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神魂顛倒
柳三更見狀不由得大驚，知道那持劍少女隻須顧三娘略一點頭，立時便可要了杜影的性命，當下不由得大為焦急。他看一眼楚瑤，再看一眼杜影，心中頓覺矛盾萬分。眼前的兩個女人，均是他認為這輩子遇到最好的女人，無論誰死了，他心中都會萬分難過，更不希望兩人之中任何一個人死。
但是，他現在必須要從兩個深愛的女人之中選擇一個。
人這一生的確要做出很多選擇，如孟夫子所言：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真到你需要作出抉擇的時候，你又會怎麽選？柳三更又會怎麽選？
眼前的兩個女子均是他深愛的女子，雖說他和杜影絕無可能在一起，可是他愛慕極深，更不願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而楚瑤亦是如此，雖說此時他已知楚瑤一直以來都是在利用自己，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竟一點恨楚瑤的心也沒有，反而覺得楚瑤是這世間最可憐的人。
“三更，你是要眼睜睜看著你姐姐被殺，也不肯殺了這小妖女是不是？”顧聽風厲聲道。
柳三更搖了搖頭，一臉難過痛苦的模樣，道：“師父……我……我……”
顧聽風哼了一聲，道：“沒出息！為師命你去不周山幹什麽，你忘得一幹二淨倒也罷了，竟然假戲真做，和這小妖女動了真情！你是想氣死我……”
柳三更忙道：“弟子不敢，隻是……”
顧三娘道：“爹，似這等徒兒不要也罷，還跟他廢話什麽？”說罷手臂一揮，喝道：“如夢，動手！”
“且慢！”柳三更急忙大聲喝止。
顧三娘眉頭微皺，道：“怎麽？”
柳三更長歎一口氣，“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顧三娘冷笑一聲，道：“不知她們兩人，誰是魚，誰又是熊掌？”
柳三更搖了搖頭，朝著楚瑤道：“瑤瑤，是我有負你在先，你騙我在後，我不怪你！”又朝杜影道：“影姐，倘若有一天你回家了，記得替我向爸說一聲對不起，我不該一直和他打冷戰，是我對不起他！”當即右臂一探，已將天涯劍拔出鞘來，道：“聖人說：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在下隻好舍生取義了！”這時他麵露苦色，朝著顧聽風道：“師父，弟子不肖，辜負了你老人家一片苦心栽培，弟子隻好以死謝罪了！”
說罷，手腕一轉，長劍一橫，便朝著脖頸處劃去。他今日再難做出選擇，知道自己唯有一死，方能不這麽難受。
便在此時，隻聽得破空聲大作，一道劍氣從五六丈外飛來，橫過大廳，穿過那數十名少女的劍陣，撞向柳三更手中長劍，錚的一聲響，柳三更長劍脫手飛出，手掌中滿是鮮血，虎口已然震烈。
柳三更大驚，抬頭往那劍氣所來之處瞧去，隻見大廳之上刹那間已空無一人，先前的那六十四名持劍少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杜影、楚瑤、倉寅、師父、顧三娘等人也都沒了人影，不由得心中大駭。
跟著隻聽手掌拍動的聲音，那拍掌的聲音清脆響亮，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上。
柳三更喝道：“閣下是何方高人，還請出來一見。”
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師兄，數十年不見，想不到你的無形劍氣，竟已練至這般出神入化啦？”這聲音極為熟悉，顯是顧三娘的聲音。
柳三更心頭一震，隻道自己做夢一般，但見大殿之上空無一人，兩邊擺放的椅子之後除了帷帳再無別物。
隻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師妹，數十年不見，想不到你的幻術已達登峰造極之勢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獨孤無雙，柳三更大驚，脫口叫道：“大師兄！”
