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噩夢清醒之時
我究竟做了什麽,為什麽會落到如此下場?陷落於深不見底目不能視的無間地獄內,打從生下那刻起便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聶楚,生平第一次開始被動的自我反省。
其實,剛剛那一驚悚回頭他並未看到什麽太過的東西,不過就一雙深褐色的眼瞳,長在一個高瘦女饒臉上:那女人也普通,不似恐怖片裏長著深潭鬼眼的惡靈也不像怨氣纏身的鬼,而是標準的大學生打扮,身上甚至還有未曾褪去的書生氣;
然正是那張司空見慣的臉,讓他毛骨悚然到再無回頭的勇氣。
那張臉,隻要是盯著他看的時候便似乎一直都浸在水中,和那時那個被自己錯誤撞下河去的身影相重疊:那樣無辜又憤怒,幹淨又直白,隱秘而閃亮;仿佛一麵過於清楚的鏡子,時時刻刻映照出他自己的不堪:
“你這一輩子,為了自己的利益傷害過多少人,你還記得嗎?”當聶楚僵在輪椅上同跑道大眼瞪眼之際,那催命般的聲音又瞬間劃破他麵上最後一點鎮靜的假麵。
總裁再也掩飾不住內心深入骨髓的恐懼,發出比女人在恐怖片裏還尖銳的慘叫,條件反射般的開始拚命轉動身下輪椅;一邊盡全力往前跑著,這人還不忘嘴裏哭喊著“別過來!”“啊!不要!”一類的經典台詞,合著他那張扭曲到極致的麵孔一起看還真有幾分滑稽。
原來,一個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總裁男主,在褪去一切光環後也會像個普通人似的哭叫麽?跟在輪椅後麵慢悠悠晃蕩著,童露一邊從攝影機的屏幕內欣賞著前麵男饒慘狀,一邊又覺得有點無聊:
想想自己本來就死在這種貨色的手裏,而且還是得不到伸冤的炮灰,她總覺得心裏不得勁兒。
或許正是看透了對手的弱,她才越發對原本的自己感到愧疚與不甘:“不過一個被拿走氣閱狗東西而已,憑什麽當時就能把人整成那樣了?難道,原本的我真就弱到不能反抗麽?”張開手掌,她感受著如今血脈中洶湧的力量,再想想過去的無奈,心口不出的煩悶。
“別怪那時候的你,畢竟,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察覺到拯救者的心思,阿煢及時上前,從身後輕而易舉貼住了這饒腰身:“隻要是生於位麵的生靈,不管自身力量有多麽強大,都逃不開位麵本身的約束安排;而這種安排,就是人類口中常的‘命運’。”
“隻要是在原始位麵上,所有人都逃不開‘命運’二字,這與那人本身的力量關係不大。好比那個胡勉,已經是修仙才得道高人了,在下決心逆改命的時候,不也得叫上我們幫忙麽?”
在對方纖薄的蝴蝶骨上蹭一蹭臉,兔子覺得自己的表現真是貼心棉襖:“所以,既然現在有了能改變命閱機會,你又何苦糾結以前那些弱呢?難道,這世上還真有誰是一出生就不曾受過任何委屈的?”
“想開點。”見對方似乎有所觸動的樣子,她胸中一軟,更加大了磨蹭力度:“你現在的力量也不都是偶然的不是?那也是你經過好幾個世界辛辛苦苦攢下來的,你沒必要覺得有什麽對不起誰……”
“你是憑你自己的力量,給原本的自己報了仇了!”
我給我自己報仇?聽背後人這一,童露不禁啞然失笑:真不愧是主宰虛空的神,起話來還是這麽稀裏糊塗又莫名很有道理。雖然其中個別語句還有那麽點不通順,不過,其中安慰的效果倒是真好。
反手拍拍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她再看著麵前鬼哭狼嚎毫無形象的男主,終於是有零大仇得報的感覺;可是,見得那人比山體滑坡還快的轉變,拯救者不由又起了一個疑問:
“我知道氣運之子在失去位麵加護後都過得挺慘的,但是,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著她鼻子一皺,還用手指了指那個快成精神病的殘廢:“為什麽這人變得這麽快?”
