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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梅楚恩怨

  周秉同一罷,楚鳳南、顏雪鷹、蘇寒川、梅望朔均是一驚。


  梅望朔本來安排親信假扮成楚鳳南的心腹故意串通劉正鑫、蘇寒川,從而離間眾人和顏雪鷹的關係,便可找個時機除去顏雪鷹。但卻沒想到顏雪鷹因為和楚鳳南爭奪湛盧劍,情急之下會直道此事,蘇寒川會直證此事,劉正鑫又泄此事,矛頭瞬間直指楚鳳南,無奈之下,又想順水推舟,借刀殺人,先卸去楚鳳南一大強敵。然而周秉同耳聰目明,精明絕倫,自進入瀟湘門後,事事處理都直中梅家要害,梅望朔為此屢屢掣肘。


  楚鳳南沉思一下,梅家諸多藥物,又通藥理,是最易偽裝神農山莊的,想明白周秉同言下之意,怒不可遏,道:“梅望朔,你竟敢陷害我,你可別怪我辣手無情。”


  周秉同拿起湛盧劍起身,道:“楚鳳南,白讓你委屈一場,瀟湘門的人便留給你處理吧。本官要快馬加鞭,趕往京城複命。”


  劉正鑫、顏雪鷹和蘇寒川當即跟上周秉同,返出門去。梅西橋畔的古木聳入際,隻是此刻靜悄悄的,傳來幾聲昏鴉鳴叫,讓人不寒而栗。


  楚鳳南站在瀟湘祠前,眼前梅家眾人瑟瑟發抖,朝著梅望朔道:“你先要害我,別怪我。”著,手起一刀便砍死一名梅家人,大笑一聲,道:“這裏的人都給我梟首示眾。”


  梅望久眼見楚鳳南兩眼血紅,行事狂悖,近似妖魔,當下使出內力,震斷繩子,一招向楚鳳南攻去。楚鳳南出手更快,搶過澹煙擋在身前,道:“現在你的孫子在這裏,你若敢動手,我便立刻送他去見閻王。”


  澹煙哭著,喊著叫爺爺和爹爹。


  梅望久見孫子被挾,道:“楚鳳南,他不過一個幼童,你若是個男人便放了他,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楚鳳南道:“梅望久,你的武功,江湖人都是知道的。我怎麽配得上和你動手。”


  一眾侍衛擁上,長槍刺入梅望久背心,梅望久口中吐出獻血,趴倒在地,怒叫一聲,便一動不動了。梅夕照跪在地上長哭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聽秦大哥的話,我梅家都是被那賊道害了。掌門伯父,讓我一死,身贖此罪。”站起來撞在瀟湘祠的台階上,殷紅的血就從他的身下流了出來。


  梅望朔眼見梅家武功最為高強的堂弟也在一瞬被刺,醫術最高的子侄撞死在祠前,道:“瀟湘門從此滅了。楚鳳南,你饒了這裏的婦幼,我隨你處置。這瀟湘門也拱手讓給你神農山莊。求你饒了他們。”


  楚鳳南哈哈一笑,道:“瀟湘門,從此就要姓楚了。雲嶺,聽到沒有,爹就把這瀟湘門賜給你,你也是一派掌門了。”


  楚鳳南身後的一個年輕男子楚雲嶺走上前來,道:“爹,你的是真的嗎?”


  楚鳳南道:“把這梅家的人都殺了,這瀟湘門就是你的了。”


  那男子一刀下去,直戳入梅望朔心口,站起身來,又是幾刀,把跪著的梅家人紛紛砍翻。堂前眾位仆人哭叫:“我們隻是這裏的仆人,求您饒命呀。”


  隻有黃芪領著幾人,昂首挺胸怒道:“楚鳳南,你這魔頭,你殺了我,我也要化作厲鬼,時時糾纏於你。”


  楚鳳南冷哼一聲,道:“殺了。”


  楚雲嶺又是一刀,黃芪倒地而亡。瀟湘祠前血流成河,哀嚎遍野。林中的風一吹來,滿苑都是血腥味道。楚鳳南一手舉起澹煙道:“斬草除根,這個娃娃,也摔死在這裏。”


