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1

  這裡是杏杏的防盜, 購買超百分之五十,或購買四十八小時后可看。  這邊才到家, 喬母的電話便又追了過來。


  「喬微,你到底在做什麼,教了你這麼久還沒點時間觀念嗎?」她平靜的聲音里壓著薄怒,「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從醫院出來后依然不太舒服, 喬微捂著腹部, 換了左手拿電話。把車禍一筆帶過, 輕描淡寫垂眸解釋:「路上車子出了點事故耽誤了。」


  「有沒有受傷?」喬母的聲音不可查地上挑。


  「沒事。」


  那邊似是鬆了一口氣, 「那就把你自己收拾整齊現在趕過來, 四十五分鐘以內, 我要看見你出現在音樂廳入口。」


  「知道了。」


  喬微閉眼,沉聲答道。


  ——


  髮型是不能做了,阿元只來得及給她扎個低馬尾。用最快的時間上了個淡妝。薄鋪細粉,淡掃峨眉,唇瓣塗了一點淡粉。


  好在喬微天生麗質,氣質矜貴沉靜, 怎樣出現都不至於在人前失禮。


  助手把搭好的衣服捧來,晚禮服配皮草披肩。喬微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換套簡單些的吧。」


  太晃眼睛, 也太張揚了。


  阿元的助手囁嚅著沒敢應,若是穿得太樸素, 喬董肯定又不滿意。


  還是阿元抬起頭來吩咐, 「聽小姐的。去衣帽間拿白色那個套裙, 搭淺藍小山羊皮手袋,一會兒出門再穿外套就不冷了。」


  助手小跑著剛要走,又被阿元叫住,附耳說了幾句。


  喬微今天化妝不像平日那樣安靜,不時傾身,這個行業都是人精,阿元自然猜出她胃不舒服,也許是小日子到了。


  暖手袋遞到喬微手上時,她正穿短靴,阿元便又往她外套里貼了幾片暖寶寶。


  這僱主畏冷,一到冬天四肢就跟冰塊似的。


  「謝謝。」


  「東西都不是我,我也是藉助理的花獻佛。」阿元笑起來。


  喬微也抬頭沖她笑了一下,笑完又覺得頗有些諷刺。


  哪怕外人都記得的事,她母親是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的,或者就算記得,也輕屑地決不肯浪費時間去做。


  ***

  喬微踩著點,堪堪在音樂會開始前抵達。部分聽眾已經入席,音樂大廳外這會兒頗為安靜。


  喬母才瞧清她的打扮,眉頭便是微皺,只是到底沒有說什麼。


  她撫平裙擺起身,挽上喬微的手,一邊朝廳內緩緩齊步走著,一邊壓低聲音朝她介紹今晚的來人:「這個人你應當認識。」


  「誰?」


  「宋常惠。」


  「宋老?」喬微頗為意外。


  這個人她確實認識,在教科書上認識的。作為國內最早一批最著名的鋼琴家、作曲家,這個名字對學音樂的人來說如雷貫耳。


  「投資人那邊油鹽不進,不過我聽聞他是個大孝子,那也只能從他身邊攻破了。」


  這麼說來,宋老是大金主的母親。


  喬母似是真碰了壁,說到這兒眉頭便皺起來,「我們的座位就挨在一處,到時候你只需要說些她感興趣的話題,同她搭話就好。借著這個契機認識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席越這小子那邊進度半點風聲都不透,也不知道老傢伙暗裡幫了他多少。既然沒人幫襯,她便自己想辦法。


  這次的資金一旦成功注入項目,她便是最大的功臣,屆時再提變更股權的事,便是董事會也拿不出搪塞的理由了。


  她暢想著,喬微卻笑起來嘲道:「你真是高估我了,我哪裡有這本事同人家搭話。」


  「喬微。」她不悅地呵斥,「讓你學這麼多年音樂是白學的?再者,你連這點基本的交際手腕都沒有?」


  還真沒有。


  喬微別過頭不再說話,卻又聽喬母道,「不行就把你父親的名字搬出來,他早年任教時同老人家有過幾分交情。」


  此話一出,喬微唇角諷刺的弧度僵住了,腳步緩緩頓下來。


  「你又耍什麼小孩子脾氣?」


  「別再提我父親的名字。」喬微的面上再沒有笑意。


  你不配。


  她從喬母的臂彎中抽身,快步朝前邁開,頭也不回將她甩在身後。


  ***

  開場前,喬微對照票號在二樓靠前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位處正中,是整體和聲效果最好的地段。


  芝加哥交響樂團的演出,喬母還拿得到特定的票號,應該是費了一番功夫。


  大廳里開了空調,聽眾席燈光這時開始忽明忽暗閃爍,演奏將在五分鐘內開始了。


  喬微摸索著放下座位,將外套搭在身後,剛坐穩,她忽然覺得周身十分不自在起來。


  挺直腰脊,她左右偏頭,這一看,便直直撞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睛里。


  見鬼!


  喬微瞪大眼睛,這票不應該是在宋老身邊嗎?


