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家渠

  江家渠這地方，要比烏莊熱鬧的很。


  要烏莊是水鄉，這河臨著烏莊是水多陸少，魚米之鄉，而這河臨著江家渠便是水少陸多，淺處兩三步寬，踩著幾塊河石便能過，河裏淹死過一個漢子，深處便無人敢去踩。


  江家渠的人橫得很，一個乞丐要是敢湊在個攤子前麵討東西要，不一腳踹翻這人都算給人臉麵。


  江家渠人多的很，大都為個幾厘土地死皮賴臉，沒理強搶地一到晚跟人懟這嗆那。


  人多了，土地便也顯得少些，便冒出個好些個懶漢來，整日在街上閑逛亂搶，村裏人逮到這些手腳不幹淨整日還好吃懶做屁事不幹的人來，不管那男的女的還是沒人要孩子，都逐出到地界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那些個人要有個房子錢財，人們都恨不得揣個布袋都攬到自個家裏去。


  後來這些個懶漢一個個摸和到一塊，丐幫在一個叫八柱的疤臉的提議下成立，然後每到夜裏偷偷摸摸地跑回江家渠了。


  自此丐幫便偷偷隱藏著在江家渠的犄角旮旯裏貓著。


  為麽個非要在江家渠呆著嘛，江家渠地界富的流油啊，可富人們一毛不拔，富人有多富，窮人便有多窮，哪怕是賣麵的推著他那糧車遇到個石子顛簸一下，掉在那土路上硬幣大一堆白麵，也要在指頭上沾了口水粘著那點生粉不管髒淨塞進嘴裏。


  於老頭呆在江家渠的河道裏並不自在，心裏時時掛念著烏莊人的好，曾經八柱拉攏過這個整披著軍大衣窩在船舫裏的窮大漢“哎，叔啊，你瞅這一過得，這魚腥怪吧嗒哩，哪有豬肉香嘛，你來俺這，歲數大了也不容易，俺叫兄弟們養你，啊？”端著碗的於老頭笑了笑，什麽都沒，搖了搖頭，躲進船舫裏去了。


  江家渠給人的印象便差得很，街市上宰肉的屠夫把案板的血漬用刀刮到地上，買菜的肥婆嘟著厚嘴唇把那白菜外邊沾著土的菜幫子掰了又掰，心疼的販子呲牙咧嘴跟肥婆罵罵咧咧得爭搶那幾分錢，卻也任由那被掰掉的菜幫子被人踩了個七八回最後就爛在灰土裏，瞧也不瞧。


  第一次來江家渠時，於老頭在成團的蘆葦蕩裏打轉了兩，要不是網到一隻嬔蛋的鴨子，於老頭就要活活餓死在船上。


  於老頭出來蘆葦蕩順著水流往西邊劃了幾十來米，河道越來越窄，河道一邊是一個個磚瓦壘起來的房子，另一邊卻是茅草或木材勉強搭湊起來的窩棚，有的人家連個門都安不起，就在前邊掛個快爛的雜草席子遮遮羞。

  江家渠管這河叫生財河，卻連個過橋都沒人搭，中間的幾塊河石頭也都是耍鬧孩子和去買賣的窮人去踩，也難怪沒有人肯花錢搭這橋。


  一條生財河，隔開了富人和窮人，隔開了江家渠裏的鄉情。


  於老頭將船靠在窮人那岸，會有抱著孩子的婦女來啐他“呸，哪裏來的要飯的，你可別往這邊挨，我家可沒糧食喂你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子”邊邊掀開那爛雜草席進屋去“嘿呀，一的錢撿不到幾個，還有人往咱門上送晦氣來，臭死了……”於老頭盯著地上土裏凹陷下去的腳印，臉上漸漸沒了笑，劃著漿在富人那邊靠下，穿著花襖子的媳婦撚著手裏的花手絹捏著鼻子裝模作樣的嬌嘖著“這老頭子髒死了，怎麽什麽阿貓阿狗都巴巴的往江家渠跑，唉呀。”於老頭最終還是留在了江家渠。


  江家渠確實是富，連魚都知道這裏蝦米肥，可勁地往生財河的泥水道道裏鑽。


  江家渠的商賈多的很，過往的商販也不少，東西自然也差不了，可這東西的物價當然也不便宜了。


  第一個願意跟於老頭話的人，就是八柱，這個曾經給地主家當過仆人的熱心腸漢子，因為腿落下了殘疾也乞討著吃一口飯，因為在地主家受過的苦訴都訴不完，隻要看見那些個富人心裏膈應得很，卻也要腆著笑臉趴在人家腳底下討生活。


  丐幫的兄弟們個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江家渠的富人麻木不仁，江家渠的窮人個個嫉富如仇，甚至到了連親戚上門都怕管飯的地步。


  烏莊人們家家戶戶找不到幾個同姓的，可卻來者不拒，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可江家渠家家戶戶都是同一個姓的鄉親父老，可卻有姐姐夫家成了富人卻不認窮妹妹的事每年發生。


  任誰都想呆在烏莊啊，於老頭也想呆在烏莊，可一到冬烏莊河邊就沒得幾條魚了，雖烏莊人沒什麽，可於老頭一個外鄉客，怎的能再去跟那些人搶過冬吃的肉哩。


  這年，於老頭在生財河裏釣上來七八條魚來，在江家酒樓裏跟掌櫃要了個硬菜，還弄了三四個下酒素菜，跟丐幫的五六個弟兄喝的昏倒地。。


  末了，被店裏的二推搡出門，於老頭躺在江家酒樓旁的短巷口，倒頭就睡。


  第二醒來，鞋都被狗叼下來落在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