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離別
陳遠清回到屋裏的時候周天羽此刻正坐在床上抱著餅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逗著它玩耍著，臉上卻是一臉的陰鬱。陳遠清見狀，歎了口氣，便喚他來，領著他去齋堂用早齋。
一路上陳遠清和他說著些什麽，但周天羽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變化，隻是皺著眉頭不說話，及到齋堂門口了，周天羽麵上才有了些神色。一進門看到左右忙碌的靈音，周天羽抬起頭來對陳遠清說道：“陳叔叔，我能去給靈音師父幫手嗎？”
陳遠清憐憫地看著他，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輕聲說道：“去吧！”
周天羽一聽頓時高興起來，朝著靈音便飛奔過去。陳遠清看著周天羽高興的跑到靈音的身邊，拉扯了下靈音的僧袍，靈音看到乍一看到周天羽似是一愣，臉上隨即露出了喜色，放下了手頭的活計笑著和他說了幾句話，周天羽便回身一指站在門口的陳遠清，靈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朝陳遠清看來。陳遠清站在那裏笑著朝靈音點了點頭，靈音也隨即衝他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靈音示意陳遠清稍等片刻，便躬身對周天羽說了句什麽，然後伸手一指。周天羽認真地點了點頭，便向靈音所指的地方跑去，不多時便抱著一個大木桶晃晃悠悠地出來了，熟練地放到了一個位置後又跑了回去，顯然他對這裏的做事流程極是熟悉了。
不多時，早齋已經準備完畢，愈千須彌弟子此刻已經雙手合十整齊地列於自己的桌前，在執事僧的引領下齊齊誦過了供養偈咒，便開始早齋。周天羽習慣性地坐在了靈音的身邊，陳遠清則坐在了稍遠些的客座上。看著周天羽高興地大口吃起了靈音盛給他的齋飯，陳遠清輕輕歎了口氣，端起碗來安靜地吃了起來，整個齋堂中頓時隻剩下碗箸之聲，無半聲人語。
用過了早齋，靈音引著陳遠清和周天羽回到了客室的時候，寂清早已在裏麵等候。客套一番落座之後，寂清示意靈音將周天羽的行囊取了過來，放在了陳遠清的手邊，衝他點了點頭，又看向了他身邊的周天羽，隻見他低低的垂著頭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隻是用手擺弄這自己的衣角。寂清見狀微微一笑，說道：“周小施主，今天此去路途遙遠，一定要緊守本心，跟從陳首尊之言……”
三人的眼光一時間都投向了周天羽，周天羽頭也不抬，聽到寂清的叮囑卻埋的更深了。靈音見他沒有回應，便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天羽，師叔祖和你說話呢……”
被靈音略帶嗔怪地提醒了一句，周天羽身體動了動，仍然沒有抬頭回答，卻埋著頭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寂清的話。寂清見狀卻並未見怪，隻微笑地搖了搖頭。
陳遠清在一旁無奈地看著周天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頭來對寂清說道：“天羽年幼，還望師叔莫要見怪，臨來之時師尊靈雲子讓遠清給方丈捎來一封書信，不想方丈不在，可否勞動師叔代為轉交？”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封書信。
“阿彌陀佛，何言勞動，待方丈回寺之後老衲定轉交予他，賢侄放心便是。”寂清上前將書信接了過來，正色說道。
“多謝師叔，另外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希望須彌能夠收下。”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樸素的木盒，上前放在了寂清手邊的幾案上。
“這是？”寂清麵露疑惑，不解地問道。
