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各執心思
是夜,繁星璀璨,雖仍被那迷蒙也似的“薄沙”所籠著,但絕對算得上難得一見的好光景兒了。
楚尋三人坐在營帳外麵的空地上,顧盼兮抬頭看著夜空,幽幽說道:“如果還是以前,今晚的夜空,肯定好看極了。”
“越美的東西就越危險。”胡萬假裝高深莫測。
“沒錯,比如我老姐是吧?”楚尋從旁挪揄。
嘿,這是挑釁啊,我不想損白你,你反倒損白起我來了!
胡萬一聽哪能作罷,當即便又要將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抖摟出來。然而他剛剛開口,楚尋卻突然站起,道:“我想到一件事,須得防範。”
這是戰場之前,形勢瞬息萬變,楚尋說想到了什麽,那肯定便是重要之事,胡萬就算再怎麽沒正經,也絕對不會在這種場合胡攪蠻纏下去。
“何事?”顧盼兮好奇問道,她就是個不經世事的小丫頭片子,壓根不知道戰爭險惡,就目前來說,甚至還有點野營的歡快心理呢。
“兩軍對壘,攻敵未穩,今晚辰王很可能派人來劫營。”楚尋遙望鎮南關方向,那座雄偉的大城隱匿在夜色之中,好似一片平靜。
“扯淡吧,這可是十萬大軍,他有那膽子?”胡萬不太理解,畢竟劫營一般都針對小股軍隊,比如三千五千多了也就一萬左右,劫大軍的營,確實是飛蛾撲火的行為。
當然了,九州曆史上到也存在看似飛蛾撲火最後卻收獲奇效的先例,但長河滾滾,那隻是偶然一見而已,終究有些不合常理。
“你不懂,辰王的心機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很擅長尋找機會和弱點,即便劫營不能成功,也會給我方氣勢上帶來影響。”楚尋分析道,然而他的分析並不是很準確,但也抓住了些許重點。
的確,辰王很擅長把握機會和尋找弱點,縱觀以往,他針對楚尋的幾次行動,全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隻不過楚尋棋勝一招而已。
即便如此,最後赤鐵礦場那次若不是大掌櫃及時趕到,辰王便可以一雪前恥成功翻盤,將四大劍奴和楚尋盡數斬殺。
或者換位思考一下,楚尋若是辰王,麵對同樣的機會他也是不會放過,至於被人反算計,這種事誰也無從預想。
按照常理來說,軍隊剛剛駐紮便是立足未穩,劫營和偷襲在情理之中。但朱佲手握十萬大軍,這營可不是那麽好劫的,所以說這件事既符合常理又違背常理,隻看辰王如何出牌。
據楚尋分析,辰王應該是會派人劫營的,因為朱佲的大軍中存在弱點,至於這弱點是什麽,自然便是從未經曆過戰火,第一次參與到戰爭中的楚尋部隊。
如果辰王能夠劫營成功,對於楚尋率領的一千五百名玄修可就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剛到戰場,仗還沒來得及打呢就先讓人在老窩溜達了一圈,然而揚長而去,這事兒放誰身上誰不鬱悶氣餒。
一旦楚尋這邊軍心渙散,出於他身份的特殊性,則會對朱佲產生嚴重影響,往輕了說是拖累,往重了說演變成互相生怨也不是沒有可能。
細節,一切都是細節,也許是楚尋瞎操心,但他覺得,就算是瞎操心,也很有必要。
“通知各位兄弟,今晚都精神著點,另外現在就在營寨外十裏處安插幾個暗哨,一有情況,火速回傳。”
胡萬應了一聲,便欲領命而去,但楚尋卻又喊住了他,道:“讓寰風親自去,辰王若真來劫營,必會挑選絕佳的軍馬,我們所騎乘的隻是普通軍馬而已,到時候很有可能即便發現了他們也無法及時報信,但這世界上恐怕還沒有任何一匹馬能夠快過寰風,他去,可保無虞。”
“臥槽,用不用這麽小心謹慎啊?”胡萬有些不以為意,他雖也是個精細的人,但卻不是精細在這方麵。
“讓你去你就去,廢話那麽多呢。”楚尋玩笑著給他一腳,隨後親自見朱佲去了。
十萬人的大軍駐紮下來,營寨都得連綿數好幾十裏,楚尋從自己的營寨來到朱佲處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
但此刻站在營寨之外,他卻有些糾結起來。
把自己的想法和朱佲說吧,就好像多顯擺似的,更何況以朱佲的能力,應該也能想到這一點。但他的想法應該是常規想法,絕對不會如自己這般細思。說不說的都有點不太好,倒不是怕朱佲和胡萬一樣笑話自己,楚尋是擔心自己處處詳思,會讓朱佲覺得自己有越俎代庖之心。
終於楚尋還會決定說了,他坦坦蕩蕩,同時朱佲雖然自負,卻應該也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和自己離心離德。
