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侵蝕

  待到第二天時溫如意才反應過來,這是破了規矩的, 先帝駕崩, 喪期未過,平民百姓且不論, 作為皇族中人, 喪期內不允同房的規矩,是必須守的。


  之前她在琢園過夜, 都是陪他批閱公文, 但昨天不一樣啊。


  厲其琛已經去早朝, 進來侍奉的蘇嬤嬤她們反應很平淡, 提都沒提這件事, 而跟在蘇嬤嬤身邊的墜兒她們,還挺高興溫如意留在琢園內,平日里琢園可沒這麼熱鬧, 但溫側妃一來, 就會給她們送吃的, 還會帶她們做些有趣的事。


  「蘇嬤嬤。」溫如意接過蘇嬤嬤手裡的杯子, 朝門口望了眼, 「王, 王爺何時會回來?」


  「王爺每回外出回來, 都會在宮中多留半日,要回來估摸得天黑。」蘇嬤嬤見她有些局促, 笑著開解, 「宮內是宮內的規矩, 王爺已經獨居一府,有些事兒守過二十七日,也不用太在意。」


  蘇嬤嬤是想告訴她,以王爺如今的身份,這點小事誰能難為到他頭上。


  「太皇太后盼著王爺早日有子嗣,這王府也該熱鬧一些了。」


  溫如意手握著杯子,呵呵笑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將話題撇開:「蘇嬤嬤,昨日出門時我見林管事帶人運了好些樹進府,可是要另修亭落?」


  「王爺生辰將至,要趕著將戲樓再修一番。」蘇嬤嬤頓了頓,想到了什麼,讓墜兒去取了兩本簿子來,放在了溫如意身旁的桌子上,「王爺吩咐,讓娘娘幫襯些王妃,這是焦庄的幾處莊子,如今交給娘娘打理。」


  幾句話說了兩件事,溫如意這情緒有些反應不過來,扭頭看去,一新一舊的賬簿擺在桌上,還有蘇嬤嬤那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


  很快溫如意道:「我帶回去看看。」


  蘇嬤嬤扶了她一把,笑著補充:「王爺已有好幾年不岑過生辰,過去都是太皇太后召他入宮用膳,今年王爺身兼重任,前來道賀的官員肯定不少,王妃忙不過來,娘娘您可要費心了。」


  蘇嬤嬤口中的官員不少,那就是滿朝文武,攝政王生辰誰敢不來道賀呢,到時候滿府都是客人。


  回小庭院的路上,除了想這些事外,餘下的便是豆蔻的聲音:「娘娘,王爺生辰,您可想好賀禮了?」


  當然還沒,之前想的女紅,怕是行不通,不如保守一些,送些別人會送的賀禮,雖然不出色卻也挑不出錯來,安全第一。


  才想完,豆蔻的聲音飄了過來:「娘娘的賀禮一定是最特別的。」


  溫如意扭頭看她,豆蔻臉上是小迷妹的神情,對溫如意的信任程度超過了所有,絲毫不懷疑自己主子的能力,她準備的賀禮一定是其中最特別的,這謎一樣的自信,到底是誰給她的!


  ……


  溫如意一瞬變得很忙碌,原先是脂如嫣的事,如今又添了幾樁,加上阿荷的事,幾乎是沒有空暇時間。


  而在厲其琛知道蕭勁侯府的事的第三天,阿荷從晉王府那兒被帶回了定北王府,名義上是為溫如意多添個丫鬟,小庭院內侍奉的人本來就少,再添一個與豆蔻年紀相仿的也不奇怪。


  阿荷進府的兩天後,厲其琛就帶著溫如意和阿荷,前去蕭勁侯府拜訪。


  用的自然是探望的名頭,蕭勁侯府過去功績頗多,如今就是身體破敗成這樣,還是受人敬重的,平日里也常有人前去探望。


  侯夫人倒是想把這件事給推脫了,她近日聽了些奇怪的消息,正在為此鬧心,可對方是攝政王,定北王都得罪不起,再加個頭銜更是不好開罪,侯夫人只得早早去迎人。


  見溫如意跟隨而來時,看起來十分年輕的侯夫人怔了下后,很快笑著迎了他們入內:「侯爺這幾日精神好了不少,不過適才喝了葯,如今已經睡著了,真是不湊巧。」


  厲其琛是踩著時辰來的,再過一刻鐘差不多是要用午食,這葯喝的不早不晚,令人覺得刻意。


  溫如意都品出那意思來了,是不想讓蕭勁侯爺醒著,也就是不想讓王爺與他有所交流。


  厲其琛沒走入前廳,而是站在門外淡淡道:「本王前來,就是探望一下侯爺,睡下也無妨。」


  侯夫人臉上神情微滯:「怕是太無理了。」


  「侯爺重病在身,這些都是不由己之事,何來無理一說,皇上命本王前來探望,見侯爺安好,本王才好復命。」厲其琛的聲音沉了幾分,不容許侯夫人拒絕,「夫人請帶路。」


  這是踢到鐵板遇到刺頭,混不過去的,侯夫人金氏看了眼候在一旁的丫鬟,隨即沿著迴廊走去:「王爺您請跟我來。」


  跟在厲其琛身後的溫如意牽了下阿荷的手,帶著她緊跟過去,很快的就到了蕭勁侯爺養病的院子。


  單看外面,這是下了一番功夫打點的,不論是院子外的池塘還是院內的景緻,都呈現出生機來,令人看著心情愉悅,對於養病的人來說,這樣的環境確實很不錯。


  進屋后,外屋的陳設也不像是病居,淡淡的檀香氣味飄散在空氣里,上好的擺件,偌大的挂圖安放在牆上,四處都能感受到打點之人的用心。


  直到推開內屋的門,藥味飄來時,才令人覺得其中是有病人的。


  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溫如意是要佩服這種對病人無微不至的照顧方式,蕭勁侯爺睡在躺椅上,躺椅擺放的位置在窗邊,這時辰陽光正好,傾瀉下來暖洋洋照樣在人身上,尤為的舒適。


