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複明
一個半月後。
蘇玏在得到醫生說“可以拆紗布”了的時候，他有些恍惚。有點不敢相信，他真的又能重新看見東西了。
與其說是不敢相信，倒不如說是害怕去相信。他怕紗布拆開的那一瞬間，他的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他還是看不見白卲瑀，看不見任何東西。
拆紗布的時候，白卲瑀把他抱到了陽台上。那時天已經是寒冬，聽娜恩說昨夜才下了大雪，不過今天卻是個好天氣。太陽出來了，但風裏仍然夾雜著寒意。
白卲瑀站在蘇玏身後，輕輕地要解開蘇玏的紗布，解到一半的時候，蘇玏卻抓住了他的手。
“怎麽了?”
“白卲瑀，我怕。”
白卲瑀知道蘇玏在怕什麽，他把人輕輕擁入懷中。
“蘇玏，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我都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守著你，護著你。”
似是在白卲瑀的話裏得到了安慰，蘇玏放開手，白卲瑀替他解開了。
紗布被取了下來，蘇玏閉著眼睛，一直不敢睜開眼，他隱隱感覺眼前有光，卻害怕那光隻是虛幻，老實說，這些日子來，他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黑暗了。
“怎麽不睜開眼?”白卲瑀走到蘇玏前麵，輕輕捧起他的臉，他感覺到他的顫抖。
“白卲瑀，我能看見你嗎？”
“你想看見我嗎？”白卲瑀不答反問。
蘇玏乖乖地點了點頭。
“那就睜開眼，我就在你麵前，你會看見我的。”白卲瑀鼓勵著。
蘇玏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因為閉眼的時間太久，他好像都忘記了怎麽睜開眼了。白卲瑀知他還在猶豫，便低下頭吻了吻蘇玏的眼睛，那個吻很輕很柔，蘇玏覺得一顆心都被溫暖了，他捏著衣角，鼓起勇氣，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他看見了，滿眼心疼與溫柔的白卲瑀，隻那一眼，蘇玏眼裏就溢出了淚光。
他盯著白卲瑀，舍不得眨眼，白卲瑀對他溫柔地笑，蘇玏卻落下淚來。
他終於可以看見了，然後他看見了他的愛人，心中的激動難以言喻。
“哭什麽?”白卲瑀動作輕柔地為蘇玏擦去眼淚，將他擁入懷中。
“白卲瑀，我看見你了。”
“嗯。我知道了。”
“我好想你!”蘇玏回抱住白卲瑀，聲音裏帶了哭腔。盡管這些日子，白卲瑀從來沒有離開他半步。可他依舊覺得，他們分開了好久好久，好像多年未見一般。他心中無比歡喜，卻又激動得落淚。
“我知道，我也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兩個人抱了好一陣才分開，一分開蘇玏就想起什麽，扒拉著要去扯白卲瑀的衣服，白卲瑀拉著他的手，握著他的手腕。
“你幹什麽?”
“檢查你有沒有騙我啊。”
白卲瑀這才想起蘇玏說過這話。
“好了，你想檢查也不是現在。等晚上在床上，你想怎麽檢查，檢查多仔細都行。”白卲瑀邪邪地笑著，蘇玏立刻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臉一紅就甩開白卲瑀的手，往屋裏走去。
蘇玏眼睛能看見了想，就開始使勁用他的眼睛了。上上下下地跑著，把每個地方都看了一遍，甚至還發出了“啊，這個地方原來還有這個東西啊。”這樣的感歎。
白卲瑀跟在他身後，看他就像在看個小孩子一樣，眼神裏寫滿了寵溺。
當蘇玏終於跑完整個屋子，還想跑出去看看的時候，白卲瑀終於把他攔在了大門口。
“你擋著我幹嘛啊?”蘇玏說著要去推白卲瑀，白卲瑀順勢抓住他的手，一個轉身，摟著他把他壓在門上。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像什麽?”
“像一隻小貓，滿屋子跑那種。”
“我才不是貓，貓那麽討厭。”
“那是小狗。”
“你才是小狗!你放開我啦，我想去院子裏看看。娜恩說昨天晚上下雪了，我想去看看。”
“不行!”
“為什麽啊?”蘇玏癟著嘴，一臉委屈樣。
“你才剛拆紗布，眼睛不宜受到刺激，外麵在刮冷風，對你眼睛不好。你就在屋裏待著，好好休息。”
“可是我都休息好久了，感覺襲自己待在家裏都要發黴了。”
“真想出去?”
蘇玏點了點頭，一臉期待。
“那等晚一點再出去。”
“為什麽要晚一點再出去?”蘇玏現在就像個小孩一樣，傻傻的，啥都要問為什麽。
白卲瑀捏了他的鼻頭一下。
“因為，我要你現在陪我啊。”白卲瑀笑起來，抱住蘇玏的腰就把人往上一提，像抱小孩子一樣，抱了起來，仰著頭親了一下蘇玏的唇。
蘇玏紅著臉，把手撐在白卲瑀的肩膀上。
“怎……怎麽陪啊?”
