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是吸食怨氣的容器。」折鳶回道，她的手指很是靈活地擺弄了幾下插在花瓶中的花束，這才又看向了俊雄，放柔了聲音問道，「俊雄感覺怎麼樣？」


  俊雄很是乖巧地感覺了一下屋子裡氣息和靈力的流動。半晌，他睜開眼，若有所思地將自己的手掌收了起來，又慢慢張開。


  見他不說話，折鳶不免有些擔憂起來：「感覺難受嗎？」


  「不難受。」俊雄搖頭，「就是覺得悶悶的，力量也好像受限了不少。」


  小少年歪頭想了想，大大的眼睛裡帶著些近乎陰鬱的懵懂，補充道，「但是感覺意識清醒了很多。」


  「那就好。」折鳶略略地揚了揚唇角，知道俊雄沒有太大的反感后她也就能放心地把這個花瓶放在家裡了。


  居住在這個凶宅的靈多是由怨氣演化而來的，就比如伽椰子，當初懷揣著滔天怨氣而死去的女人最終還是藉由自己衝天的怨氣以怨靈的形式再度降生在這個世上，並以日漸膨脹的怨氣作為自己的食糧。只不過，萬物皆有度，物極必反，怨氣雖然是怨靈生存的必備之物，但若是蠶食的太多，也會因此而喪失理智和記憶。


  俊雄自然也是知道的。


  小少年抬起頭，認真地看向折鳶：「姐姐找這個東西一定很辛苦吧。」他說道，「謝謝姐姐。」


  折鳶的表情立刻軟了下來，就連唇角也不由得輕輕地揚了起來，隨即又被她壓了下去。


  不過說實在的，要說辛苦，應該是的場靜司才最辛苦，他也不知道費了更多的心神才成功委託了花開院家做出了這個容器。但折鳶也知道，不能輕易地在俊雄面前提起的場，於是她便只是伸手摸了摸俊雄軟軟的頭髮，海藍色的眼眸中是近乎溫柔的光色，「沒關係。」


  俊雄順勢一頭栽進她的懷裡，伸出手將她抱得緊緊的，有些模糊的話語含糊不清地傳入她的耳中：「我最喜歡姐姐了。」


  折鳶的唇角再也無法控制的彎了起來，「我也是。」


  她對自己懷裡的小少年報以最溫柔的許諾，「我也最喜歡俊雄了。」


  姐弟倆溫馨的相互抱著，躲在角落的靈和妖怪們卻只覺得滿滿的醋意。


  瑪麗憤憤地握拳：「唔啊，俊雄好狡猾！瑪麗也要被鳶醬抱抱啦！」


  栗子更是眼淚汪汪，不停地叫著折鳶的名字，大有一言不合就衝上去，代替俊雄窩在折鳶的懷裡。


  好在骨女還沒喪失理智，一把就撈住了這兩隻，冒著滿頭的冷汗，戰戰兢兢地看向折鳶懷裡的小少年。


  向來只在心愛的姐姐面前裝的纖弱無辜的少年此時正扯著折鳶的衣角，從她的懷裡露了一隻眼睛生冷無波地看著這裡，立刻就把骨女激起了一個激靈，忙將瑪麗和栗子悶在懷裡強行拎走了。


  於是俊雄滿意地轉過頭將折鳶抱的更緊了些。


  原本正神色不愉地走向客廳的伽椰子看到這一幕時表情立刻溫柔了許多。


  折鳶也看到了她：「媽媽。」


  伽椰子笑著對自己的兩個孩子招手。


  折鳶便牽著俊雄的手走了過去。


  伽椰子原本柔和的臉上在折鳶走到面前時不由帶了幾分慎重，她問道：「愛花最近身邊有發生什麼嗎？」


  「什麼事？」折鳶蹙了蹙眉。


  她依言細細地回想了一下，然而除了從的場靜司那裡帶回來了一個花瓶外於她而言便也都稱不上是什麼事。於是她搖了搖頭。


  見此，伽椰子的神情不由冷了起來，說道：「前幾天的時候，家裡闖進來幾個奇怪的東西，有點像人，但是我卻在他們的身上察覺不到人類的氣息。眼睛是通紅的，嘴裡還有獠牙，就算用刀或匕首划傷他們的皮膚，放任不管的話他們也會慢慢自愈——剛才又有一隻，我讓貓又去解決掉了。」


