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7

  這裡是杏杏的防盜, 購買超百分之六十, 或購買七十二小時后可看。  這邊才到家,喬母的電話便又追了過來。


  「喬微, 你到底在做什麼,教了你這麼久還沒點時間觀念嗎?」她平靜的聲音里壓著薄怒,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從醫院出來后依然不太舒服, 喬微捂著腹部,換了左手拿電話。把車禍一筆帶過, 輕描淡寫垂眸解釋:「路上車子出了點事故耽誤了。」


  「有沒有受傷?」喬母的聲音不可查地上挑。


  「沒事。」


  那邊似是鬆了一口氣,「那就把你自己收拾整齊現在趕過來,四十五分鐘以內,我要看見你出現在音樂廳入口。」


  「知道了。」


  喬微閉眼,沉聲答道。


  ——


  髮型是不能做了, 阿元只來得及給她扎個低馬尾。用最快的時間上了個淡妝。薄鋪細粉, 淡掃峨眉,唇瓣塗了一點淡粉。


  好在喬微天生麗質,氣質矜貴沉靜, 怎樣出現都不至於在人前失禮。


  助手把搭好的衣服捧來,晚禮服配皮草披肩。喬微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換套簡單些的吧。」


  太晃眼睛, 也太張揚了。


  阿元的助手囁嚅著沒敢應,若是穿得太樸素, 喬董肯定又不滿意。


  還是阿元抬起頭來吩咐, 「聽小姐的。去衣帽間拿白色那個套裙, 搭淺藍小山羊皮手袋,一會兒出門再穿外套就不冷了。」


  助手小跑著剛要走,又被阿元叫住,附耳說了幾句。


  喬微今天化妝不像平日那樣安靜,不時傾身,這個行業都是人精,阿元自然猜出她胃不舒服,也許是小日子到了。


  暖手袋遞到喬微手上時,她正穿短靴,阿元便又往她外套里貼了幾片暖寶寶。


  這僱主畏冷,一到冬天四肢就跟冰塊似的。


  「謝謝。」


  「東西都不是我,我也是藉助理的花獻佛。」阿元笑起來。


  喬微也抬頭沖她笑了一下,笑完又覺得頗有些諷刺。


  哪怕外人都記得的事,她母親是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的,或者就算記得,也輕屑地決不肯浪費時間去做。


  ***

  喬微踩著點,堪堪在音樂會開始前抵達。部分聽眾已經入席,音樂大廳外這會兒頗為安靜。


  喬母才瞧清她的打扮,眉頭便是微皺,只是到底沒有說什麼。


  她撫平裙擺起身,挽上喬微的手,一邊朝廳內緩緩齊步走著,一邊壓低聲音朝她介紹今晚的來人:「這個人你應當認識。」


  「誰?」


  「宋常惠。」


  「宋老?」喬微頗為意外。


  這個人她確實認識,在教科書上認識的。作為國內最早一批最著名的鋼琴家、作曲家,這個名字對學音樂的人來說如雷貫耳。


  「投資人那邊油鹽不進,不過我聽聞他是個大孝子,那也只能從他身邊攻破了。」


  這麼說來,宋老是大金主的母親。


  喬母似是真碰了壁,說到這兒眉頭便皺起來,「我們的座位就挨在一處,到時候你只需要說些她感興趣的話題,同她搭話就好。借著這個契機認識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席越這小子那邊進度半點風聲都不透,也不知道老傢伙暗裡幫了他多少。既然沒人幫襯,她便自己想辦法。


  這次的資金一旦成功注入項目,她便是最大的功臣,屆時再提變更股權的事,便是董事會也拿不出搪塞的理由了。


  她暢想著,喬微卻笑起來嘲道:「你真是高估我了,我哪裡有這本事同人家搭話。」


  「喬微。」她不悅地呵斥,「讓你學這麼多年音樂是白學的?再者,你連這點基本的交際手腕都沒有?」


  還真沒有。


  喬微別過頭不再說話,卻又聽喬母道,「不行就把你父親的名字搬出來,他早年任教時同老人家有過幾分交情。」


  此話一出,喬微唇角諷刺的弧度僵住了,腳步緩緩頓下來。


  「你又耍什麼小孩子脾氣?」


  「別再提我父親的名字。」喬微的面上再沒有笑意。


  你不配。


  她從喬母的臂彎中抽身,快步朝前邁開,頭也不回將她甩在身後。


  ***

  開場前,喬微對照票號在二樓靠前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位處正中,是整體和聲效果最好的地段。


  芝加哥交響樂團的演出,喬母還拿得到特定的票號,應該是費了一番功夫。


  大廳里開了空調,聽眾席燈光這時開始忽明忽暗閃爍,演奏將在五分鐘內開始了。


  喬微摸索著放下座位,將外套搭在身後,剛坐穩,她忽然覺得周身十分不自在起來。


  挺直腰脊,她左右偏頭,這一看,便直直撞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睛里。


  見鬼!


  喬微瞪大眼睛,這票不應該是在宋老身邊嗎?


