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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四章死亡

  「老夫人,我……我……是羨初……」


  說完這句話后,羨初再也支撐不住,眼睛慢慢地合上了。


  她嘴巴依然血流不止,自始至終都沒能抬起來的手,完全垂了下去;宛若遊絲的氣息,也完全斷絕了。


  在彌留之際,她腦中閃過了種種情景,不知是前世已過去還是今生未發生的一切,在芝雲巷這裡戛然而止。


  她記得了,她是羨初,然而也只能說出一句我是羨初,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死在了她陪伴了幾十年的老夫人懷中,死在了異常年輕的年歲里。


  葉綏不敢相信她心心念念的羨初,重生第一日便想起的羨初,剛剛找到的羨初,就這麼沒了氣息。


  她緊緊抱住羨初,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可是羨初已經死了,無論她抱得再緊,羨初都不會有回應了。


  這一生,羨初留給她的唯一也是最後一句話,便是「我是羨初」。


  羨者,喜而希得,富而有餘;初者,從今始也,重新舒也。


  這個名字,代表著葉綏和羨初這一對主僕對將來的美好寄望。


  在前一世里,她們陪伴著彼此,度過了幾十年時光,或艱辛或榮顯,都不曾分離,直到葉綏逆天而回。


  而這一生,與羨初有關的美好寄望,尚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葉綏淚流不止,她怎麼能想得到,在剛剛找到羨初的時候,便永遠失去了羨初?


  從今而後,連尋找追索都不必了。


  芝雲巷這處宅子,陡然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葉綏降僵而不語,趙三娘和佩墨擔憂地看著她們的夫人。


  就連崔氏,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只臉上掛著暢快肆意的笑容:芝雲巷這個賤婢,終於死了,甚好,甚好!


  很快,葉綏便有動了,她將羨初徐徐放平,朝趙三娘等人吩咐道:「三娘,把人帶走吧。」


  說罷,她便站了起來,眼眶依舊紅著,卻沒有眼淚,神色顯得相當平靜。


  她看向了邊上的崔氏,竟然朝崔氏彎腰作揖,淡淡的說道:「盧夫人今日的厚恩,本夫人記住了。來日必當有重報。」


  說完這句話,她轉過了身子,朝門外邁去,似乎將崔氏和羨初都拋在了身後。


  崔氏臉上的笑容頓了頓,不知為何,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讓她心裡生毛。


  她自然知道,這是來自督主夫人的威脅。


  這句威脅,聽起來比之前葉綏抬出緹事廠還要輕,卻讓崔氏感到有種大山傾倒的壓力。


  區區葉氏三房的姑娘,一個宦官的妻子,怎麼會讓她感到如大山重壓呢?

  錯覺,肯定是錯覺。


  崔氏猛地搖搖頭,將心裡發毛的感覺甩開去,冷冷看著葉綏一行人的舉動,最終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葉綏的威脅,她放在心上,卻又不那麼放在心上,一個揚州瘦馬出身的賤婢而已,死了便死了,有何重要?

  若是督主夫人或汪督主因此而起怒火,那可真是好笑了!再說了,這樣的怒火,以盧氏和崔氏之勢,也承受得住。


  不過,這個事情還得立刻跟家中老爺、老太爺稟告才是!——想到這裡,崔氏帶著一群護院,匆匆離開了芝雲巷這裡。


  葉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斯來院的,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房中已經點起了燭火。


  她離開汪府,府匆匆趕往芝雲巷的時候,還是晌午,恍惚片刻間,天已經暗了。


  這時,季媽媽撩簾走了進來,低聲對葉綏說道:「夫人,晚膳已經備好了。夫人……切勿太傷心了。」


  季媽媽的心驚跳不已,晌午夫人匆匆出門去了,不久卻帶回了一位婦人的屍體,還是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夫人這是怎麼了?

  隨同夫人前去的趙三娘和佩墨兩人,都是沉肅靜默的樣子,令季媽媽不敢多問。


  聽到季媽媽這話語,葉綏才恍然回神,她點點頭,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羨初的屍體他已經帶回來了,崔氏並沒有多加阻攔,她已經吩咐趙三娘打點羨初的身後事。


  羨初已經死了,打點其身後事,不過是葉綏心中最後一點念想罷了。


  想必羨初是不會在意這些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做的再多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從芝雲巷回來之後,她腦中便浮現出前世與羨初相處的點點滴滴,片刻沒有停止。


  羨初陪伴她太久了,如同她的左右手一樣,斷斷離不得。


  可是羨初,終究是離開了。


  葉綏回想著前世今生的羨初,心裡空空落落的,眼淚卻始終流不出來。


  羨初已經不在了,哭有什麼用呢?

  汪印回來的時候,便見到了葉綏這副樣子。


  她臉上有說不出的難過,目光恍惚渙散,整個人顯得僵硬呆愣。


  平素熱烈張揚的小姑娘,沉穩聰慧的小姑娘,此刻是如此悲傷,彷彿被難過溺了似的。


  適才,慶伯已經將芝雲巷的事情略略向他稟告了。如今,小姑娘這副樣子,是為了那個叫羨初的婦人?

  這個死去的羨初,到底是什麼人?


  這麼難過的小姑娘,令他的心不禁揪了一下,隨即便走到了她面前。


  汪印素來寡言,這個時刻,他更不知說什麼才好,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頭頂,淡淡說道:「小姑娘,難過便哭出來吧。」


  葉綏茫然地抬起頭來,汪督主的神情極淡極淡,目光卻一改往日,裡面帶著明顯的關切。


  大人說,難過便哭出來吧。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伴隨著葉綏腦中的羨初,衝掉了她心中強自堆砌起的屏障,無可形容的悲傷一下子涌了出來。


  在汪印面前,葉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痛楚,眼淚簌簌而落,就像羨初嘴角的鮮血一樣,怎麼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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