  澹煙一聲哭叫,眼見就要撞到地麵上,隻見一具屍體飛出,接住澹煙。那人靠在柱子上,頭發散亂,口鼻流血,卻神威尤在。眾人驚呼一聲:“梅望久。”


  原來梅望久見孫子被挾,無法施救,隻得裝死騙過眾人,一待時機便跳起救人。


  梅望久怒喝一聲,道:“老夫的見鬼手,你們誰想要上來一試。”


  見鬼手,三十年前名震江湖,這是梅招無窮創新的武功,據隻需一手,便可讓人見鬼身亡。


  梅望久一邊垂淚,一邊喃喃地道:“我們梅家為了救你,家破人亡。我隻有這樣一點骨血,萬望你能救他離開險境。我梅家永生謝你。”


  楚鳳南等人見梅望久靠在祠前柱子,自言自語,念念有聲,道:“這人瘋了。”


  梅望久看看懷裏的澹煙,他的臉與兒子神似,脖子掛著一塊梅家兒孫才能佩戴的玉牌,他伸手摩挲玉牌,內心絞痛,走進瀟湘祠,關住大門。楚鳳南道:“來人,給我堆上柴火,圍住瀟湘祠燒了。”頓時,瀟湘祠便烈焰滾滾燒了起來。


  忽聽嘩啦一聲響,屋瓦飛得滿地,一身黑衣,從屋頂一踏,隻身飛出青囊中苑,幾起幾落,消失在草木中。


  瀟湘祠大門一開,梅望久在火中掣開雙掌,怒恨交加,每一招都是拚命的見鬼手,衝上來的人被他一把插入心髒,所中者胸前幾個手指窟窿,倒地便死。梅望久大笑一聲,道:“見鬼手重出江湖!”隻身躍到楚鳳南身側,兩眼圓睜,如同迸裂,雙掌擊過去,楚鳳南避無可避,近身又無法射出暗器,忙出手抵擋。楚雲嶺見父親身處險境,長槍一挺,猛然便刺向梅望久背心。


  瀟湘祠火光漫,濃煙滾滾,梅家祖宗的牌位紛紛掉了下來,燒成焦炭。梅望久聽得背後風聲如同偷襲,回身一掌,楚雲嶺卻心係父親,寧死也並不避讓。一槍戳中梅望久的心胸,梅望久忍痛,一掌抓住楚雲嶺胸前衣襟,隻需要使出一招見鬼手,必可立時兩人同歸於盡。楚鳳南忙躍身揮出一掌,擊中梅望久的後腦。梅望久倒在地上,口內鮮血直湧,哭叫一聲:“也白頭,盡了。”倒地死了。


  眾人不知道他到底想什麽,也許是盡了心,盡了力,或者命盡此刻,諸般遺憾和無奈。楚雲嶺心口一痛,隻見衣襟已經被血染紅,心口上也被指力抓傷,肌膚綻開,血肉模糊。見鬼手這般威力,楚雲嶺當真後怕。


  楚鳳南見楚雲嶺冒死救父,道:“吾兒豐功至偉!”


  楚雲嶺忍不住心內疼痛,隻覺得徹骨劇痛,像是要生生把肋骨折斷,倒在地上,叫道:“父親,我疼!”暈了過去。


  楚鳳南忙扶起楚雲嶺,道:“兒子,快來救我的兒子。梅家不是能起死回生的嗎?快來人,救我兒子。”


  瀟湘詞前屍橫遍野,楚鳳南沒想到自己會麵臨這樣的局麵,自己殺光了能救自己兒子的所有人。楚鳳南道:“所有的人都給我關押起來,封了瀟湘門。”抱起兒子衝進嶽陽,尋找大夫。


  秦霄漢和梅夫人等在聖安禪寺門口,而梅夕照和澹煙一路都沒有趕上來。清絡在梅夫人懷裏哭個不止。梅夫人道:“拜祖宗的時辰早過了,怎麽還不來。聖安寺早開了門,唉,今是清絡滿一歲的生日,卻又沒趕上進第一炷香。”


  秦霄漢道:“夫人別急,下個月來是一樣的。佛祖不會怪罪。”