“哈哈哈……好小子，果然被你聽出來啦！”獨孤無雙大笑著已從帷帳之後走出。
柳三更隻見獨孤無雙忽然現身，且滿麵笑容，不由得又驚又疑，刹那間隻覺腦中一片空白，暗道：“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獨孤無雙道：“師妹，出來吧。”說著袍袖一揮，他身後帷帳立時便已緩緩向兩邊卷起。
柳三更隻見顧三娘雙手負在背後，神色極為傲慢，和方才自己所見到的顧三娘一模一樣，隻不過一個高高端坐殿上，一個立在殿內。這時他在扭頭看向殿上時，卻哪裏還有人在？一時間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呆立當地，不知所措。
顧三娘看了一眼柳三更，點了點頭，道：“好小子，你就是我爹近年來收的弟子柳三更？”
柳三更一臉疑惑，心想：“你方才不是已經問過我了？”當下答道：“是。”
顧三娘又點了點頭，緩緩朝殿上走去，邊走邊道：“方才你所看到的，都是我施下的幻術，看來殺我爹的人不是你。”
柳三更如夢初醒，忙道：“師姐，殺害師父的凶手一定是五葉那奸賊，我聽說他鳩占鵲巢，將天涯閣據為己有。”
顧三娘哼了一聲，道：“什麽鳩占鵲巢，誰是鳩，誰又是鵲？”這時她已走到殿上，緩緩坐在椅上，跟著又道：“你怎麽知道是五葉殺了我爹？”
柳三更道：“這個……”
顧三娘不等他說完，拍了拍掌，道：“出來吧。”
聲音未落，隻見五葉、劉承敏、周不為、莫老八、勾連城、郭千恨等人紛紛從偏殿走出。
常言道：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柳三更乍見五葉第一個走出來，當下便已氣往上頂，喝道：“五葉老賊！”長劍一挺，便欲刺出。
獨孤無雙擺了擺手，道：“且慢。”
柳三更氣道：“師兄，這老賊一定是殺害師父的凶手，除了他絕無第二個人！”
獨孤無雙淡淡一笑，道：“你怎麽知道五葉道長就是凶手？”
柳三更道：“一言半語又如何能說清楚？五葉奸賊為了將長生門據為己有，不惜殺死他同門師兄弟青葉掌門和古葉道長，他對自己的師兄弟尚且如此心狠手辣，比之魔界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是對待師父？就是他們去了天涯閣，師父才會……”
五葉道：“柳三更，你說我將長生門據為己有，我問你，眼下長生山是被什麽人霸占了？”其實，殺害青葉、古葉的凶手的確是五葉，隻不過他將這一盆髒水盡數潑到了柳三更身上而已，他霸占長生山一事在江湖傳了開來，又散播謠言是柳三更勾結魔界妖人所為，這件事傳到楚無敵耳中，更是勃然大怒，當即便派遣崔無常率人攻打長生山，五葉眾人不敵，隻得棄山而逃，但魔元珠被他霸占，他知道自己無論逃到天涯海角，終會被魔界妖人找到，是以才會潛身躲進昆侖山之內。
柳三更道：“是魔界長老崔無常。”
五葉道：“是啊，早些年你在長生門學藝時，便勾結崔無常殺了我青葉師弟及古葉師兄，後來又拜在顧老前輩門下，結果呢，顧老前輩還不是遭了你的暗算，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柳三更見他血口噴人，當下氣得叫道：“放屁！”
五葉哼了一聲，道：“小子，你最好嘴裏幹淨些，要不是看在顧三娘和你師兄的麵子上，老道今日非殺了你這無恥小人不可！”
柳三更見他惡人先告狀，早已氣得渾身發抖，當下長劍一挺，道：“今日就是死，也要先殺了你這老賊！”說罷長劍一揮，一道劍氣迸射而出。
獨孤無雙袍袖一揮，便已將這道劍氣擋住，喝道：“三更，且慢動手！”
柳三更道：“大師兄，這老賊巧舌如簧，你難道也相信他的話？”
獨孤無雙道：“殺害師父的凶手自然不是你，我再清楚不過了。”說著看了一眼顧三娘。原來自柳三更進入殿內之後，便已中了顧三娘的神魂顛倒大法。要知道神魂顛倒大法乃是當世最高明的幻術，中此幻術者均是魂不守舍，被此術蕩魂攝魄，再循循善誘，可逼其露出隱藏在內心深處鮮為人知的心思。
