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試
青鹿道宗，主峰，萬象殿。
天剛蒙蒙亮，殿外已經一幅忙碌景象。弟子們來來往往，手裏端著果盤茶水，腳步匆匆的在殿內出入。眾所周知，今日是青鹿道宗新入門弟子複試考核，亦是玄裔神宮、靈雀禪寺道友前來拜會切磋的日子，斷然不能出半點差錯。
“誒你們說，今日靈雀禪寺會是誰來呢？”幾名小童站在廊下一邊打掃一邊竊竊私語。
年齡稍長的賣弄道：“當然是枯月大師。昔日住持靈雀禪師自空桐法師走後再未收徒，還道天選人已亡，四十年前在榻邊書下悲欣交集四字，便長笑坐化了。”
“之後呢？”一群弟子紛紛好奇道。
“靈雀禪師走後，應寺裏眾人推舉，選賢舉能，空桐法師的師兄、靈雀禪師的大弟子枯月禪師便代任住持了，一晃這也四十年過去了。”
“那玄裔神宮的那位新任神官長，言殊大人，今日應該會來吧？”小師妹怯生生的問道。
一名童子不假思索道：“想必會來吧，新官上任正是威風的時候，這麽好的機會，不來才怪呢。”
年長的師兄連忙掩住他的嘴，罵道：“說話口無遮攔的，不要命啦？快好好幹活！”
天尊靜坐在羽簾後，眼前的忙碌喧囂與他不染分毫。他麵容枯瘦，雙眼卻如炬，麵頰有虯髯，身著印有太極八卦的寬大道袍，樸素卻令人過目難忘。身後的太極掛布高懸，正是青鹿道宗聞名於世的八卦結界，尋常人隻能在傳說中聽聞。
天尊麵前肅立著四名弟子，分別是五峰的大弟子，他們五人本應在此時做好迎客招待的準備，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五峰大弟子鹿鳴。
“鹿鳴師弟還沒來嗎？”主峰大弟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問一旁的童子。
童子縮了縮腦袋，小聲道：“我也不知道，今早一大早就沒看見鹿鳴師兄，現如今也不知去了哪裏。”
正在四人麵麵相覷時，一名報信的童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報天尊，一切準備就緒。”
天尊緩緩睜開眼，語氣波瀾不驚道：“客人們到了嗎？”
跪在地上的童子上氣不接下氣道：“靈雀禪寺的現任住持枯月禪師和弟子們已經到宗門前了，而玄裔神宮的神官長據說仍在閉關，來人是第二神官幕愴。”
“好，速把二位迎進來。”天尊若有所思的撫了下胡須，究竟是閉關還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呢，這個新任神官長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捉摸。
不多時，兩位客人便一左一右進入了萬象殿。
靈雀禪寺住持枯月禪師著一身紅色袈裟，約莫古稀之年，身形微佝，右手持浮屠禪杖，左手胸前作揖，不急不緩走入殿內，身後跟著幾名年輕弟子。
玄裔神宮第二神官長幕愴著一身玄衣，約莫而立之年，身形欣長，背後用乾坤袋包裹著疾風刃，雷厲風行的大步走進萬象殿，身旁簇擁著許多門人。
“今日得見二位，真是鹿某之幸，也是青鹿道宗百年難得的盛事，二位遠道而來，快請坐。”天尊快步走下高台，朗聲道。
賓主落座，一旁候著的童子趕忙添茶倒水，替客人們焚香更衣。
枯月禪師微微頷首，雙手合十道：“天尊客氣了，選拔下屆優秀弟子，確保香火延續，乃是三大修門共同之責，枯月斷不敢推卸責任。”
那玄裔神宮的幕愴也是一拱手道：“要不是言殊大人在閉關，他今日必然要親自前來的，還望天尊見諒。”
天尊擺手道：“無妨，無妨，神官長大人日理萬機，所來皆是客，何須計較這些虛禮。”
片刻後，青衣弟子宣布，青鹿道宗入門弟子複試開始。聲音一階一階的下傳，逐漸響徹整個青鹿道宗。鍾鳴三下，鼓敲五聲以示鄭重。
青鹿道宗作為三大修行名門之一，其弟子自然是擁有著不俗的實力，比試打一開始便吸引了許多目光。看台兩邊的眾人時而緊張觀戰，時而拍手叫好，時而低眉惋惜，好不熱鬧。
主座與客座上的三人一邊飲茶，一邊時不時交談幾句，或論比試，或談天下格局，倒比看台上的弟子們氣定神閑許多。
賽事過去大半，一場比試又分出勝負。
唱名的弟子被擠在角落，捏著羊皮卷喊道：“下一場，許虛對傅清平。”
人群中一名青衣弟子拖著長鞭翻上畫有巨型八卦的比試台，自報家門道：“弟子傅清平。”
半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許虛卻還未現身。
唱名弟子焦急的扯開了嗓子，喊道：“許虛——許虛何在？”
台下眾弟子麵麵相覷，噓聲一片。
而殿內的賓客席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比試台上。
人聲越來越沸騰，天尊眉頭微皺，不動聲色的抿了口茶，吩咐立於左右的大弟子去看看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出人意料的事來了。“許虛”出現了。
準確的說是，荼彌提著被傷的七葷八素、今早就不見人影的五峰大弟子鹿鳴出現在了複試現場。台下的弟子們見到平日裏倍受尊敬的五峰大師兄如此狼狽，被一個新生提著脖子出來，都大跌眼鏡，議論紛紛。
天尊見此情景，輕輕放下茶杯，向左右使了一個眼色。弟子們心領神會連忙下看台預備拿人。
荼彌在台上站定後，並不言語，隻是一鬆手把奄奄一息的鹿鳴狠狠扔在了比試台上。
“許虛，你在幹什麽！今日是新生複試，其他修門的道友也在此，還不快滾下來！”其他幾峰大弟子衝上前來，怒喝道。
荼彌舔了舔嘴唇，將腳踩上了鹿鳴傷痕累累的臉上：“我今日是受人所托，隻需天尊聽幾句話，我自然從哪來到哪去。”
台下的弟子們聽了這話一個個目瞪口呆，這語氣哪裏像是一個新生說的，怕是一會兒要跪著求饒了。
主峰大弟子冷哼一聲，道：“放肆！這裏是青鹿道宗，哪裏容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說了算，快快滾下來，饒你不死！”
荼彌饒有趣味的盯著逐漸逼近的幾位大弟子，雙手快速結印：“既然你們聽不懂人話，那便休要怪我！”
天尊盯著台下劍拔弩張的氣氛和躺在地上的鹿鳴，眉頭緊皺，不知在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