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如血
落星殿是幾座幸免於難的大殿之一。
它位置靠後，不在宮侍們逃生的路線上。
這也成了它如今最完整的原因。
魏闈令今日在此設宴，但凡收到了邀帖的幾乎全應邀前往。
不過剛剛掌燈，這裡便已影影綽綽，珠翠環繞。
與桑才到，眼皮就是狠狠一跳！
好樣的，現下這臨時朝堂之中還能說得上話的人，竟然全在，沒有哪怕一個漏掉的。
經過了兩年的認識，她居然現在才知道，他們竟能如此聽話。
「丟人，呸！」
清歡和雲彤身後，雲錦朝地上空啐了一口。
清歡立刻轉身怒瞪，這威嚴還是有的，雲錦被嚇一跳，忙躲到了雲彤背後，清歡視線也就跟著轉移。
雲彤皺眉，本想立即移開身子，但最後不知怎的，腳步又生生頓住，就那樣正對上了清歡的眼睛。雲彤向來是個懂事的，這會兒突然來這麼一著，清歡不由得有些費解。
可此時總算是有人發現與桑了。
整個落星殿突然就安靜下來。
眾人的視線全朝這邊投來，清歡便噤聲垂眸，重新安靜站到與桑後面。
「參見殿下。」
而也不知是誰帶頭，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后，這遲來的叩拜才慢騰騰的出現。
面對著眼前這些人如此漫不經心的輕怠，與桑也任他們就這樣跪著。
既不免禮，也不叫起。
要折磨？
那就大家一起互相折磨吧。
這變相的地獄，少她一個不少，多他們一個不多，大家互相來作伴啊！
場面便也就這般緊張，且慢慢鋒銳起來。
「這是在幹嘛？」
「九殿下好大的威風啊。」
兩句話，前一句是陳闈令，至於后一句明顯就是那位讓與桑恨得目眥欲裂的魏闈令了。
九殿下？
他還當她是殿下嗎？恐怕她如今連旁邊的小太監都不如吧！
與桑沒說話，也不想說話，她轉身看著魏闈令二人，就只是看著他們。
反倒是高公公替她出頭，怒道：「放肆，見了殿下，怎麼不行禮。」
魏闈令挑了挑眉，剛譏笑一聲，卻就被旁邊叩拜行禮的身影怔住，然後就安靜了，隨即也跪拜了下來。陳闈令行禮了，他若不跟，那也不行。
陳闈令什麼都好，就這一點，實在讓人厭惡。
虛偽！
與桑卻笑了，心情也詭異的變好了。
「兩位闈令快快免禮，你們年事已高，腿腳不便，行此大禮我心甚憂啊，趕緊起身罷。」
與桑動動嘴，自有旁邊的小太監連忙扶他們起來。
陳闈令依然是雷打不動的淡然，沒什麼表示。
可魏闈令起身一拂袍角后，看向她的目光卻就有些陰沉了。
與桑覺得后脖頸就是一緊。
但這次卻和她那謎一般的金手指無關，純粹是因魏闈令的眼神太過陰冷。
這老傢伙不會是終於忍不住要對她下殺手了吧？
那不得行。
如今老夏家明面上可就她一根獨苗了，要是真殺了她，那他這挾天子的大戲還怎麼唱下去？
與桑突然就又覺得后脖頸不緊了，人都不禁又挺拔幾分。
「殿下駕臨，怎能在外面耽擱，還不趕緊請殿下移駕清池！」
清池就是今日落星殿內舉宴的地方。
魏闈令根本不給與桑一振雄風的機會，直接手一揮，一列甲衛軍圍過來，與桑立刻黑臉。隨即安靜地就跟著人家進去了，一句廢話沒有。
魏闈令陰沉著臉看與桑進去，隨即看向陳闈令，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麼，可氣氛卻算不得好。
陳闈令只是朝他輕輕點點頭就也進去了。
可魏闈令卻在外面待了好一會兒。
而他腳邊，依然跪著一片朱紫雁袍。
……
……
宴會準時開始了。
與桑高坐鳳台之上，其下依次是魏闈令和陳闈令，再然後就是東拼西湊出來的百官。
這場面簡直可笑，但沒人敢說出來，包括與桑自己。
舞姬們在靡麗的絲竹聲中翩翩起舞。
舞姿極其絢麗。
曼妙的身姿惑人眼，美酒佳肴更是目不暇接，一碟一碟的珍饌就沒停過。
這個宴會總體上還是很豐盛的。
可惜和與桑無關！
舉著酒杯，她低頭看下面的歡聲笑語，為了討好魏闈令，既沒有人在意她的視線，也沒有人要主動向她敬酒，全當她是一個透明人般，完全不存在。
所以後來她乾脆起身走人了。
離開時也不是沒人發現，可回頭看看無動於衷的魏闈令，所有人又繼續甘當睜眼瞎。
「殿下。」
「沒事，我就是到後面隨便逛逛，高公公你留下吧，以防一會兒有人又要找我麻煩，到時你也能快點來通知我。」
不只高公公，除了清歡，與桑誰也沒帶走，都留在了這裡。
雲錦就不悅的小聲對雲彤嘟囔：「殿下真是偏心。」
這話說的，殿下對清歡偏心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雲彤看了雲錦一眼，難得安慰道：「殿下對你也極好，平時怎麼寵你的，你忘了？」
雲錦立刻躁紅臉，「我沒忘，也不是在怪殿下，何況殿下對雲彤姐姐也是極好的呀。」
與桑本身就和夏廷的其他皇子不一般。
她對身邊人，的確向來和善，再和善不過了……
秋風蕭瑟。
落星殿內被卷落滿地楓葉，紅如血。
人踩到上面，軟綿綿，悄無聲息。
與桑帶著清歡便這樣一路走，只走到都快看見落星殿的宮牆時，她才終於開口說話，「這是哪兒啊？」
雖然此情此景似乎不太合適，但清歡還是沒忍住的輕笑出聲。
「殿下，這是落星殿的熹微閣，我們已經在它的花園裡了。」
「熹微閣……那不是快靠近鎖鳳樓了？」
清歡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點頭，「是，前面不遠處就是鎖鳳樓。」
與桑突然就不動了。
清歡覺得不好，這也怪她，還是不應該在這時候提這茬的。
但與桑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並且對她急忙招手，壓低了聲音說道：「清歡你看那邊，那邊是不是有人？」
清歡懵懂看去，只見遠處牆角下還真是有個人。
可……那還是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