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靈藥

  柳三更將杜影側放在床上，右手始終不離她背心靈台穴，自己則坐在一旁，隻聽得那男子低聲和他媳婦說話，顯是議論自己。忽然聽得院外腳步聲響，約有十幾人，腳步聲雖輕，卻雜亂無章，顯是不會武功之人。


  隻聽的一人叫道：“王大哥，王大哥……”


  那男子應了一聲，急忙出門。


  跟著又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大狗，家裏來客了？”


  那男子道：“是，家裏來了客人，多謝你們大夥兒關心，深更半夜的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老者道：“大狗，真的沒事？”


  那男子又道：“真沒事，就是路過借宿的。”


  眾人見他不似說謊，這才散去。過了一會兒，那男子端了一碗熱水送來，柳三更道：“方才說話的是什麽人？”


  那男子道：“都是左鄰右舍，及本家的兄弟。”


  柳三更點了點頭，道：“你叫大狗？”


  那男子笑道：“正是，你聽到他們稱呼我了是不是？”柳三更道：“你大名怎麽稱呼？”


  那男子道：“什麽大名？我隻有這一個名字，就叫王大狗。”


  柳三更怔了一怔，心想：“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取這般名字。”當下又道：“大狗哥，你這些鄰居是擔心你，以為我是魔界妖人，所以才來看你是不是？”


  王大狗哼了一聲，道：“你當他們真是好心？”


  柳三更不由得一愣，心道：“別人來幫你，你卻一點也不感恩。”隻聽王大狗又道：“剛剛你來之前，院裏狗叫得這般凶，你當他們沒有聽見？這時候裝模作樣的來瞧瞧，嘿嘿……倘若公子你真是魔界妖人，我兒子早就被搶奪了去，他們這是事後諸葛亮……”


  柳三更道：“魔界妖人經常來你們村子搶小孩兒麽？”


  王大狗道：“是啊，這幾十年來，村中被搶走的小孩兒少說有一百來個了，唉……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骨肉，結果被人搶了去……”說著語音已有些哽咽。


  柳三更道：“這裏離不周山不過百餘裏，你們為何不搬走呢？”


  王大狗道：“搬走？搬到哪？就因為這裏緊挨著不周山，千餘年來，曆朝曆代沒哪個皇帝敢派兵來此征收稅糧，抓過壯丁。我祖爺爺就是從外麵遷徙過來的，相比那些有朝廷，有法度的地方，這裏是有過之無不及呢。”


  柳三更頗有驚訝，又道：“這麽說來，在這裏住著，要比外麵好了？”


  王大狗道：“公子，我看你衣著華貴，綾羅綢緞，一定是富貴人家生的，哪裏知道我們這平民老百姓的苦？朝廷連年打仗，不是這個皇帝來抓壯丁，就是那個皇帝來抓壯丁，村裏健壯的男子都被抓去當兵打仗了，活著回來的一個也沒有。這倒也罷了，男人一走，家中剩些老弱病殘，還要再補交稅糧，再趕上老天爺不下雨，莊稼顆粒無收，自家也吃不飽，哪裏還能交得起稅糧？這裏雖然離不周山近，但魔界妖人隻是抓些三歲以下的孩子，來了也不搶東西，也不殺人放火，隻搶小孩兒。何況隻要孩子長到三歲以上，魔界妖人即便來了，也不抓了，如果能用一個小孩兒的命換村子裏的太平，大夥兒又何樂而不為呢？”

  柳三更聽他這一番言論，不由得瞠目結舌，竟不敢相信，為了自己活命，竟盼著孩子被魔界妖人抓了去，當下不禁問道：“所以剛才你以為我是魔界妖人，所以嚇得不敢開門？”


  王大狗點了點頭，道：“我婆娘生了三個孩子，前麵是一男一女，都是三歲前被魔界妖人抓了去，如今這一個，眼下已二歲半了，再過半年，我一家再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言語之中，似乎有些慶幸，又有些憧憬。


  柳三更道：“他們抓小孩兒作甚？”


  王大狗搖了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不過聽村裏的老人說，魔界有個大王，叫楚無敵，最喜歡豢養蜈蚣，但這些蜈蚣極其珍貴，最不好養，需要用三歲以下的小孩兒的血肉喂養才行。”


  柳三更驚道：“有這種事？”不由得暗想：“好一個楚無敵，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惜用小孩兒的肉喂蜈蚣，等我醫治好影姐，非將你那萬龍潭一把火燒了不成。”


  王大狗道：“我也是聽老人們說，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說著偷偷瞄了一眼杜影，見她麵朝內側臥，但一動不動，臉色白的嚇人，顯是害了重病，不禁又問道：“你姐姐害了什麽病？”