“前次遠清受須彌寺搭救之恩，又將天羽寄托於此一年有餘，遠清無以為報，正巧遠清前些時日在靈祖山中偶得了一株紫雲芝，便煉了一爐紫神丹，共得三顆。”說著，陳遠清將那木盒打了開來，一道紫氣隨之躍出，隨著那道紫氣，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彌漫開來，讓屋中諸人心神一震。
隻見盒中正有三顆散發著淡紫色光澤的圓潤丹藥。
“遠清身無長物，還望師叔不嫌粗陋。”
寂清和靈音一聽盒中所盛之物名號，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這紫神丹素有“靈祖真丹”之譽，乃是無極道的獨門聖藥，傳說一顆便能使普通人延壽十年，對修真之人更有通脈聚神的益助，乃是世人求之不得的靈丹妙藥。這紫神丹隻有用靈祖山特有的紫雲芝為藥引才能煉出，而且要用五百年以上的紫雲芝，年數越久越是難得，煉出的丹藥也越是珍貴，眼下陳遠清一下拿出三顆紫神丹相贈如何不讓二人吃驚。
“阿彌陀佛，賢侄的心意老衲代須彌領受了，隻是這份禮物太過貴重，須彌卻是絕不敢收。”寂清將目光從紫神丹上收了回來，對陳遠清鄭重地說道。
“師叔莫要推辭，請一定收下，否則遠清內心難安，若是師叔執意不收，那遠清便隻好違抗掌門十日回山之命，在須彌住下了，回去吃一頓責罰也好過這份內心不安。”陳遠清見寂清不收，著急地說道。
“阿彌陀佛，賢侄這是何苦呢.……”寂清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罷了，老衲權且收下便是，待方丈師兄回來後且看他如何說吧。”
陳遠清心中一鬆，說道：“多謝師叔，如此遠清便能安心回去了。”陳遠清扭頭看了看窗外，見日頭已高，接著對寂清二人說道：“時辰不早，遠清這便告辭了，他日若有機會盼須彌諸大師能到靈祖山做客。”
“善哉，他日有緣，必當叨擾。”寂清點頭道。
“如此，遠清告辭……”說著便回頭看了眼周天羽，隻見他仍然低著頭坐在那裏擺弄著衣角，似乎對身邊的事情充耳不聞。陳遠清微微皺了下眉頭，走到他的身邊，輕聲說道：“天羽，你也跟師叔祖和你靈音師父道個別吧.……”
周天羽卻似沒有聽到一樣，隻是低著頭。
“哎……”陳遠清歎了口氣，回頭看向寂清和靈音，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靈音看到一滴眼淚從周天羽的臉上落了下去，緊接著便是第二滴，第三滴，周天羽竟坐在那裏無聲地掉起了眼淚。見此情景，陳遠清上前安撫。隻是越是勸他，他眼淚掉的卻越是急了，最後終於哭出了聲音，跑過去撲進了靈音的懷裏，邊哭邊哭喊著：“靈音師父，我.……我舍不得……你.……嗚嗚嗚.……”
靈音低頭撫著周天羽的額頭，無奈搖頭，卻什麽也沒有說。等到他哭聲漸漸小了，靈音才小聲地安撫道：“小施主不哭了，你看你陳叔叔都笑話你了哩，遇事就隻會哭。”靈音拿衣袖給他拭去眼淚。
一通好哄之後，靈音總算是將周天羽安撫了下來。
“善哉善哉，靈音你且去送送周小施主吧。”寂清在旁說道，“如此，賢侄路上小心，恕老衲不遠送了。”
“不敢勞動師叔，遠清告辭……”陳遠清怕再待下去周天羽會變了心意，便拿了行囊與寂清辭別，同靈音一起牽著周天羽向外走去。
一路上周天羽緊緊攥著靈音的手，低著頭一手抱著餅子也不說話，靈音和陳遠清也知趣地不做聲，直到了山門處。
眼見就要離別，靈音眼中也閃過一絲黯然，隻是常年修習佛性，自然多了些隨緣灑脫，在山門處，便止了腳步，道：“師兄，路上千萬小心。”
陳遠清點了點頭，說道：“靈音師弟也多保重。”說著便抱起低頭不語的周天羽邁下了台階，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看著二人一步步走遠，終於進了山林中不見了蹤影，靈音也顯出了幾分黯然，便在這時從那深深的山林中突然響起了哭喊聲，周天羽終於還是哭了。靈音聽著那越來越遠的哭聲，輕輕歎了口氣，眼神鍾卻是莫名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
鬆柏幽幽，白雲蒼狗。。
山林中的哭聲已經渺不可聞，空山幽穀又恢複了平靜，古寺的山門也已經緩緩關上。
就在山中一個難以察覺的角落裏，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在山霧中一閃而逝，隻擾動了幾片草葉在悠悠晨鍾裏輕輕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