  為了推行方便,躺椅下還安放了輪子,這樣就免於將人搬來搬去,溫如意看向蕭勁侯爺的雙腿,與常人比起來,毯子下的雙腿確實有萎縮的跡象。


  「熬過了冬天,連大夫都說不可思議,開春后侯爺的身體一天天見好,我還想著,說不定他很快能開口說話。」侯夫人輕輕撫了下侯爺的臉頰,像是要撫一些陽光,神情溫柔,「也好讓皓兒多盡孝心。」


  溫如意看向阿荷,刻意打扮過後,站在雲陽身後,阿荷顯得很不起眼,原來的阿荷是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一個,和那蕭勁侯爺比較起來,倒真有幾分神似。


  但阿荷應該是像她娘親更多一些,蕭勁侯爺的面容,即便是睡著也透出些早年間廝殺的肅氣來,只在那眉宇間,有神情和阿荷很像。


  第一眼看其實並不算明顯,得多看幾回才慢慢察覺出來,難怪楊夫人說是越看越像。


  「多謝王爺前來探望,待侯爺醒來,我一定告訴他。」侯夫人笑說著用身子遮掩了下,大有送客的意思。


  厲其琛只轉頭吩咐:「去問問錢大夫,睡著時可診治,若是可以,就把人帶進來。」


  侯夫人沒反應過來,什麼錢大夫,王爺還帶了別人?


  「王爺,您這是……」


  「皇上命本王請個大夫來給侯爺看看,錢大夫是本王從椿城請來的,他醫術了得,說不定能治侯爺的頑疾。」


  話說完,明明是該去府外請人的,這兒功夫雲陽就將人帶到了,是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男子,穿著最是普通的布衣,只有身上的藥箱能辨出他的身份來。


  而這錢大夫進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對厲其琛說了幾個字:「三百兩。」


  溫如意看著他抬起的手,再聽厲其琛嗯了聲,三百兩?莫不是診金?這年頭大夫出診一次能賺半套三進宅院了?那這錢大夫如今到底坐擁了多少豪宅!

  心中的小算盤算的十分快,溫如意的視線順著過去,那錢大夫得了滿意的價后,已經掀開藥箱,準備診治了。


  侯夫人卻有些急了,請大夫又是怎麼一回事,要是剛剛進門時就有這個大夫,她絕不會答應讓他們來這兒探望侯爺的:「這……王爺,我已為侯爺請了京都城中最好的大夫,他開的葯十分有效,您這是,萬一兩位大夫開出的葯不同,究竟該如何。」


  「這位夫人,不同的大夫,開出的葯有所不同這很正常,您不如將侯爺正在服用的藥方取來給我瞧瞧。」說話間,錢大夫已經圍好了衣兜,套上長手套后,抬手一掀,卷著的布在桌上滾開,一排粗細不同的銀針。


  「你不能給侯爺施針。」侯夫人直接攔住了他,「就是要施,也得等我先將侯爺的大夫請過來。」


  錢大夫看了王爺一眼,從那布包中抽出兩枚銀針浸泡在了一旁備好的湯藥中,繼而是三根四根,話也沒停:「我錢往生是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的。」


  「可您都尚未診脈!」侯夫人的聲音剋制不住抬高了幾分,哪有人上來就扎針,這不該先診脈么!

  「醒了才好診。」錢大夫將針撈出來,擺在乾淨的布上,自己手捧到放在了蕭勁侯爺的身上,拿起其中一根,刺在了侯爺的頭上。


  錢大夫的手速快到侯夫人根本阻攔不及,轉眼間十幾枚銀針就下去了,這人下手也利落的很,掀開蓋在侯爺身上的被子,拉開內襯的衣裳后,捏起一枚銀子,在心口一處,快速刺下。


  「呵!」


  下一刻,躺椅上的人睜開了眼,瞪大著眼眸看著最頂上,嘴裡發出重重的啊呵聲。


  侯夫人驚呼:「老爺!」


  在侯爺張嘴時錢大夫就扔了幾顆藥丸到他嘴裡,而侯夫人已經無暇顧及吃的是什麼,她到躺椅邊上,擔憂的看著他,抬起頭問錢大夫:「你究竟做了什麼!」


  「自然是催醒的辦法,藥丸是護心的,往後每日再服三顆,什麼時候都行。」錢大夫看起來很草率的將不起眼的藥瓶放在了桌上,扭頭看厲其琛,「醒了。」


  厲其琛朝醒過來的蕭勁侯爺走去,也沒管他這會兒還是瞪大眼睛在看房梁,只是低下頭在他耳畔輕輕說了幾句話。


  許久過去,銀針微拔的蕭勁侯爺微側了下頭,目光朝溫如意這兒看過來,像是在看溫如意似的,眼底漸漸泛起激動之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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