  柳三更道：“說了你也不懂，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大狗哦了一聲，轉身回去，忽然又回過身來，道：“公子，前些日子我家中來了一位老神仙，他曾留下一包藥，說是過不了多久，便會有一個害病的男子從我家路過，讓我將這藥喂他服下，說是雖不能治病療傷，但可以暫緩性命。”


  柳三更不禁有些好奇，道：“他留下的是什麽藥，你拿來我瞧瞧。”


  王大狗應了一聲，急忙回屋去取。過了一會兒，便手捧著一個小布包進來，說道：“我生在窮鄉僻壤，不知道這是什麽藥，你瞧瞧。”


  柳三更接到手中，左手將布包打開，但見裏麵約有十餘根細長的幹須，像是某種植物，但他見識淺薄，自然也認不得這是什麽藥，撚起一根放在鼻子旁輕輕嗅了一下，聞得有濃濃的藥味。王大狗道：“公子，那位老神仙神的很，他說這藥是補氣的，倘若是快死的人隻要服下，也能多活好些時日。”


  柳三更疑道：“當真？”


  王大狗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老神仙是這麽說的，我也不知道。”柳三更看他模樣誠懇，不似說謊，當下又道：“那老神仙是什麽人，是此處的郎中大夫麽？”


  王大狗道：“我不認得那老神仙，他是路過此地，向我討水喝。我見他是個瞎子，覺得可憐，便燒了一碗熱水端給他喝……”


  柳三更忙道：“慢著……你說他是個瞎子？”

  王大狗點頭道：“正是。你別看他瞎，可神的很呢，坐在街門外，就能聽見我和我婆娘小聲說話……”


  柳三更笑道：“這有什麽神的，他眼睛不好，耳朵可靈光的很。”


  王大狗道：“還有更神的呢，他說過幾天我們村裏要死個人，那人叫什麽名字都說得一清二楚。我聽著肯定不信，他說的那人是我一個朋友，身子骨壯健的很，平日裏沒病沒災，怎麽會死呢？但老神仙非要說他在地裏幹活，忽然暴斃而亡。後來他又說了好些事，都是過去之事，甚至幾百年前的事情。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聞，都是祖輩們傳下來的……”


  柳三更嫌他說個沒完，忙打住他道：“行行行，我信了，你且說說，他為何要留藥。”


  王大狗咽一口唾沫，道：“他說有個姓柳的男子過幾天要從這兒過，讓我將藥交給他。”


  柳三更道：“當真？”


  王大狗點頭道：“千真萬確！”


  柳三更道：“他說是那姓柳的男子受了傷麽？”王大狗思索片刻，道：“這倒不記得了，隻說是姓柳的男子。”


  柳三更道：“那老神仙可是這般模樣……”說著將許瞎子的模樣描述一番。王大狗驚得直點頭，道：“你識得他？是了，你就是姓柳的男子麽？”說著便一臉興奮，好像發現了大寶藏一樣歡喜。


  柳三更點了點頭，道：“我叫柳三更。”王大狗大喜，忍不住拍手叫道：“我就知道老神仙不是騙人的，我婆娘偏偏說他是騙子。我就尋思嘛，他騙我幹麽，頂多騙了我一碗熱水。”說著又叫道：“孩兒他娘，快起來給柳公子煎藥，快！”


  過了好一會兒，王大狗同他媳婦端著藥碗進來，顯是剛剛熬好的，尚冒有熱氣，王大狗道：“柳公子，這位是我婆娘……孩兒他娘，快將藥喂這位小姐服下。”


  柳三更見王大狗安排的如此細心，不禁有些感動，當下將杜影扶起。王大狗的媳婦將藥水緩緩往杜影口中喂去。隻是杜影此時昏迷，藥到口中，卻不知道咽，順著嘴唇又流了出來。


  柳三更心中焦急，輕聲道：“影姐，快喝藥。”


  杜影似乎聽到他說話似的，大狗媳婦再喂藥時，吐出來的藥竟然少了。過了一會兒，柳三更察覺杜影咽喉似動了一下，顯是將藥咽了下去，不禁大為歡喜，道：“她咽了，她咽了。”


  大狗媳婦性子仔細，又極有耐性，端著碗一勺一勺的喂給杜影，好大一會兒才將藥喂完。柳三更右手抵著杜影後背，左手搭著她的脈搏，隻覺她脈搏此時跳動略有增強，呼吸也順暢了些，不禁大為歡喜，叫道：“大狗哥，大嫂，多謝你們了。”本想取些銀兩感謝他夫婦二人，但他身上哪裏有半點銀子，自從和楚瑤在一起時，身上從未帶過銀子，這時驀地裏想起楚瑤，不禁暗道：“她要是再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