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看著天邪氣急敗壞的樣子，神山五月終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她抱住這個一直以來都以保護者的姿態守護著自己的大妖怪, 將臉輕輕地蹭著他柔軟的毛髮, 語氣溫柔而親昵：「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剎那間, 心中再多的不滿都被撫平，天邪半是無奈又半是寵溺地開口道：「你這傢伙, 真是——」
接著他便已是什麼都抱怨不下去了。
他知道的, 接下去的話語中無論怎麼說, 都一定會帶著一種對眼前女人近乎無可救藥的宛如放縱一般的溫柔。
折鳶就站的遠遠地，看著他們。
她的眼神也布滿了溫柔。
但那海藍色的眼底, 卻同時又溢滿了些許遲遲的憂慮。
雖然此時他們看上去顯得親密無間，但是對比起天邪單方面對神山五月所奢望的感情，這種親密又彷彿帶著另一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不期然的，折鳶想起了神山五月提到的赤司的父母，然後是夜櫻祭上那個與自己的妖怪戀人所永世訣別的名為螢的少女。
折鳶沉默地嘆了口氣，似乎，她所知道的所有妖怪與人類最後結局皆是不得善終的。
她正這麼想著, 突然胸口一熱，有一種莫名的燙灼感燃燒在她的皮膚上。
她忙扯開自己的衣領低頭一看，卻見自己心口的位置被烙上了一個金紅色的契約咒印。
「這是——」折鳶蹙眉，腦海中閃過一道似曾相識的痕迹。
緊接著, 她眯起眼睛, 好似想到了什麼, 咬牙切齒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老師！」
現在這個烙在她心口的咒印不就和某隻胖貓變回原形后額頭上的印記一模一樣嘛！
折鳶回想著斑到底是什麼時候在自己身上訂下契約的。
她認真地想著，最後大概確定了他是昨天化成人形抱著自己從天空之上跳下去的時候。
難怪那個時候斑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著她念出他的真名，原來就是為了締結契約啊……
折鳶有些頭疼，她看著烙在胸口的契約，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但嘗試了幾次后卻偏偏又解不開這個契約。
非但如此，她更是連這個契約是什麼契約都看不出來。
一般說來，人類與妖怪之間締結的契約都不外乎是三大類。
一類是以人類為主，人類以武力或者其他的方法與妖怪簽下主僕契約，這也就是所謂的式神契約。
一類是雙方平等的契約，這種契約並沒有明顯的主從之分，雙方的聯繫也甚少，這種多是因利益關係而暫時結為盟友的。
最後一類則是以妖怪為主，將妖怪作為自己的主人。但除了某種極端的人類外，多數的人類是絕不會選擇將自己的尊嚴、自由與生命交到一個妖怪的手上。
但很奇怪的，折鳶似乎並不能從自己的契約上看出來這到底是個什麼契約。
雖然她知道斑不會謀害自己，然而這種什麼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被打上了標籤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有些不快。
折鳶甚至都顧不上與神山五月和天邪之鬼再說上幾句話，便站到了鳥居門前，等著夏目與斑的到來。
於是當遠遠地看著那個熟悉又溫潤的身影時，折鳶忙匆匆地跑了過去。
她甚至都顧不上和磨合期的戀人打上一聲招呼，直接拎過了他肩膀上的斑，搖晃了兩下，冷聲道：「老師，你到底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和我結了什麼契約！」
聽她這麼說，夏目愣了愣，方才回過神來，也蹙著眉看向了斑：「老師，你對鳶做了什麼？」
「啊，真是的。」斑被晃得有些頭暈，「你們這是什麼討厭的質問口吻啊，難道我還會對小姑娘做什麼壞事嗎！」
「那——」折鳶捂著自己心口的位置，定定地看著斑，「老師告訴我，你和我到底締結了什麼契約。」
「當然是平等的契約。」斑回答的沒有一絲猶豫。
但這反而讓折鳶升起了些懷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見到她那不信任的眼神，斑當即炸毛地揮舞著自己短胖的小爪子，「你以為我一個大妖怪需要以這樣的借口來騙你嗎！如果我真想害你的話，早就一口把你吃掉了！」
折鳶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便就點了點頭。
「所以，那就是個普通的契約而已。」斑佯裝鎮定地說著，然後從她的手中跳到了她的肩膀上，軟乎乎的肉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多疑的小姑娘，現在可以了吧？」
折鳶雖是相信了這可能確實是個於她無害的契約，但這並不代表著她願意留著這個契約：「既然這個契約普普通通的話，那麼老師幫我解開吧。」
「什麼？解開！」斑一口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折鳶眼神深深地看著他。
斑只覺得自己的身後都冒出了冷汗，結結巴巴道：「因為、因為——」
