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惆悵
“靈音師父，陳叔叔來接我了！”周天羽看到靈音站在門外，便跑去牽住他將他拉了進來，臉上卻已經破涕為笑了。
“阿彌陀佛，陳師兄別來無恙！”靈音合十行了一禮，看著陳遠清微笑道，“當日一別，陳師兄身受重傷，小僧甚是擔心，如今見陳師兄神采非凡，修行必是又有大進。”
“勞靈音師弟掛念了，也多謝靈音師弟能夠代為照顧此子，在下才能放心回去，若不然隻怕我二人都要吃苦頭了。”陳遠清說道。
“靈音，你陳師兄遠道而來，方才又出了大力，時辰也已不早，你先去安排齋飯，之後再行敘舊不遲。”寂清對靈音說道。
“是，弟子這就去安排，陳師兄稍待，小僧去去就來。”靈音應道。
“哈哈哈，久聞須彌素齋之名，今日當真有幸了，那就有勞師弟了。”陳遠清笑道。
寂清引著陳遠清去了寺中一間客室之中，周天羽懷抱著餅子如初入須彌之時，拉著陳遠清的衣角寸步不離跟在他的身邊。一路上但見許多打鬥的痕跡，更有些斑駁血跡在牆上已經凝固，周天羽不明就裏，餅子卻是有些煩躁。
行到地方，寂清安頓下二人說道：“賢侄先稍事歇息，老衲去去就來。”
“師叔但去無妨，若有需要，吩咐遠清便是。”陳遠清知道寂清是要看看寺中傷損，自己不便跟隨，便會意地說道。
寂清點了點頭，未再多言，陳遠清看著寂清遠去的身影，臉上也漸漸凝重，隱隱覺得事情撲朔迷離。須彌寺好像出了什麽事情，卻又不想讓自己知道，寺中僧人盡是一副憂心仲仲的樣子，若單單是因為眼下這場血光的話不可能讓須彌寺這個佛門巨擎有如此的不安。為何這寺中隻有一個寂清在主持大局？寂滅方丈又去了哪裏？其他的寂字輩高僧又在做什麽？還有那兩個妖邪之人為何要衝著天羽而來？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一連串的疑問讓陳遠清疑惑不已。
“陳叔叔，你怎麽了？你為什麽不高興了？”周天羽拉著陳遠清的手搖晃著問道。
“沒有啊，陳叔叔見到你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不高興。”陳遠清收回了淩亂的思緒，低頭對周天羽微笑地說。
“哦，那陳叔叔你陪我玩吧，我天天盼著你來接我，現在你總算來了……”
天色不知不覺已經黑了，用過了齋飯之後，寺中各處亮起了點點青燈，各殿神佛菩薩的身影或明或暗地在燭光中閃爍不定，平日裏的慈眉善目在暗影中顯得有些神秘起來，泥塑的羅漢金剛更是顯得猙獰。按照寂清的說法，寺中諸僧都在為幾天之後的百鬼祭做準備，所以便在寺中做各種功課，無暇休息。陳遠清知道這百鬼祭是須彌宗的大事，曆來都是極為重視，如此講來倒也是無可厚非，雖然有些懷疑之處，卻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身邊的周天羽早已昏昏沉沉地睡去，而陳遠清在黑暗中猶自回想著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卻理不出一絲的頭緒。經曆了一場無端血光之後的須彌寺，空氣中仍然彌漫著一絲絲的不安，青燈搖曳處不時傳出聲聲歎息，似有憂慮，似有無奈，暗夜中不知又有多少人無眠。
翌日，須彌寺籠罩在了一片朦朧的晨霧之中，殿閣樓堂在其中隱隱顯現，晨鍾嫋嫋中自在祥和之意悠然而起，昨夜的不安與躁動已經消散在了漫漫長夜之中。萬佛殿中諸僧做完了早課整齊地魚貫而出，步入了霧中不知去了何處，隻剩下散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在寺中的一處庭院裏，一株生長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白果樹滿樹金黃地在霧中隱現，不時有幾片葉子飄搖而下，在濕潤的青磚地上撒出了一層淡淡金黃。