“你想怎麽陪?”
“我……我怎麽知道。”
白卲瑀所謂的陪，其實也就是簡單的陪的意思。他並沒有對蘇玏做什麽，其實更多的是在讓蘇玏休息。比如，陪著他在沙發上小憩，或者是抱著他假裝休息。
日子難得地顯得閑適而安逸，被白卲瑀抱著躺在床上的時候，蘇玏甚至有種兩人已經相愛了很久很久，經曆了無數的坎坷挫折，顛沛流離後，終於走到時光盡頭，即將迎來故事發結局的錯覺。
他才19歲，卻有種自己是在安享晚年的感覺。好似能聽到時間的流逝，那是一種十分安謐的靜好歲月了。
然而，這一切也不過是他一時的錯覺罷了。
當他回過神來，覺得未來似乎還有很長很遠的路沒有走的時候，他已經在機場了。
今天，是藍賢出國的日子。
蘇玏作為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去送他。白卲瑀本說要送他去機場的，可因為突然的行程，而換了JOY開車去。
到了機場的時候，蘇玏根據郝宸給他的候機地址，找到了他們，然後他看見藍賢還有郝宸，已經一個女生。蘇玏和JOY一起走過去，郝宸看見他，立刻衝過來給他一個熊抱。
“我的玏玏，你終於來了。想死哥哥我了!”
蘇玏本來是不習慣和人肢體接觸的，可自從跟白卲瑀在一起之後，他發現自己很多習慣都在改變，原來不適應的事情，也慢慢地開始適應了。
郝宸也識趣，抱了一會兒就把人放開了。然後又捧起蘇玏的臉，翻來覆去地看。
“郝宸，你這是幹什麽啊。煩不煩啊。”不等蘇玏開口呢，就有一個女生走了過來，一把將郝宸拉開。蘇玏看了那女生好一會兒，覺得眼熟，卻又始終想不起來是誰。
“你好，蘇玏。我叫利亞，是郝宸的女朋友。”利亞主動自我介紹到。
女朋友?蘇玏有些吃驚。什麽時候郝宸都有女朋友了，他竟然現在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你……我們見過嗎？”
“你不記得了嗎？上次你摔倒入院，我們在醫院見過嘛。”
經利亞這麽一提醒，蘇玏才想了起來。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
“哦，你好。”蘇玏禮貌地問好。
“你的眼睛，已經沒事了吧?”利亞關心地問。
蘇玏點點頭，“已經沒事了。謝謝關心。”
“不客氣的，其實我是你跟白卲瑀的CP粉哦。知道那件事情的時候，我真的超級生氣的。”利亞有些激動，這次換郝宸拉住她，讓她別再提那件事了。
蘇玏看到坐在椅子上發呆的藍賢，走了過去。
“藍賢，你還好吧?為什麽突然就要出國了呢？”蘇玏在藍賢身邊坐下，郝宸拉著利亞一邊玩鬧去了，JOY則自己找了個不遠處的位置坐下，看起報紙來。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離開了。留在這兒，也隻會更難受。”
“我沒想到，你跟黎祈，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沒啥想不想得到的，其實，這本就是我和他之間該有的結局。像你和白卲瑀那樣的故事，不是能發生在每一對相愛分人身上的。”
蘇玏沉默了。他和白卲瑀的故事，大概真的是奇跡了吧。
“那你還回來嗎？”
“不知道，等我哪天想通了，放下了，也許就回來了，想不通也放不下的話，大概……不會回來了吧。”
不知為何，聽藍賢用這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著別離的話，他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蘇玏還想說點什麽，這時廣播卻響了起來，提醒藍賢的航班要登機了。
郝宸和利亞都停止了打鬧，走了過來，郝宸不舍得拉住藍賢的手。
“我走了，謝謝你們來送我，讓我不至於一個人走得太落寞。”藍賢微笑著，蘇玏卻看得心疼。
他最希望出現的人沒有來，藍賢心裏其實很難過吧。他和黎祈，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藍賢拉好行李箱，往登機口走去，走了沒幾步，又停下來，回頭對蘇玏說：
“蘇玏，藍驍其實不是我的親哥哥。他喜歡你，如果你對他沒有任何意思，那最好遠離他。藍驍……是個很危險的人。最後，祝你和白卲瑀幸福，保重。”藍賢說完就走了，蘇玏看著他的背影，思考著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郝宸則是一臉驚訝，利亞聽了也是若有所思。而身後的JOY，則是放下了報紙，微微皺了皺眉。
藍賢走了，蘇玏看著飛機起飛，心裏五味雜陳的。
這世間，原來真的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迎來美好結局的。
相愛的人最後沒能在一起的，太多太多了。
但願藍賢在異國他鄉，能過放下一切，找到屬於他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