當然,若是以後時常發生這種事那就得另當別論了,畢竟很多無法化解的大事,都是從芝麻綠豆的小事積怨而來。
對朱佲說過自己的想法,後者沉默片刻,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但隻需提前做好防範便可保無虞。”
楚尋一聽,雖然朱佲對自己的想法表達了讚同,可是“當隻需提前防範便可保無虞”這句話,卻是無意間流露出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的心理。
情知多說無益,楚尋便辭別了朱佲,重新回到本部。
眼下他和朱佲的關係很是複雜,所以處理這種關係也得謹慎,朱佲之所以對楚尋的話並不放在心上卻表示讚同,便是因為他要給楚尋麵子,而楚尋聽出了他的心理卻沒有繼續勸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唉,本有機會將辰王派來劫營的士兵全部斬殺,然後以易容術偽裝後直接混入城中,如今看來算是行不通了。”楚尋坐在營帳中悶頭想著,此計雖不是很可行,但卻也有一線機會,比起翻山越嶺再想辦法混入城中難度要低,可惜朱佲並沒有此心,憑自己手底下這點人,也絕難將辰王派來的人馬全部留下。
“我若是主帥就好嘍。”不覺間已經沉思許久,楚尋稍感困頓,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種想法的出現很是危險,自古以來諸多內部不和便是由此產生,特別是他和朱佲之間的特殊關係,既不是上下級,卻又不得不礙著對方顏麵行事,著實憋悶的緊。
如果辰王能夠找準機會,極有可能將他們兩人推倒一個對立麵,對此楚尋心知肚明,因為情緒這東西有時候靠理智是無法控製的,所以他便生出一種和朱佲兵分兩路的想法,如此不但不再束手束腳,也能避免這一情況的發生。
展開地圖詳細觀看,鎮南關之後還有一十二道關隘,這十二道關隘大小不一,地形各異,有的很適合大軍直接平推,有的則需多用手段,正好符合他們兩人的特征。
“待得攻破鎮南關,我便提出兵分兩路。”楚尋在心中做出決定。
此時此刻,三軍總賬中亦是通火通明,朱佲端坐於案席之前,案席上同樣鋪展著南地地圖。
端詳良久,朱佲指著其中一處關隘道:“由此開始,經過這幾處小城,一路北轉皆無重關,待得破開鎮南關,本宮就把楚尋打發到那邊去。”
朱佲的身旁靜立著一名副將,聽得此言,當即表示讚同,道:“殿下所言甚是,此子喜歡參合軍政,著實惱人的緊。”
其實他這話說的有點過了,楚尋無非說出了自己的設想而已,但在這些老兵油眼裏,卻是有點看不過去。畢竟他們都覺得楚尋隻是一個未經戰場的菜鳥,又是靠著客棧麵子才能與朱佲平起平坐,憑什麽就敢大言不慚的跟他們這位勇探星河的大皇子擺道。
此人的話說的太過直白,朱佲斜覷他一眼,示意莫要再說下去。盡管他的心理亦是如此作想,但楚尋身上終究還是有令他敬佩地方,隻是關於這戰事……朱佲委實不認為楚尋擁有可以比擬自己的能力。
或者是說,在朱佲的眼裏,楚尋壓根就沒資格與自己談論任何有關兩軍對壘的事情。
這是他作為未來青霄國主的傲氣,也是唯一不尊重楚尋的地方。
……
酉時已過,亥時來臨,原本明朗的夜空,突然間風雲變幻起來,烏雲迅速向天邊聚攏,隨後豆大的雨滴嘩嘩而落。
在遠離南地戰場的萬裏開外,神劍峰如遠古巨獸般蟄伏於風雨之中,巋然不動。
山腳下某處茂密的鬆林之中,兩道人影悄然靜立。
哢擦……
雷鳴電閃,使得黑沉夜幕為之一亮。
其中一人開口說道:“事情的進展如何了?”
他的聲音很尖銳,但並不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尖銳,任誰都能聽出,此人在刻意隱藏聲線。
“一切順利,不出意外,便是隻等你們這邊的消息了。”對方傳來粗糙的聲音,鼻氣很重,嗓子很粗。有點像黃牛悶哼,又有點向猛獸發出鼻響的那種感覺。
先前那人點了點頭,陰沉的眸子突然熠熠生光,他轉頭望了一眼聳立天地的神劍峰,許久才收回目光。
“那位大人,是否願意出手相助?”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
聽得此言,粗糙聲音登時多了幾分急促,道:“此事莫要再提,那個人,不是你我能夠操控,你若執意把他拉扯進來,咱們恐怕會反遭其害!”
“哼,不用擔心,你按我說的去做便是。”尖銳聲音的主人冷笑一聲,旋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頭腦,道:“在我眼中,世界上任何都事都可以用這裏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