  忽然看見城內滾滾濃煙冒出來,被風吹散了。秦霄漢飛身躍上聖安寺的佛塔,隻見著火的地方正是梅西橋畔瀟湘門,忙飛身下來,道:“家中失火了,難怪大爺他們沒有趕來。”

  梅夫人一聽家中失火了,掛念丈夫和兒子,焦急道:“莫不是出了事,我們快趕回去瞧瞧。”


  秦霄漢道:“也好!隻是到了聖寺,不得也得拜一拜。”


  梅夫人抱著嬰兒,斂裙跪在聖安寺門前,秦霄漢和眾位仆人也都紛紛跪倒。梅夫人道:“佛祖在上,民女梅氏蕙賢在此拜過,求佛祖保佑我的兒女健康平安。”


  當下眾人登車,沿路返回嶽陽城。秦霄漢一打聽,梅家被官府封了,梅夫人更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道:“秦大哥,這可如何是好?梅家犯了什麽事。”


  秦霄漢也無頭緒,隻得找了一間客棧暫時安置梅夫人,道:“夫人且在這裏歇一歇,霄漢這就出門打聽,晚點的時候看管鬆懈,我就回梅家談談情況。”


  秦霄漢混入市井,詢問一,都無人知曉梅家犯了何事。好不容易熬到黑,秦霄漢飛身從雜論北苑進入瀟湘門,苑內沒有一盞燈火,死氣沉沉。隻是十五的月亮十分明亮,各處也能看清,秦霄漢又熟悉院內道路,當下沿著徑朝東苑行去。


  苔蘚痕痕青綠,柳葉在風中輕輕擺動,秦霄漢見東苑既無燈火,又無人聲。靜夜裏,隻聽到幾聲鴉叫從青囊中苑傳來,秦霄漢當下飛身趕往中苑,首先看到的是瀟湘祠已經淪為一地焦炭,餘燼中不時地又冒出一些火光。秦霄漢幾下奔赴過去,眼前景象慘不忍睹,他一跤摔倒在地。


  瀟湘祠前的大片空地上,一眾屍體橫七豎八地臥在血泊中,地上的血已經凝固了。上邊都落滿了祠堂燒毀飄下來的灰燼,一群烏鴉就盤旋在空中,爭相飛下來搶食屍肉。秦霄漢,顫巍巍站起來,跑進屍群之中,隻見掌門梅望朔胸前中了一刀,梅夕照倒在台階上,腦門鮮血和腦漿淌了滿地,秦霄漢一把抱住梅夕照,見他雙目不瞑,猶有淚痕,隻覺得悲從中來,兩眼的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傾瀉出來。秦霄漢又看見祠前梅望久被一隻長槍透胸而過,滿臉血汙,兩鬢頭發在風中被吹得淩亂。秦霄漢就坐在一眾屍首中間,傷斷心腸,放聲大哭。


  忽聽到內經西苑一陣人聲,當下停止哭泣,幾個縱躍飛身過去。西苑六七所院子,甚是寬敞。秦霄漢隱身在屋簷,隻見屋內關押的都是梅家一眾仆婢,正在暗暗抽泣。門外站著二三十位侍衛把守。


  屋內一個白發蕭疏的老頭,站起身來,道:“官爺,老兒甚為口渴,能否放老兒喝口水。”


  秦霄漢見那人正是難經東苑的藥堂老仆忠叔,那忠叔是個少白頭。梅望久年輕成婚的時候,忠叔才不過十六七歲,便已白發叢生。當年梅望久笑對新娘道:“我們就應該這樣,憂也白頭,樂也白頭。”


  忠叔到如今也還不到五十歲,但是已白發滿頭,大家日常便叫他忠叔。那侍衛叫一聲:“坐回去,咱們兄弟勞累了一都沒喝上一口水,哪裏輪的到你?”