  燈光恰又在這時亮起一瞬,男人似是覺得她的表情讓人心情愉悅,偏頑劣地將手肘拄在靠近她一側的座位扶手,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這樣近的距離,喬微能清晰瞧見他英挺的五官,皮膚白皙光潔,睫毛長得過分。


  波光流轉,眼角眉梢甚至能瞧出幾分孩童般不諳世事的清澈來。


  只不過喬微很清楚,那些都是假象。


  因為下一秒,男人便整好以暇吐地揚起唇角,懶洋洋沉聲笑道,「這樣的場合碰見,倒確實比剛才開心多了。」


  「真巧啊,席越妹妹。」


  也不知他話里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喬微被戳到了。恰巧喬母也在這時找到座位,放好手包在她身側落座。


  不巧,她就是目的不純坐在這。


  燈光停閃,喬微的臉徹底在黑暗中燒起來。


  「阿崤,是碰到認識的人嗎?」


  「是呢,奶奶。」


  喬微聽到他壓低聲音回答。


  近代音樂史課本上只講了音樂家們年少時的歷程與創作環境、音樂成就,卻顯少提及他們最後的歸宿。


  宋老晚年深居簡出,喬微竟不知道這樣一位大音樂家是嫁入了財團,自然更不會知道,她的孫子居然就是自己今天下午得罪過的那位二世祖。


  喬母這時也側身附耳問她,「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喬微只感覺旁人的視線令她如芒在背。只坐直鼓掌,沒有回答。


  音樂會指揮上台,母親接下來的話被掩蓋在整個音樂大廳的掌聲里。


  他的漫不經心與整座宅子格格不入。


  桌上眾人卻恍若未見,或者說並不在意。


  席越與霍崤之的話題,多半是些他赴英國留學前的舊事。出乎喬微意料的是,連席越父親都比平日親和許多,吃飯間,漫步不著邊際與這賢侄聊了些關於G市的天氣,新建的賽馬場,高爾夫和游輪之類的話題……


  多半是吃喝玩樂,大抵也清楚霍崤之是個紈絝,只講些他愛聽的。


  席間,他甚至親自替霍崤之斟了半杯紅酒。


  喬母坐在霍崤之對面,時不時把廚房新上的餐點往他跟前送一送,照顧周到入微。


  彷彿整座宅子都在圍著男人團團轉。


  而霍崤之半點不推謙,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被恭維環繞。


  碗碟在笑談中輕撞。


  通常這樣的場合,喬微是沒有胃口的。


  她全程把自己當背景板,沉默著低頭機械進食,眼睛盯著腕上的錶盤,看著滯塞的分針,恍惚發起呆來。


  七點一刻。


  只要熬到這個點,晚餐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微微?」


  旁人連喚幾聲,連喬母的腿都在桌布底下撞了她兩下,喬微才回神。


  「你席叔叔叫你呢。」喬母眉眼含笑。


  席儒城倒也沒在意她的失禮,偏頭又對男人笑道,「微微小提琴拉得很好,你們這些玩兒音樂的年輕人相處起來,應該有許多共同話題。」


  也許是覺得無聊,也許是廳里太悶,男人抬手拉開帽領的帶子,視線漫不經心移過來,視線落在她身上,轉而便戲謔笑道:「是嗎?」


  她的指尖蔥白修長,美甲上晶瑩透粉的細鑽,在燈光的暈染下熠熠生輝。


  喬微默不作聲將指甲收回掌心。


  「當然,她剛進音附時,就是朱玉因教授親自收下的……」


  朱玉因教授是國內古典音樂的佈道者,小提琴界泰斗,能被教授主動收下,喬微的音樂造詣可見一般。霍崤之在他奶奶的耳濡目染下長大,這些人應當沒有不認識的。


  果然,霍崤之挑眉,「不錯啊,朱教授也是我奶奶的好友,聽說她不輕易收弟子的。」


  其實喬微的生父單獨拎出來也很有分量,不過餐桌上十分默契地誰也沒想過要提這個人。


  旁人的談資,對喬微來說每一秒都是凌遲。


  她放下筷子。筷枕被敲擊發出清脆的輕響。


  貴客落筷之前,本不應該妄動的,喬微笑了一下。


  「隨便學著玩的,我好多年沒拉過琴,朱教授大概已經記不清我了。」


  那笑意淺淡,聲音緩慢,眸子里像是一汪稠濃的墨,將數不清的複雜情緒織成一張細密的網,淡漠疏離。


  「我玩兒的也不是嚴肅音樂,」霍崤之似是飽足了,往椅背上一靠,「跟我奶奶不一樣,我更喜歡輕漫俗氣的。」


  ***

  飯後,父子倆送客人出門。


  傭人們收拾著餐盤碗碟時,喬母把餐巾扔桌上,當即便朝她發作。


  「喬微,你最近是越來越放肆了。」


  指的是剛才席上她落席儒城面子的事。


  喬微往椅背上靠著,扭頭看窗子外邊,輕笑一聲,「我以為我已經足夠溫順了。」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服我管教,」喬母皺眉許久,冷笑一聲,「好,那你爸爸留給你的琴,你也別再指望拿回去,我這就去聯繫拍賣會……」


  「你敢!」


  這話才是喬微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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