這時，一個青衫人影緩緩從晨霧中走來，在行至白果樹下時，在滿地金黃的落葉前停了下來，俯身從滿地的樹葉間撿出了一粒白果，複又仰起頭來看向了頭頂之上的滿樹金黃，愣愣地出了神。
“千山藏古寺，霧中隱公孫。春秋生白果，人世已千年……”
“好詩！”話音未落，便有一人從對麵霧中緩緩走了出來，卻是靈音。
而這賦詩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陳遠清，他聽到有人回應，便將神思收回，看向了來人。
“原來是靈音師弟，愚兄隨意而作，還望師弟莫要見笑才是。”
“阿彌陀佛，師兄過謙了，師兄這一句‘春秋生白果，人世已千年’道盡了滄桑，其中的奧義直讓小僧有醍醐灌頂之感！陳師兄實有大智慧也！”
“嗬嗬嗬，靈音師弟謬讚，愚兄隻是觸景生情罷了，哪裏有什麽奧義，師弟這是做完早課了？”陳遠清訕訕道。
“正是，小僧剛好也要去拜會師兄，卻巧在這裏碰到了，不知陳師兄今日是否便要回去？”靈音問道。
陳遠清聞言點了點頭，道：“愚兄這次來的也是緊迫，師尊隻給了我十日時間，著實耽擱不得，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如此著急回去了。”
“隻十日來回的話確實有些緊迫了，再帶上周小施主的話隻怕還要慢些，如此算來，師兄隻能是今日離開了，哎.……”說到此處，靈音眼中有些黯然之色。
陳遠清聽出了靈音言語中的不舍之意，也知道他多半是舍不得周天羽。昨夜周天羽知道了明日就要隨離開須彌，在靈音那裏好一頓大哭，畢竟他在此和靈音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這樣突然就讓他離開這裏，對於隻有九歲的周天羽來說確實有些強難。一年前自己將他放在須彌寺時周天羽哭鬧的場景恍如昨日，若是今日周天羽突然反悔說不走了，陳遠清也真的是沒辦法，總不能生拉硬扯地帶他走吧。
“哎……怕隻怕他不跟我走了。”陳遠清皺著眉頭歎了口氣。
“師兄放心，平日裏周小施主時常念叨陳師兄，不知問過小僧多少次陳師兄何時來接他，怎麽會留下不走，師兄放心便是。”靈音微微一笑說道。
“嗬嗬.……”陳遠清訕訕笑道。
“時辰不早，也該用早齋了，小僧先去齋堂看看齋飯準備的怎麽樣了，師兄一會兒帶著周小施主可直接去齋堂用齋。”靈音看天色霧氣漸漸消散，便辭了陳遠清徑直往齋堂去了。
看著靈音的背影，陳遠清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麽，就在靈音馬上消失在霧中的時候，陳遠清忍不住叫住了他：“靈音師弟，請留步！”
“師兄還有事？”靈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問道。
陳遠清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僧，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他知道周天羽在失去親人之後若不是有靈音的悉心照料，還不知會怎麽樣呢，周天羽現在能夠像一個正常地孩童全得益於這一年多在須彌寺的生活，此等過程如同再造，自己這樣將他帶走對靈音對須彌都是一種不公，但卻又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
“多謝！”陳遠清鄭重地對靈音說道。
靈音聞言對陳遠清微微一笑也未說話，單掌豎於胸前緩緩對他行了一禮，這時一團霧氣剛好飄過，將靈音隱沒在了其中。隻須臾間那團霧氣便飄了過去，而那裏卻已經沒有了靈音的身影，隻留下陳遠清一人在原地，看著手中猶自捏著的那粒白果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