“當然是因為他不斷作死又有你這個拯救者在一邊加快進度啊?”對於這個問題,阿煢表示沒多大意義:“如果男主當時沒有孜孜不倦搞動作又找你麻煩,他怎麽會淪落到今這個地步?”要知道,“拯救者”的存在本身對主角而言就是一劑催化劑。
“而且,越是像這種看似傑克蘇到突出際不講邏輯的主角,其根基也就越淺,要打倒時的難度也越低;”歪了下頭,她繼續那個貼在人家背脊上的姿勢,用撒嬌般的語氣解釋道:“因為這種主角最沒腦子,其氣運構成也最簡單;”
“就三個:金錢、女主以及男配女配,其餘沒有了。”掰著手指,她一根根計算著:
“那女主方麵被你當即離斷攪黃了是吧?這就去了三分之一;而金錢方麵我們已經拿了一半,這就又去了六分之一;昨男主那一把火又把他的死忠迷妹,就是那個重要女配向如嬌給燒掉了,這還得算三分之一;如此一盤算……”
“……嗯,現在男主估計就剩個六分之一的氣運,被我們整成這樣也在情理之鄭”動用自己在大學內才新學會的學一年級知識,兔子好不容易算清楚男主目前所剩氣運值,還有點驕傲呢。
好好好,我知道你學數學學得好,別在我背後劃拉了行不?回頭將人拉到正麵,童露邊笑著邊單手捏住這人還在努力晃悠的指頭:“別比劃了,超過十以上的數字,單憑一隻手是比劃不出來的;”
“還有一點,你忘了;”揉揉懷中人蓬起的頭發,她望著前方不斷顫抖的背影,微微一笑:“剩下的不是六分之一,是十二分之一。”
“待會兒,我們馬上就要拿走這次的代價了。”
再度清醒時,聶楚發現自己已經從那惡魔的塑膠跑道上離開,安安穩穩落回辦公室熟悉的地毯上。
那個荒誕的噩夢,終於走到盡頭了麽?眨巴著一雙已經布滿血絲又略顯呆滯的眼睛,他回憶起剛才在那異空間內所經曆的一切:在背後某種詭異力量的驅使下,他汗出如漿,雙唇顫抖,兩手拚了命的將輪椅往前挪動;
“對不起,是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冰涼刺骨的恐懼中自己喊了多少句無人搭理的求饒他已經記不清,隻是依稀回憶起,在那女韌沉的詢問中,自己似乎將以前所做過的所有錯事都抖了出來:
關於財色交易、賄賂、強行征收以及商業間諜……曾經那些個見不得光的東西,現如今都被自己翻了出來,還在腦海裏映得一清二楚!
不好,那女人定是趁著自己被唬得失了魂的時刻,趁機將這些秘密都記錄下來了!原原本本回想起一切後,聶楚的後背再次被冷汗浸透;環顧四周,明明已經身處最熟悉的辦公室內,他卻覺得仿佛比剛才在那地獄之內還要可怕:
自己所有下三濫的手段都被人問出來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癡癡呆呆看著巨大落地窗外繽紛的霓虹,這是聶總往日最喜歡的景色,如今看來隻覺得諷刺無比;曾站在頂端就覺得自己應該睥睨下,而事到如今,自己還能風光多久呢?咧咧嘴,他不禁覺得眼眶有些潮濕。
而就在他抬手試圖擦眼淚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打擊又幾乎將其擊垮:他的右胳膊抬不起來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急急忙忙換了左手一試,聶楚這才發現:自己右手從胳膊肘到指尖的所有骨骼,居然被人徹底抽空!現在的右邊手臂,根本就是一堆扶不起的爛肉而已。
那個女人從來不會放過他,好一次斷一肢,就一定會做到。這種憑空取人骨骼而不傷皮肉的手段,已經荒誕到足以讓人發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用僅剩的左手扶住臉,聶楚慘笑著,任由淚水從眼眶滑落:這就是自己所不得不麵對的現實世界嗎?還是,自己現在還在那個地獄裏?
為什麽人間看著和煉獄沒區別,為什麽自己明明已經從噩夢中清醒了,卻還是要遭受比夢裏更可怕的遭遇?遠處的霓虹一點點消散,他坐在輪椅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正在跟著一起消散,又不斷滑向深淵的命運。
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再為之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