顧三娘一經對柳三更施了幻術，已知殺害自己父親的絕不是柳三更。當然，在五葉等人上島之後，她也依此法試過一次。
而五葉之所以會來灌愁海悔恨島，也是為了求顧三娘治病。要知道，他自從中了楚瑤的七彩蜈蚣之毒，每逢月圓之夜，便腹痛如刀絞一般，每次發作，隻痛得他恨不得拔劍自盡，可是七彩蜈蚣一旦吞噬他五髒六腑，自己焉能提得起劍？唯有痛得蜷縮在地，滾動不止。
這七彩蜈蚣折磨了他數月之久，每到月圓之夜，便即發作，而每月十五、十六兩日是月亮最圓的時候。所以，他每月有兩天過得可謂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但人就是這樣，一旦熬過去了，也就覺得沒什麽大不了了，但是再一次月圓之際，又恢複昔日的痛不欲生。可是要解七彩蜈蚣的毒，非要去魔界求楚無敵不可，他乃武林五大門派之首的長生派掌門，怎能為了苟全性命，低聲下氣的去求和自己勢不兩立的魔界之尊楚無敵呢？但這七彩蜈蚣之毒實在太折磨人，數月下來，已將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後來幾經打聽，聽聞七彩蜈蚣之毒並非隻有楚無敵一人能解，當世還有一人可解，那人便是誅仙門門主顧三娘。他知道自己如今將昆侖山天涯閣據為己有，定會被顧三娘懷疑，是以便邀上劉承敏、周不為等人一同上島，好一塊幫他求情，懇求顧三娘施以援手。
柳三更這時聽獨孤無雙指明自己不是殺害師父的凶手，當下不由得長舒口氣，隻覺自己這些時日來背負著殺師的罪名終於得解，當下忍不住已熱淚盈眶。
隻聽顧三娘道：“三更，我已命人吩咐，明日再請你上山，你為何偏要今日上山？”
柳三更這時已知顧三娘是自己師父的女兒，態度早已大變，當下急忙恭敬道：“師姐，請恕小弟魯莽，隻是我姐姐中了大力金剛掌之傷，非要以千年雪狐之血方能醫治，可是普天之下，千年雪狐僅此一隻，也僅有師姐才有，所以……”
其實，顧三娘是顧聽風的女兒，柳三更事先絲毫不知，也從未聽師父提起。即使他身在魔界，也從未聽人提起過這件事，倘若他早知道顧三娘是自己的師姐，隻怕歡喜之情早已不言而喻了。這時他細想自己來時混江龍吳通請他上船，說是顧三娘早已命他等候多時，就連一萬兩黃金的船費也分文不取之事，那時他還心中疑惑，隻道顧三娘有什麽陰謀，這時也迎刃而解了。
顧三娘道：“若要醫治至剛至陽的大力金剛掌，便須以至陰至柔的雪狐血方可，可惜這千年雪狐當世隻有一隻，倘若以它的血救你姐姐的命，雪狐從此隻怕就要絕種了。”
柳三更聽說千年雪狐如此珍貴，不禁又愁上心來，似這等千年靈物，當世罕有，顧三娘又豈會輕易用來救人？
隻聽顧三娘又道：“三更，不是師姐不肯救人，那千年雪狐個頭矮小，倘若以它的血救人，它勢必也會沒命，料想它活了千年也是不易，唉……師姐也是愛莫能助……”
柳三更見她神色為難，顯然不是騙自己，不禁又道：“師姐，倘若你肯救人，小弟今生今世任憑你差遣，甘作做牛做馬！”這番話態度堅決，顯是一片赤心。
顧三娘笑道：“是麽？”
柳三更朗聲道：“是！小弟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一向說話算話，一旦說出去的話，便是死也會認，一旦答應別人的事，便是死也會做！”
顧三娘又淡淡一笑，道：“可是你答應了楚無敵，待我救了人，就要殺我。那也是你答應別人的話，你說我該相信你，還是楚無敵該相信你呢？”
柳三更一怔，不由得臉色一紅，道：“師姐，小弟是奉了師父之命，不得已才會投奔楚無敵，與魔界妖人沆瀣一氣，同流合汙，並非出自真心！”
顧三娘笑道：“是麽？”說罷又拍了拍手掌，隻見許飛瓊從偏殿走出，朝著柳三更道：“柳大俠，咱們又見麵啦。”
柳三更見狀，忙拱手道：“是。”
許飛瓊盈盈一笑，道：“楚姑娘，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
柳三更一怔，隻見楚瑤和倉寅已從偏殿走出，當下不由得張大嘴巴，竟已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