  另有一瘦高侍衛,見忠叔年老,想到自己在家癱瘓的父親,道:“他年紀大了,經受不起折騰,別渴壞了他。不如讓他燒一壺水,我們都喝一口。”


  前一名侍衛聽了,拍案叫絕,道:“還是你精靈!那行,你去帶他到廚房煮水,燒好了沏茶給我們喝。”


  那瘦高侍衛便帶了忠叔出來,走進西苑的廚房,兩人坐在地上開始生火燒水。忠叔道:“你能體諒,老兒多謝了。”

  那侍衛環顧私照道:“你們遭了難,真是可憐。我一見到你,就想到了我那癱瘓在床的爹爹,心有不忍。”


  忠叔道:“癱瘓在床,多半是他下身的經絡不通,隻要找到穴位行針,再喝上幾服發散的藥,定有功效,不敢健步如飛,但是絕對能日常行走。”


  那侍衛喜道:“你不騙我?”


  忠叔道:“我們藥堂曾經收治過好些癱瘓的人,還不都是治好了。你搭救我,我怎麽會騙你。”


  那侍衛道:“你莫了。今楚莊主殺了這麽多人,又走漏了風聲,早就驚動了朝廷,我聽我們大人了,你們隻是在這裏的仆人,大人不會處死你們的,過上一兩便就放你們走了。到時候還請老先生為家父救治。”


  忠叔道:“如此甚好!我們快點燒水吧。”


  門外閃入一人,出手擊中那瘦高侍衛的後腦,那侍衛便倒在地上昏睡起來。忠叔一看,竟然是秦霄漢,秦霄漢道:“忠叔,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走。”


  當下兩人出門,趁人不備,飛身躍上屋頂,飛出瀟湘門。兩人眼見無人追來,尋個無人的渡口停了下來。那渡口長年無用,一隻破爛的船自橫於旁。月光照耀下,河浜清水緩緩,波光粼粼。秦霄漢道:“忠叔,這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官府要殺瀟湘門?”


  忠叔當下講了官府搜查、設計離間、湛盧劍落、詞前屠殺的經過。秦霄漢道:“那公子呢?”


  忠叔道:“想來是被那個黑衣人救走了。”


  秦霄漢道:“難道是那個飛靈子。”


  忠叔道:“當時黃芪聽了梅大爺的話,本想將那受傷的人移出府去,但是四周都是被衛兵圍住了,無奈之下,想著瀟湘祠乃是祠堂,又一眼可以看穿,應當不會被官府盯緊,於是將那受傷的人藏到瀟湘祠的供桌下邊。但不知道為什麽官兵搜查的時候供桌下邊竟然空無一人。”


  秦霄漢揣測道:“那人應該已經醒了,另藏在了他處。”


  忠叔道:“也隻有這樣了。”


  秦霄漢和忠叔回到客棧,向梅夫人報喪。梅夫人本已做了最糟的打算,但聽了這噩耗,還是猶如五雷轟頂,倒在椅上。秦霄漢跪在身前,垂淚道:“夫人你可要千萬保重,還有清絡等著你的照顧,公子此刻下落不明,霄漢拚死也要尋回,讓你們母子團圓。你可多多保重。”


  秦霄漢幾番打聽,都沒能找到飛靈子和澹煙的行蹤。秦霄漢回到瀟湘祠,尋了柴火,將梅家眾人火化了。自此,梅夫人帶著清絡、秦霄漢、忠叔隱姓埋名,避世隱居。


  寒來暑往,歲去春來。這一年年,清絡慢慢地長成十九歲,忠叔就教清絡行醫,秦霄漢也教她武功。幾年下來,秦霄漢就慢慢地籌劃起報仇的事情來。有一,秦霄漢回到家中,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劍來,道:“清絡,我打聽到七月十五楚老賊過壽,十年大壽,我們就潛入神農山莊,用朽骨蟻的毒毒翻他們,就可以報仇了。”


  清絡稱是。秦霄漢又道:“當年就是因為一把湛盧劍,才引來殺身之禍。我根據腦子裏的舊影,找鐵匠鑄了一把樣子差不多的。就用這把劍殺了楚老賊一家。”


  當下兩人坐在燈下,細細籌謀。最終決定提前一個月潛到甘江口一帶,秦霄漢混入神農山莊,打探地形,清絡留在外邊製作朽骨蟻的毒,策應行事。


  梅楚恩怨多年,這才終於引來了壽宴的刺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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