  燈光恰又在這時亮起一瞬,男人似是覺得她的表情讓人心情愉悅,偏頑劣地將手肘拄在靠近她一側的座位扶手,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這樣近的距離,喬微能清晰瞧見他英挺的五官,皮膚白皙光潔,睫毛長得過分。


  波光流轉,眼角眉梢甚至能瞧出幾分孩童般不諳世事的清澈來。


  只不過喬微很清楚,那些都是假象。


  因為下一秒,男人便整好以暇吐地揚起唇角,懶洋洋沉聲笑道,「這樣的場合碰見,倒確實比剛才開心多了。」


  「真巧啊,席越妹妹。」


  也不知他話里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喬微被戳到了。恰巧喬母也在這時找到座位,放好手包在她身側落座。


  不巧,她就是目的不純坐在這。


  燈光停閃,喬微的臉徹底在黑暗中燒起來。


  「阿崤,是碰到認識的人嗎?」


  「是呢,奶奶。」


  喬微聽到他壓低聲音回答。


  近代音樂史課本上只講了音樂家們年少時的歷程與創作環境、音樂成就,卻顯少提及他們最後的歸宿。


  宋老晚年深居簡出,喬微竟不知道這樣一位大音樂家是嫁入了財團,自然更不會知道,她的孫子居然就是自己今天下午得罪過的那位二世祖。


  喬母這時也側身附耳問她,「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喬微只感覺旁人的視線令她如芒在背。只坐直鼓掌,沒有回答。


  音樂會指揮上台,母親接下來的話被掩蓋在整個音樂大廳的掌聲里。


  從大廳通往房間的樓道一片幽暗,喬微沒有開燈。她摸黑扶著牆,脫掉高跟鞋,和裙擺一塊拎在手心,疾步跑起來,感受著大廳的喧嚷與樂聲在身後越離越遠。


  也只有這時候,才不會有任何人的視線在她身上投放,對她進行關注與打量。


  事實上,喬微喜歡而且享受這一刻因為幽靜而顯得格外放肆自由的時光。


  一回到房間,喬微反手給門上鎖。背後的腰帶已經扯開了,一鬆手,裙子便從身上落下來,她束起馬尾,徑直走向浴室,站在洗手台前卸妝。


  水龍頭裡嘩嘩流淌的熱水沖在臉上,渾濁的彩妝隨著污水排入下水管道,擦乾淨髮際的水汽,她冰涼僵硬的面龐終於有了些許知覺。


  洗過的毛衣和外套早已熨好,掛在衣架一側,她用最快的速度穿完,伸手去拿關燈的遙控時,不防在床前的梳妝台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失去妝容的喬微,再沒有了宴會上那樣明艷紅潤的氣色。淡粉的唇瓣幾近發白,下巴也消瘦得厲害,頭一低,便直接沒入了大衣的領子。


  餓了一整天,腹中隱隱的脹痛這時開始提醒她。


  在酸意翻湧上來之前,喬微拿上包,關掉燈,捂著腹部,疾步走出了房門。


  日子離入冬並不遠了,但席家庭院里的花園仍舊被打理得很漂亮,月季海棠在寒風中競相開著,空氣里隱有暗香浮動,半點不見深秋的蕭瑟破敗。


  送她回學校的車早已停在階梯下等候,只是,直待喬微走近才發現,司機還蹲在駕駛座外打電話。


  黯淡的路燈下隱約可見煙頭橘色的光點,沒注意到有人過來,中年男人焦急微啞的嗓音就這樣飄進她耳朵里。


  「……我這邊還要送小姐去學校,最快兩個小時才能趕得到……」


  男人聲調中難掩不安,「你先叫車,到了醫院掛急診,還有,給兒子拿塊冰毛巾敷額頭上……」


  喬微只聽到這,便禮貌退了兩步等著。直待司機將電話講完,這才低聲開口喚一句。


  「譚叔。」


  「小姐。」男人猛地站起來,顯然被嚇一跳。


  「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也不是,就是小孩發高燒,孩子平時不常生病,他媽媽一個人在家慌了神……」


  譚叔家的小孩大概五六歲,喬微上一次見,還是跟著他爸爸來的,身高剛及她的腰,虎頭虎腦看著很是可愛。


  「既然這樣,」她沉吟片刻,又開口,「那您今晚就先去醫院吧。」


  司機連擺手急道,「那不行,得先送您到學校去——」


  「不妨事,我自己去就行。」喬微打斷他,「車站不遠,還有直達學校的公交車。」頓了片刻,她想了想又道,「我不會告訴媽媽的。孩子生病時候,家人陪在身邊會好些。」


  也許是被喬微最後一句說動,也許是對孩子的擔憂沖昏了他的頭腦,男人這會兒再也顧不上眾多規矩,連連沖喬微道謝后,把車移回車庫,匆匆趕往醫院去了。


  喬微平日里不常乘公交車,但車站確實有直達學校的路線,她只步行十分鐘便抵達了站台。


  只是,她剛才勸人的時候,其實還有一句很關鍵的話沒有說。


  學校十一點準點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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