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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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流後頭的喇叭聲連成一片, 偏那車仍不慌不忙以龜速緩慢移動, 跟在她身後。


  這樣囂張性子, 縱然又換一百輛車,也全然不影響她猜出主人是誰。


  大約是覺得反正已經暴露出真面目,霍崤之現如今再懶得在她面前裝腔作勢、擺架子。


  喬微周身疲累至極, 渾然不想再和誰打交道、再說一句話。


  奈何霍少爺見她不回頭,居然不折不撓地又跟出了幾條街。


  直到最後, 喬微終於忍無可忍停下腳步。


  黑色車窗緩緩降下來。


  「你到底想幹嘛?」她橫眉冷豎。


  「先上車。」


  路虎本就開得慢,這會兒居然還敢直接停下來!堵在後面的車流幾乎要崩潰了,只能一個勁兒用喇叭宣洩自己的憤怒。


  身後是震天的喇叭聲,霍崤之屹然不動。


  霍崤之可以不在意, 喬微卻不是個愛在公眾場合出風頭的人,尤其不喜歡給旁人添麻煩。眼見因為自己堵了一條街, 她只得低頭抿唇,裹緊大衣,快步拉開後車門。


  「坐前邊, 我又不是司機。」


  喬微面無表情, 看不出喜怒,只有被重重帶上的後車門才能窺見她些許情緒。


  她重新打開副駕駛, 坐上來。


  霍崤之單手打著方向左拐, 車子開出半晌, 終於將中間手套箱上的紙袋遞給她。


  「對不起。」


  他聲音微沉道了一句。


  喬微不明白他為什麼道歉, 卻是頭一次看霍崤之有這樣正經說話的時候。


  垂眸,視線落定在他手裡的東西上時,心中這才猛地一震。


  幾乎是劈手將那紙袋奪過來。


  「你看了?」


  「是。」


  霍崤之坦白承認。


  「你!」


  喬微只覺得耳旁嗡鳴,整顆大腦混亂不堪,她閉上眼睛才極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剛才便是因為她心神不寧,才會把東西落在了長椅上。


  沉默半晌,喬微再睜開雙眸,偏頭冷冷凝視他,唇齒開合——


  「你看到的東西,不能告訴任何人。」


  那聲音毫無溫度,更像一種警告,雖然這警告對他來說其實毫無約束力。


  「你打算瞞著誰?」


  「那是我的事。」


  「這個圈子裡沒有秘密,你早晚得入院,到時候必然會有人知道。」


  「沒有什麼是必然的。」喬微將手裡的紙袋捲成一團,仍抬頭看他:「現在知道的人就只有你。」


  「你……打算一個人治?」


  他最後想到這種可能,心下一驚,踩停了剎車。


  「與你無關。」


  喬微推門打算下車,卻聽霍崤之的聲音又一次自身後傳來。


  「如果我不想幫你保密呢?」


  喬微鬆了開門的手,回頭定定看著他的眼睛,「你想要什麼?」


  不待霍崤之回答,她又接著往下道:「不論你想要的是什麼,我都給不了你。」


  「你也看到了,我是個病人,一無所有。」


  話音落下,喬微收回視線,拿了中控台下的鑰匙開鎖,下車。


  如果不是有所圖,她不相信,像霍崤之這樣的二世祖會三番幾次找她麻煩。有那時間,包養幾個小明星,不多事又玩得開,成本代價絕對比招惹圈內人低得多。


  喬微這次下車便攔了輛出租,匯入車流很快便失去蹤跡,不再給他追上去的機會。


  霍少皺眉捶了一下方向盤,疲累地往後靠。一閉眼,便彷彿看見喬微那張冷然的側臉,又匆忙睜開眼睛坐直。


  忽地覺得怎麼也提不起勁兒來了。


  生命是這樣無常。


  放在昨天,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把他絆倒在地上,還罵他蠢的女人,是真真實實會在未來某一天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

  喬微走出沒多遠便接到了季圓的電話,說是雙親歸國,媽媽要請她到家裡吃飯。


  「季圓,改天吧,我今天……」喬微靠在後座上,疲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才不要,等著啊,你別掛,我讓我媽來跟你說——」


