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五章不忘
汪印聽著葉綏的痛哭,心再次揪了起來,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小姑娘的眼淚都止不住,可見這個死去的婦人對小姑娘來說很重要,不然她不會這麼傷心。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與小姑娘究竟是什麼關係?
雖則汪印已經令王白等人隱匿在葉綏身側,卻非行監視之意,有關葉綏的種種事情,他在意,卻不會事事加以細問。
是以,趙三娘查探羨初、葉綏與崔氏對峙等種種事情,他還不清楚。
這個時候,他亦不會細問,他此刻心中所想的,唯有一事:小姑娘哭得如此傷心,怎麼樣才能讓她好過一點呢?
勸慰人的話語,汪督主壓根就沒有經驗,所以只能輕輕撫摸著葉綏的頭頂,無聲傳遞著慰藉。
一旁的慶伯趙三娘等人看到汪印的舉動,身子微不可見的僵了僵。
廠公,竟然會做這樣的動作?這麼明顯的安慰和關切……
經過這麼多事後,慶伯這些人當然知道廠公對夫人是特別的,現在,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
許是大半天壓抑下來,或許是汪印傳遞出來的慰藉,讓葉綏能夠將心中的悲痛盡情地抒發出來,也讓她漸漸的平靜下來。
半晌之後,她止住了眼淚,這才感受到汪印的手掌在頭頂輕輕撫摸著。
這……是大人以前不會有的親密動作。
她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卻眼睛眼淚朦朧,喉嚨乾澀沙啞,自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汪印移開了手,臉上如同往常一樣什麼都沒有,完全看不出剛才那麼明顯的急切與心疼。
見到葉綏漸趨平靜,汪印想了想,淡淡說到:「先用晚膳吧,你不必多想,本座在。」
他不知道小姑娘與那婦人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今天小姑娘具體經歷了什麼,但這些他稍後便能知道,更重要的是,這些都可以放在後面的。
小姑娘痛哭一場,大悲傷身,現在好好用膳好好歇息。——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葉綏點點頭,眼眶仍舊是紅的。痛哭過後,她感到身上有說不出疲憊乏力,連話都不想說。
幸好大人沒有多問,沒有問芝雲巷,沒有問羨初。羨初……
一想到羨初,她便覺得心裡有抑制不住的悲傷,眼眶忍不住熱了起來。
人生能夠重來一次,這是天賜之幸。既然已經重新來過了,自然能夠避災禍遠傷痛,自然要比過去一世活得更好才是。
這,是葉綏的冀望,也是她為之努力的方向。
重來的一生,她挽救了父兄的性命前程,擊敗了朱氏一干人等,也避免了南平顧家的種種謀害,還嫁給了汪督主。
這一生,已經比前世好太多,太多了。
然而這個時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了命運的無常和波瀾,羨初這一事便是最好的明證了。
這一生,她仍舊失去了重要的人。
見到葉綏臉上浮現著茫然和悲傷,汪印再一次說道:「不必多想,事情既已發生,便沒有更壞的了。」
連續說了兩次「不必多想」,以汪督主淡漠的性情,這便意味著真的不用多想了,這是提醒,也是來自他的保證。
葉綏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便再次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話語,試圖盡量放空自己。
是啊,羨初已經死了,最壞的事情已經出現,她還用多想什麼?
這一晚的晚膳,葉綏自然食之無味,只動了動筷子,隨意吃了幾口,便放下了。
汪印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小姑娘需要的是時間,慢慢,就會好了。
待下人將晚膳撤下去之後,汪印便說道:「今日早些歇息吧,本座會在外間,放心。」
自趨雲峰迴來之後,汪印便宿在了外間,這本是無須再說的事情。
然而,汪印心想小姑娘今日遇到了大悲之事,擔心她進了離間之後,仍舊不能釋懷,這麼說,是想讓葉綏心中稍舒。
聽得這句話,葉綏頓了頓,忍不住轉身看向了汪印。
她是何等剔透的人,哪怕心中悲痛,也立刻體會到汪印這話的意思。
大人,在擔心她……
此時此刻,熟悉的房間、來自汪督主清冷的氣息,讓葉綏有種奇異的心安,她忽然開口說道:「大人,羨初之於我,便如同封伯之於大人一樣。」
她感到疲憊悲痛,根本不欲說話,可是,面對著汪督主,她很想說些什麼。——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不僅僅是為了感念大人的關切,也不僅僅是對今日之事的解釋,更是一種來自內心的訴說。
前世所經歷的事情,她無法對大人說出來,羨初陪伴了她幾十年,這種情分,她無法忘記。
可是這種情分,卻不會有人知道,以後更不可能有了。
她太難過了,說不出的難過,大人,可能知道?
汪印靜默片刻,他沒有想到葉綏會說這話。如同封伯之於本座?
封伯是最衷心的老僕,也是最可靠的下屬,更是最親密的家人。
封伯陪伴了他幾十年,所有的,不僅僅是主僕情分,而是人生里極為重要的人。
那個婦人,對小姑娘來說,便是這樣的存在嗎?
是了,本座知道的,小姑娘說重情之人,難怪,小姑娘會如此傷心。
下一刻,汪印便淡淡道:「既如此,更要好好歇息了,睡吧。」
這麼重要的人,這麼深厚的情分,如今這個婦人死了,只有養精蓄銳,才會有精力圖謀後事,才能對得起這些情分。
葉綏瞬即便明了,低首輕道:「大人,我知道了。」
羨初是怎麼死的,她斷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