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壺再聚送離人
深夜的飄渺客棧,便隻剩下了龍邪一人,他望著空蕩蕩的客棧,獨自坐在櫃台前,自己喝著自己浸煮的茶水。
他的一生,似乎都是孤寂的,就連旁人都在無憂無慮,嬉戲打鬧的童年,他也不曾擁有過。
他的一生,似乎都是已經被注定好了的,雖然有時,他也會擁有自己的喜悅。
隻是這一份喜悅,往往淺薄而短暫……
這也注定了,他往往不能隨心所欲的去做一些事,也注定了,很多時候,他需要將自己深深的隱藏起來。
今夜的茶似乎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他想以茶換酒,可是,似乎現在,也不是時候。
龍邪拿起茶杯,放在鼻前輕輕聞了一下,隨後目光一寒,修長潔白的如玉之手忽然一彈,那一杯茶便化作了極影,飛向了門外漆黑的街道。
啪!
門外的黑衣抬起右手,一把扣住了飛來的茶杯,杯中的茶水一滴未溢,隻是在杯底一蕩,便逐漸重歸了平靜。
黑衣人的身形很均勻,身後背著一張黑色長弓,他的臉上戴有一張銀灰色的惡鬼麵具,兩根尖銳的獠牙令人看起來便覺得不寒而栗。
“你總是這般的警惕。”黑衣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將茶杯放在桌案上,往前一推,歸還給龍邪。
有麵具阻隔,雖然看不到麵貌,但是聽他的聲音,似乎也就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藏魂,你是來告別的吧?”龍邪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是啊,在這座城裏停駐的時間也不短了,我是來告別的。”被稱作藏魂的黑衣男子,他話時的語氣,相比於龍邪,似乎還要來得更為冷漠。
“茶還是酒?”龍邪抬頭問道。
“酒吧。”藏魂在龍邪的對麵坐下,緩緩拿開麵具,放在桌角。
麵具下的臉龐很年輕,很俊俏,隻是眉宇中的那一抹冰冷,總是能在無形之中將人拒之門外。
龍邪起身,從櫃台後的酒架子上取下一壺酒,瓷質的酒瓶整潔瑩白,瓶上的圖案是空穀幽蘭。
龍邪拿來兩個白瓷酒杯,分別把酒倒上:“這一壺酒,酒名再聚。”
“再聚,不錯的酒。”藏魂漠然的道。
“那麽這一行,你要去哪裏?”龍邪將酒杯推向藏魂,抬起眼來。
“從新月一路南下,到了皓月城,你還不知道我的行蹤嗎?”藏魂仰起頭,將身前的酒水一飲而盡。
“新月以南,是黑旗,但是新月以北的落北帝國,精通於騎射之術的高手,豈不是更多嗎?”龍邪拿起酒壺,將藏魂的空酒杯再次滿上。
“落北我去過了。”藏魂道。
……
門外漆黑的街角,藏魂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幕中,龍邪獨自站在門外,晚風將他的長發輕輕吹拂,有點寒,有點冷,亦有點,孤寂。
“下雪了呢。”
龍邪輕輕抬起手,接住了一片飄落而下的雪花,隻是很快,潔白的雪花就被手心的溫度融化成了一滴冰水,順著指間滴落而下,落在石階上,濺起了一朵透明的蓮花。
如曇花一現,一閃,而逝。
藏魂總是這樣的。
在一段潦草的歲月裏,藏魂也曾陪伴龍邪走過一段短暫的歲月,他總是這般的沉默寡言,但是待在他的身邊,卻又很容易讓人感覺安心。
兩個人,性格相像,但是相比於龍邪的淡漠、孤傲。藏魂則是更加的孤獨,他就像是一隻生活在夜裏的孤狼,似乎與外界的任何人,或者事,都格格不入。
他是龍邪見過,箭術賦最好的一個人,至少在和藏魂相處的歲月裏,龍邪還未見過藏魂的箭術有過失手。
在遠距離的情況下,龍邪也無法保證自己在成功近身藏魂之前,是否能夠從他的羽箭之下存活下來,他就是這樣危險的一個人,孤單而危險。
時至如今,藏魂仍然居無定所,他的這一生,就是在去尋找一名名箭術高手的路上,然後較量,然後從那些箭術高手的手中,存活下來,一次一次,直至勝利那,他就會離開,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是他唯一的執著,對箭術的執著。
除非藏魂告知,或者他自己出現,否則就連龍邪自己,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找到藏魂,而在這段日子裏,也是因為藏魂經過了皓月城,龍邪才將他留下。
那晚,龍穀雪一口氣喝下了十二盞星夜酒,陷入昏迷,龍邪將她放在飄渺客棧的那段時間裏,就是藏魂在替龍邪守護著她,否則龍邪也不敢不留一兵一卒,就不留餘力的去攻打李家。
前不久龍穀雪已經離開,而龍邪也早已猜到,藏魂離開的日子也即將不遠,隻是當這一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感覺有些倉促。
“皓月城啊!”龍邪忽然仰起頭,看著落雪紛揚的朦朧夜空,歎了一聲。
……
帝國邊陲有座城,命名皓月城。
原本的古城如今已被白雪覆蓋,與地相連,遙遙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不過在今,古城裏的人們都紛紛走出家門,他們穿著厚厚的裘袍,壯年勞力們聚在一起,開始清掃街邊深厚的積雪。
孩童和婦人們歡聲笑語,在自家門前掛上了火紅的燈籠,嘻嘻鬧鬧,城中一片喜慶。
“哎哎哎!瓜娃子,門聯要貼整齊點,歪歪扭扭的,心你阿爹回來揍你咯!”
“喂喂喂!白胖,燈籠要掛高點,再掛高點!”
“阿娘,我已經夠不著了呀!”
“讓你平時多吃點飯,多吃點飯,來去,你就是不聽,看吧,隔壁家虎哥都長得比你高出一個頭啦!”
這樣的景象,在皓月城的每一條街道上都被呈現了出來。
有一襲紅衣的身影,扛著長槍,從雪白的長街盡頭獨自走來,獨自一人,孤孤單單,卻也灑脫。
隻是在今,他的這一襲身影,似乎在周圍的喜慶景象襯托下,就變得尤為孤獨了。
這一段路並不遙遠,可是陌淩風卻走了很久,走過了白被黑夜覆蓋,再走到了夜盡明。
如今,他再次回到了這裏,一處很大的宅院,他的家。
隻是這次回來,似乎很多的事情,都要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