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章污點
當永昭帝的旨意送到兵部后,緹騎們便迅速地動了起來。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擺放在兵部前面空地的骨灰罐捧起,將其抵放在懷中,然後牽著馬離開。
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神情肅穆冷硬,就像一把把出鞘的利劍一樣,殺氣寒光迫得其他人不敢靠近。
只有在捧起那些骨灰罐時,這些殺氣寒光才退去,才像一個人。
領了旨意、捧起骨灰罐之後,唐玉便帶著緹騎們離開了,目光半點都沒有再給圍觀的官員。
「……」秦均安動了動嘴巴,想提醒緹騎們那些頭顱還在兵部門口,卻還是難以開口。
緹騎的動作已經表明一切,他們根本就不會主動搬走這些頭顱,這個給兵部的震懾,即便是有旨意下來了,依然還是在。——或許正是因為有了旨意到來,這些緹騎才敢這麼做。
再者,秦均安自持身份,以他三品的官階,還比汪印都高,這些緹騎有什麼資格與他對話?
這種顧慮與不屑在他腦海中盤旋,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緹騎們早就走遠了。
秦均安滿腔怒火還來不及發泄,便聽到前來表彰緹騎的內侍說道:「秦大人,皇上有召,令你立刻進宮。」
皇上宣召進宮?定必是為了彭城之戰和汪印震懾一事。
秦均安心中有數,當下也不敢作任何耽擱,吩咐了兩個屬下的官員想辦法將堆在兵部門口的頭顱搬走,便跟著內侍進了宮。
進入紫宸殿之後,他正想開口向永昭帝陳訴,想控告汪印在兵部前面的震懾,想控告汪印折辱軍中士兵……但是他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永昭帝沉聲問道:「江南衛士兵調動……兵部可知情?」
江南衛士兵調動?這個,秦均安自然是知道。
江南衛出動士兵前去各處救災,事急從權,江南衛士兵出動之後才向朝廷補發了請求,但是太子都說無妨,秦均安自然也順應了。
這些,都是在皇后是哪個昏迷期間所發生的事情,他作為兵部尚書也毫無辦法。
秦均安也聽說了江南衛副將邢銘出現在彭城,他完全想不明白邢銘為何會出現在那裡,邢銘明明就應該在松江府救災的!
他轉瞬便想到了皇上最在意的便是彭城之戰,問江南衛的調動也是想知道彭城之戰的細節,當下推卸道:「皇上,江南衛救災之時補上了文書,文書呈送給了太子殿下,殿下是蓋了印的。」
殿下所蓋的印,能夠蓋過江南衛出兵的印是怎樣的印,是什麼印,當然無需直白說出來了。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秦均安心中惴惴,很快就低下了頭,等待永昭帝的答覆。
因而,他沒有看見永昭帝死死地盯著他,眼中全是震怒,震怒之餘還有難掩的失望。
秦均安是他親命的兵部尚書,是他信得過、認為有能力可以擔當得下軍中事務的官員,但是現在……在他昏迷過去的時候,秦均安做了什麼?
秦均安准許了江南衛的調動,對於彭城士兵那麼大的舉動毫不知曉,乃至在汪印震懾的時候也無能為力,不管秦均安是迫於太子監國才有這樣的表現,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都只說明了一點:秦均安是無能之人。
無能之人,這是他親自挑選的兵部尚書,在他昏迷的時候沒能穩住軍中,在其統領之下,竟然出現了彭城之戰,在其統領之下,軍中出現了重器而不能知。
這一切,讓永昭帝怎麼接受?
他絕不接受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兵部尚書是如此無能之人,無法接受自己身為帝王卻沒有辨賢之人!
朕,眼光不行……
作為英明神武的帝王,他怎麼能接受這一點?
他深深陷入眼眶中的雙眼半眯起來,只恨不得將秦均安立刻奪職,將這個污點從他眼前抹去。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竇大用。原本邵世善擢為尚書左僕射之後,本應是兵部侍郎竇大用接任的,竇大用也是他最為信任的人,當初他下令將汪印調去雁西衛,還是竇大用上的建議。
但是,竇大用以病請辭,甚至寧願提早致仕,也不願意接下兵部尚書這個位置。
因此,他最後才提拔了秦均安。秦均安,是在讓他太失望了!
永昭帝合了合眼,而後說道:「秦均安,從今日開始你就在家養病吧,兵部一應事宜,你交給徐偃師吧。」
秦均安是不能用了,這樣無能的人,留在兵部就是禍害!
至於徐偃師……這同樣是個無奈的選擇,但是幸好,徐偃師頗識時務,暫時還能緩解兵部的困境。
對於秦均安被奪職這個事情,正往城西汪府趕回去的汪印還不知道,他此刻所想的只是儘快趕回去。
當他趕回去的時候,汪府前面已經支起了白幡掛起了白燈籠,一片縞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