  伽椰子的描述讓折鳶覺得有幾分熟悉，她半斂著眼睫慢慢地想了想，立刻就回憶起了那個被舊鼠殺死的怪物。


  折鳶的表情當即一凝，就將整件事完整地說了出來。


  但是這樣似人非人的怪物，別說是她了，就連伽椰子也未曾聽聞，滿屋子的妖怪也跟著抓耳撓腮。


  突然，瑪麗驚喜道：「啊，瑪麗知道了！」


  金髮的洋娃娃將碧空般的眼睛一彎，笑眯眯地道，「那一定是吸血鬼！」


  正等著答案公布的靈和妖們立刻回以嗤之以鼻的表情。


  二口女嘴裡和後頸處的嘴裡都叼著煙槍，狹長的眼睛便就睨了過去：「瑪麗，你在國外呆太久了吧。」


  「箬葉真討厭！」被質疑的瑪麗氣鼓鼓的，撐著自己的腮幫子一臉的不快，作勢要去打她，卻被體態修長的二口女挑眉笑著伸出手掌按住了頭。


  原本安靜的客廳一下子又吵開了，折鳶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她輕輕地揚了揚唇角，而後便轉過頭猜測著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


  她斂著自己的思緒，卻怎麼都無法將那個似人非人的怪物和百鬼圖上的任何一種妖怪對照起來——可要說是怨靈，他身上有沒有絲毫的怨氣。想到最後，她幾乎就忍不住皺起了眉。


  一直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的俊雄扯了扯她的衣角：「姐姐。」小少年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指尖撫上折鳶緊蹙的眉心，他對自己所戀慕的姐姐寬慰道，「不要擔心，俊雄會保護你的。」


  聽到他這麼說，就算是再怎麼擔心，折鳶也還是不自覺地就鬆開了自己緊皺的眉，「謝謝。」她說。


  「太過分了，又被俊雄搶先了！」


  瑪麗拍開二口女按在自己頭上的手，猛地朝折鳶撲了過去。


  「瑪麗也會保護鳶醬的！」


  栗子眯著眼睛，圓滾滾的身體也跟著撲向折鳶：「保護！保護！」


  折鳶好笑地接住了他們兩個，而後點了點他們的額頭：「也謝謝你們。」


  看著他們四個，就連平時最是冷漠的巨骸怪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但是從他們屢次三番的闖入凶宅來看這些東西顯然是盯上了他們。


  小妖怪們倒也罷了，平日也不怎麼外出，只要呆在凶宅里就能得到其他的怨靈和大妖的庇護，然而折鳶卻不行，她畢竟還要上學。


  伽椰子有意想讓折鳶請假，卻被她拒絕了。


  一來，折鳶並不想落下功課，班級里實在沒有人能借她筆記。


  二來，對方的目標如果是凶宅的話，總是要有一個移動的目標引蛇出洞才能儘早解決這件事情。


  伽椰子雖然並不想自己心愛的女兒處在危險之中，但卻無法左右折鳶的想法。畢竟，她想保護折鳶與折鳶想保護她的想法皆是如出一轍，誰也無法動搖誰。但最後，伽椰子還是妥協了，但折鳶也在伽椰子憂鬱的眼淚之下答應了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家裡的妖怪們也因此排了一個輪班表，每天都有不同的靈和妖跟著折鳶保護她。


  在周一的早上，負責跟在折鳶身後的是丑時之女和柳女，另外還有三個妖怪則會潛在暗處。


  瑪麗也吵著想去，但被骨女給拽了回去，實在是這個小傢伙太會鬧騰了，否則有她跟著倒也不會出太大的差錯。


  丑時之女和柳女都是性格溫婉的女子，安靜地跟在折鳶身後時幾乎能讓人完全的忽視掉他們的存在。


  折鳶到學校后便向著自己的教室走去。


  身後跟著的兩個女性的妖怪皆是早早去世於昭|和時代，僅屬於人類的生涯中也從未見過這樣男女生一起上學的樣子，那麼熱鬧而朝氣。


  折鳶看到了她們迷離的表情，腳步一頓，步伐便生生慢了下來，從一號教學樓走到二號教學樓，最後才是走回了自己的教室。


  然而就在她要走到教室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撞入她的眼中。


  是神情不知為何有些冷郁的朝日奈侑介。


  他單手提著書包，蹙著眉，不甚溫柔的臉上甚至因此而顯出幾分暴躁的兇狠。


  突然地，他抬起頭，然後表情一僵，顯然是已經看到了折鳶。


  折鳶正想抬起手對他打個招呼，卻見對方表情驀地一變，整個人猛地就轉過了身，只裝作沒看見她就走開了。


  丑時之女怒氣滔天：「區區人類——竟然對我的折鳶大人如此失禮！」


  折鳶不得不攔住她想立刻衝到朝日奈侑介面前的動作，「櫻奈，沒事的，不要生氣了。」


  柳女也是眼神森冷：「不過是個人類小兒，走也罷了，竟然還回過頭偷窺吾等的折鳶大人——此人目光鬼祟，定與襲擊家宅的怪物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