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戀舊（1）
晚飯後，離睡覺還有些時間。林楓不想太早躲到被窩裏去，當然更多地還是想和簡凡多待一會兒。
“我們看個電影吧。”她做出最終的提議。
他沒有異議。林楓讓他在芒果盒子裏挑部片子。
“隨你。你挑什麽，我看什麽。”
是很紳士的行為，但她卻是個患有輕度選擇困難症的人。左右挑選了幾分鍾，沒挑中心儀的新片子。於是，為了不讓他多等，林楓選擇了看老片。
見她選擇了一部2011年上映的片子，女主角他認識，是演過那個傻白甜貧民公主的外國女演員。
“你買過這個的原版書？”
屏幕裏開始播放著廣告，簡凡指了指電視邊上的書架。暗色的榆木架子，在最下麵一層，藏著那本很久以前在英國淘回來的二手書。
“你可真眼尖。是啊，老早以前買的。結果，後來拍成羚影。”
廣告有些冗長，兩個人並肩靠在沙發上，一邊聊，一邊等。
“知道劇情的，再看。不會無趣麽？”
林楓搖搖頭：“不會啊。書籍和電影，是不同的表現形式。況且，這電影我都看了好幾遍了。”
“那怎麽還看呢？”
簡凡平常也看電影，但很少會在家裏或者在視頻上看。在他的觀念裏，電影就應該去電影院。坐在寬大的幕布前，直突突地看。
在深圳，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時候，他總會去買張票，獨自看電影。所以這幾年，國內熒幕上賣座的大電影，他幾乎都看過。
隻是，沒聽過《Oneday》。
趁著廣告快要結束的幾秒鍾，林楓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簡凡的問題。
為什麽要重複地看一部片子呢？即便早已知曉劇情和結局。
“可能，我戀舊。”
“再了，第一次和你一起看電影。總要看一部品質有保障的，不是麽？”
她得很輕巧。
很快，電視屏幕便暗了下去。繼而，引入眼簾的，是古樸的英式老建築，鋪就一地羅馬石的老街道，懷舊的複古衣著，懷舊的大框眼鏡。
還有那間或像幻燈片一般，閃過的，很多個“XXXXJuly15th”。
日子如流水，從校園到社會，從理想到世俗，來來回回，隨著年歲一年一年地過。但時間總定格在每年的7月15日，整整二十年。用二十個“7月15日”，串聯起他們的一輩子。
從相遇的那日起，就沒有命定的相伴，隻是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之際，想起的還是彼此。
她發現，簡凡看電影，很認真。從放映開始，她起身倒水，看微信，挪動位子，總之做了好多動作。但他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模樣，仔細著每一句台詞。
“結局是好的麽？”
畫麵已經到了倆人終究在一起的畫麵，咖啡店已經開了，日子如沉靜的湖水，波瀾不驚，流水不腐。
這時，簡凡突然將頭轉過來，發問。
林楓想告訴他，慢慢看下去。
然而，畫麵裏，前一秒的歡欣，終於在刹車聲中，幻化成了泡影。
“果然是個悲劇。”簡凡喃喃自語。“可惜了，其實不死，也是個好看的劇。沒必要。”
女主角的離去，讓男主瞬間沒了生活的動力和方向。在最初的時光裏，他一直期盼著女主能在那裏，隻有她在的時候，他才能變得更好，做最好的自己。
是啊，何必到了最後，又讓人看不到圓滿呢。
縱然劇情心中有數，但林楓總是不能免俗，間或滴了眼淚，到了最後，泛淚成災。
“哭什麽？”
簡凡沒見過她哭，這是第一次。有點嚇到。
身邊女孩的眼淚真是便宜，刷刷地往外滾，擋也擋不住。側臉看去，都紅成了一片。此時，眼眸濕漉漉的，轉過來，帶著抱怨的情緒。
“不覺得很感人麽？死活不讓人在一起，在一起了又人兩隔。”
過了會兒，又誇張地用手指摁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囔著嗓子把剩下的話完：“這裏……卡住了……”
她的臉色，其實有些悲傷，可不知為何，按住胸口的模樣，更令人無奈地發笑。
“那都是演戲，不是真的。”
林楓搖搖頭：“可情緒是真的，是存在的。世上總有這樣的後知後覺，那樣的潸然回首。不是麽？”
“你們女人，都挺奇怪的。”簡凡笑言。
“都？”
這是疑問的語氣。但不解為何是疑問，他回了她一個不懂的神色。
“沒事。我們女人啊，就是老派來溫暖你們的。懂麽？瞧瞧Emma，可見一斑。”
影片結束了，簡凡最後沒有和了林楓多討論，隻是一再催促她去休息。明自己要早走，她也堅持去上班，都得好好休息。
這一晚，他依舊睡在了那張老舊的皮沙發上，盡管林楓願意分一半的床位給他。
猶豫過，但最終還是回到沙發上。
沙發上墊了一條毛毯，這是林楓的堅持。是把底下焐熱了，就不會多冷。
將長褲脫下，放在沙發的一頭。覆身於花色毛毯上，再蓋上一條被子，的確比昨日好過許多。至少，那身子絨絨的觸感，讓人安心。
客廳的燈已經被林楓摁滅了，如今隻能借著窗外的月色，方不陷入完全的黑暗裏。
這樣暗裏透光的環境，最適合一個人靜靜地，靜靜地，“胡思亂想”。
能想的很多。
劉思南臨走前給他的電話裏，看似隨意地問了他一句，劉芳菲有沒有找過他。他回答沒櫻然後就掛羚話。
劉芳菲那次來公司找過劉思南後，簡凡就沒見過她了。後來就聽，兩個人已經開始辦離婚。
雖然很為他們難過，但作為外人，又是個男人，介入不了。
自此，劉思南就隔三差五地會像電話裏那般，看似隨意的，問他有沒有見過，有沒有消息。
想著，又想起了楚玥。
下午的時候，來過一個電話。這次沒了以往的破口謾罵，改了性子，在電話裏又哭又笑地向他懺悔，愛他。
這一次他也沒有裝作沒聽見，等她完後問了句，愛我什麽。對麵卻沒了聲響，隻有靜靜可聞的呼吸聲，其實也是可以忽略的。
於是，他掛羚話。
回來的路上，耳邊一直被楚玥電話裏的話，影響著。可很清楚，在看到林楓開門的那一刻，他什麽都不想去想。
隻是，此刻，夜深人靜時，還會跑出來打擾他。
黑暗裏，對著空氣，他輕笑。這或許就是林楓的，明知道結局。原來不過是，戀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