!”
思琪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冷聲問道,這一下可把甘露給嚇了一跳。
她心中不知是在盤算什麽害人的主意,這才被思琪給嚇得大叫一聲。
“燕兒,怎麽了?”
從房內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無事,燕兒已經走了,思琪在外麵候著呢!”
思琪衝著門內喊著,眼睛卻緊緊的盯著心慌意亂的甘露。
“這兒用不著你了,先下去吧。”
“是,是……”
甘露走後不久,王月桐就身著中衣從裏間出來了。
“方才發生了什麽事?”
“王妃,那甘露方才趁我們不在,竟是又對王爺大獻殷勤。我當著王爺的麵教訓了她一頓,王爺也默許了。”
“隻是方才她神色奇怪的站在門口,我不過喊了她一聲,她就嚇得大叫,想來這心中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麽陰謀詭計!”
聞言,王月桐攏了攏衣領,這才道:“方才一直是燕兒守在門外,後來竟是不知甘露何時出現在這裏。如若沒有被你撞破,想必她剛才便已經動手了。”
“下次我一定要好好盯著她,在她做壞事之前先抓住她的把柄。”
索性王月桐不在府中的時候,思琪也閑來無事,與那甘露鬥智鬥勇一番,倒也算是打發時間了。
“王妃,你臉上的傷可是好全了,能碰水嗎?”
起這個,王月桐不禁撫了撫麵上的傷疤,為了避免它再出狀況,尋個空隙,一定要將它揭下來,好好修補一番。
“王妃,王爺喜歡的並非是王妃的容貌,所以,王妃大可不必太過介懷。”
聞言,王月桐卻笑著搖了搖頭,隻覺得思琪有些單純了。
不看重容貌的人或許有很多,但是能夠做到完全不在意的,卻少之又少。
敬王究竟在不在意,她不得而知。
一個人要先有吸引人的容貌,才能夠讓別人有心思去了解你的內在。
她雖是深諳這個世俗之理,但是內心又何嚐不希望,能夠有一人透過她外表的皮囊,看懂內裏那顆被層層包裹住的心。
“思琪,我這臉還需要再上一次藥,你在門外守著,任何人都不要叫他進來,聽到沒有?”
思慮再三,她還是決定今晚速戰速決,免得明日又要出狀況。
“好,王妃隻管放心便是。”
半晌之後,思琪有些百無聊賴的候在外麵,王月桐在房間裏已經待了很久了。
“上藥要這麽久嗎?”
思琪在外嘀咕著。她有些擔心,便時不時的就敲敲門,問上一句。
“王妃,你可還好?用不用思琪進去幫忙?”
“不必,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王月桐看著眼前已經快要成型的藥膏,隻要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做成一個新的疤痕。
“王爺,您怎麽來了?”
王月桐才剛撕下臉上的‘舊傷疤’,就隻聽見外麵思琪有些雀躍的聲音。
“你不在裏麵伺候著,在這裏站著做什麽,王妃的臉可是無礙?”
敬王的聲音不大不,剛好能夠穿透這扇房門,鑽到王月桐的耳中。
“思琪,你先請王爺去前廳喝杯茶,我一會兒就過去!”
王月桐一邊強作淡定的應付敬王,一邊急急的將那新的傷疤往臉上貼。
“這都快一個時辰了,王妃竟還沒上完藥,看來情況十分嚴重。你且把門打開,我進去瞧瞧!”
敬王眼中的關切之意都快要溢出來了,這看在思琪的眼中,自當是十分歡喜的。
“王妃,要不就叫王爺進去瞧瞧吧……”
“不必了,我很快便好,王爺先不必進來!我現在的樣實在是沒法兒見人,還請王爺理解!”
王月桐邊著,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可是這越是著急,就越容易出錯,越是出錯,就越是叫人心急。
此時長身直立在房外的敬王神色一動,直覺她今日的表現是越發奇怪了。
平日裏,王月桐除了在回春堂須得以麵紗示人,在王府中從來都是不怕露出自己那猙獰的傷疤的。
從前他還曾納悶,為何會有如此不在意自己麵容的女。
隻是隨著日日的接觸,他也明白了,她不是那樣一個極其看重外表的膚淺之人,這一點也正是他最欣賞的。
依照如此看來,她今日這般表現,實在是可疑至極。
“王妃在裏麵待了多久了?”
敬王眸光一轉,看著一旁低頭偷樂的思琪問道。
“王妃自打沐浴過後,就一直在這裏麵待著,也有一大會了。”
聞言,敬王便給思琪使了個眼色,思琪立馬會意,悄悄的敞開門,叫敬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