  一陣細碎的聲音過後,話筒被重新接起來。


  「微微啊,今天來家裡吃飯吧,今天做了好多你喜歡的菜。」


  那聲音極溫和,帶著暖人的笑意,是人間煙火的味道。


  「阿姨……」


  喬微唇口乾裂,不知該怎麼拒絕。


  季圓父母與她的父親相識多年,季圓小時候還被雙親送到家裡,跟隨父親學過好長一段時間提琴,與她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她們一家人都很好,父親走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喬微處處都被照顧著。


  「怎麼了?我聽你聲音很啞,是不是病了?」季圓媽媽察覺她的異樣,「有什麼事都跟阿姨說,你知道的,阿姨把你當自己女兒……」


  「我沒事的,就是感冒。」


  「沒事就好,」女人擔憂道,「本來說今晚樂團內部演出,排的是你爸爸寫的曲子,想著吃過飯叫你也去看看,要是累的話,就回家吃點葯好好睡一覺吧,我叫季圓給你錄像,也是一樣的。」


  喬微的眼睛不敢再看窗外,她彎腰,將手附上雙眼。


  觸手是一片冰涼。


  她輕輕搖了搖頭。


  「阿姨,我不累。」


  ***

  喬微抵達樂團家屬樓的時候,極力打起精神,往自己臉上拍了好幾下,瞧著有了血色,這才抬手按鈴。


  季阿姨來開的門,叔叔在廚房做飯,季圓正趴在桌子上逗烏龜。


  那豬鼻龜是她剛戀愛時候買來養的,取了個名字叫霖霖,寶貝得不行,有一次生了腐甲,她大半夜還把喬微從床上挖起來陪她去寵物醫院。


  客廳彌散著食物的香氣。


  季圓深深吸了一口,摸過烏龜的手抬起來揉她的臉,「喬微!喬微!」


  「我都要懷疑你才是我媽的親生女兒了,怎麼每次都只記得做你愛吃的。」


  喬微其實沒什麼食慾,只是還得裝出高興的樣子來。她往後側閃開,正要開口,一股酸意忽然自胸腔涌了上來。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了,最近幾個星期,喬微幾乎每天清晨刷牙,都有這樣抑制不住地噁心乾嘔。


  她來不及多話,忍著不適,轉身疾步進了衛生間。


  身後跟著季圓拍門的聲音,她緊張道:「微微,你怎麼了?是不是我的手太臭被熏到了,對不起啊,我下次不捉弄你了……你別咳這麼厲害啊,怎麼了?」


  喬微扼住喉嚨,極力想壓住自己的聲音,忍到身體都開始抽搐,終於平息下來。


  她按下水箱沖水,撐著牆面艱難起身,在鏡子里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鬢角的碎發散下來,很憔悴。


  好在,咳了半天,臉上終於有些漲紅的血色,不再是慘白一片了。


  喬微默不作聲收腹,挺直腰脊。


  交叉穿入的綁帶被順著方向逐一理順,打結、拉緊,成形后宛如一件藝術品。


  喬母退後兩步欣賞完,這才慢條斯理重新戴上手套,抬眸問她,「記住了嗎?」


  時間已臨近傍晚,此時的喬微胃裡除了晨起時一杯咖啡,再沒有裝過其他東西,這會緊身的禮服一收腰,五臟六腑都開始抗議。


  她胸腔起伏深吸一口氣,長睫輕垂,眼神放到一側,終於沉聲應一句。


  「記住了。」


  許是裙子太緊,也可能是室內暖氣夾雜的香水與脂粉味讓她難以喘息,好不容易打理完,喬微想先到走廊去透氣,才起身,卻又被叫住了。


  「右耳側的頭髮弧度不夠漂亮,阿元,你幫她重新燙一下,卷別太散,瞧著不精神。」


  造型師應聲而動,喬微就這樣被按回鏡子前的化妝凳上。


  她煩悶地閉了閉眼,終於開口:「媽媽,這又不是我生日,我晚上還要回學校,不用這樣細緻……」


  「說的什麼話?」喬母眉頭輕皺打斷她,「你是我的臉面,就算只站那十分鐘,派頭排場也得給我擺足了。」


  喬母收回視線,隨著化妝師的筆尖在眉峰描畫,眉頭鬆開,神情重新歸於平靜。


  「你長這麼大了,按道理這些事情已經不用我再手把手教,但我還是得告訴你——」


  「別想著往哪一躲就坐整晚,跟在席越身邊多聽多看,那些人認識幾個對你有好處。只有人脈是自己的,誰也說不準哪天會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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