大妖怪艱難無比地找著借口，「因為——」
折鳶的眼神一瞬間又充滿了懷疑：「所以，那個真的是普通的契約嗎，老師？」
「當然是普通的契約啦！你這是在懷疑我嗎！」斑不滿。
他可沒有說謊，這的確是個普通的契約，也對摺鳶沒有任何的傷害。
只不過，這個普通的契約，有著更為深遠的典故。
相傳，天宮中曾有一位天女從天上來到人間沐浴，可是羽衣卻被一個男人拿走了。
由於沒有羽衣無法回到天上，天女只好化身嫁給了拿走羽衣的男人。
但在那之後，男人依然害怕天女某一天會回到天上去，便求人畫了符咒在自己與天女的身上，以求身為天女的妻子能夠留在自己的身邊。
而他所與折鳶結下的，就是這個契約。
由他看來，她就是故事裡那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羽衣天女。
他則註定是那個要強求她留下的混蛋男人。
但是，這個契約雖然確實可以強行挽留下遙不可及的心慕之人，同時卻也有一個明顯的弊端，那就是之後力量比較弱小的一方所受到的傷害會有大部分轉移到另一方的身上。
折鳶全然不知道這個契約真正的含義，只一雙海藍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斑，等著他的回答。
斑愣了半晌，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理由，理直氣壯道：「因為，我也解不開！這個契約是一旦締結，除非另一方死去才會中止！」
「所以，你那個時候到底為什麼要和我結下這種契約——」折鳶掐住他的臉，猛地將他的臉朝兩邊拉扯開去，「不負責任的笨貓！」
「喵！區區小姑娘，竟然在我這個大妖怪的頭上動土！」斑一臉努力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去掰折鳶的手，「可惡！快給我放開！」
「不行，這是懲罰。」折鳶這麼說著，硬是將那張胖胖的貓臉揉搓了十多分鐘，這才作罷。
夏目雖然很是擔憂於女友的遭遇，但是斑那蹂|躪的樣子著實是有些可憐，讓他有些不忍於雪上加霜，最後便乾脆把頭往外一別，裝作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
折鳶在把斑里裡外外都像麵糰一樣揉了一遍后，心情才總算是隱隱有些好轉。
兩人換上了各自的巫女服和巫覡服，而後便坐到了庭院里。
折鳶身體一倒，就將頭枕在了夏目的腿上。
夏目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嚇了一跳，而後又很快回過了神，唇角抿起一抹溫柔又滿足的弧度，手掌輕輕地撫摸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少女的頭髮，問道：「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嗎？」
折鳶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她翻過身，變成了正面朝上枕在夏目腿上的姿勢，與他面對面的。
少女海藍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許沉鬱：「貴志，我很擔心。」
擔心天邪老師，擔心錐生君，同樣的，也擔心著赤司。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啊。」夏目輕輕地鎖著眉眼，有些心疼地用指尖輕描著她的的眉宇，「我雖然不知道鳶遇到了什麼，但是。」他笑了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對著枕在自己腿上的少女露出了無比溫柔的笑容，「我和你是在一起的。」
他這麼說著，然後慢慢地低下身。
那一瞬間，櫻花簌簌落下，有和煦的光拂過他們的肩頸與面容，而他們的唇則溫柔地觸碰在一起。
趴在櫻樹上、看到他們那相吻的瞬間的斑怔了片刻，那雙金瞳被驀地瞪大了，半晌，方才別過了臉，輕輕地嘁了一聲，「夏目這小子，下手還真是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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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鳶越來越覺得，只要夏目陪在身邊，一切都會變得好轉。
「真好呢。」折鳶撐著臉，想起那個少年彷彿蘊滿了光似的琥珀色眼眸，便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正坐在她身後一起玩遊戲的幾個小傢伙見狀，不由對視了一眼。
顯然，敏銳的直覺讓他們在折鳶的身上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就在這時，折鳶的手機輕輕地震了一下。
她打開，發現是夏目的郵件。
少年的措辭仍是與他的本人一般的溫柔。
此時，他問她，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去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