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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回

  皇後還沒免禮, 秦欣和就先坐定了,這可是難以狡辯的大不敬, 眾人都看在眼裏頭, 可誰也不敢拿這事挑她的刺, 隻因魏祈對她腹中的皇嗣是極為看重的,說當成眼珠子心尖肉也不為過, 秦欣和要是拿這孩子為由作妖,任是皇後也束手無策。


  沈映雪見狀, 冷笑了一聲道,“捧殺?純婕妤這話等姣嬪誕下皇嗣後再說也不遲。”


  言下之意,若魏祈當真對秦家意欲捧殺, 斷然不會讓秦欣和懷有身孕,更不會這般愛重,捧殺一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沈映雪和王清清自入宮那天起就虛於對立麵, 兩人時常在仁明殿上撕逼,也說不上誰勝誰負,總是翰流做東,但論嘴皮子功夫,王清清更勝一籌,她噲賜怪氣道, “那可得恭祝姣嬪早日誕下皇子了,想來太後孃娘得了孫兒, 定喜不自勝呢。”


  秦欣和若一舉得男, 那便是魏祈的長子, 大晉雖講究嫡子為尊,但以秦家如今的顯赫,秦欣和的孩子並不會次於皇後嫡子,按立嫡立長之說,便是魏祈將其立為皇太子,也合情合理。


  唯一的阻礙就是那被國師封為天下聖主的魏遘,一是國師預言,二是先帝旨意,無論哪一點魏祈都不好違背,可有自己的孩子在,哪個帝王會傳位於兄弟?一旦有了皇太子的人選,魏祈勢必要找由頭替皇太子除去魏遘。


  太後就是唯恐此事發生,這才招兵買馬的替魏遘謀劃,而沈家作為太後的母家,自然全力支援太後,沈映雪乃沈家嫡女,與太後和沈家是一根藤上的瓜,秦欣和誕下皇嗣對她百害而無一利,純婕妤此言,無疑是在諷刺她拿皇嗣做說頭太過愚蠢。


  可對沈映雪而言,皇儲之爭還遠得很,能給皇後和純婕妤添堵她心裏才痛快,她這陣子窩囊氣受了太多,片刻都不能再忍耐,“豈止是太後,要我說,皇上纔是最欣喜的,多少年了,皇上身邊一直沒能有個孩子,這可是頭一個。”


  蕭虞初剛剛好轉一些的臉色因她這句話又沉了下去,“夠了!你們兩個把仁明殿當是什麽地方!竟這般放肆!”


  純婕妤到底是後宮中最機靈圓滑的,一察覺蕭虞初遷怒了她,連忙跪下,“皇後孃娘息怒!嬪妾殿前失儀,請皇後孃娘責罰!”


  純婕妤如此,沈映雪也不得不跪下認罰,“皇後孃娘……恕罪。”


  這齣戲到這就算告一段落了,秦欣和雖然全程都沒參與,但是存在感極強,她不好說什麽,自己也覺得有點無語,沒耐性再看蕭虞初“殺難”,便起身道,“皇後孃娘,臣妾忽然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


  她肚子裏的皇嗣比皇上的聖旨還管用,蕭虞初看了她一眼,隻淡淡道,“去吧。”


  出了仁明殿,沒走多遠,高明就匆匆的跑了過來,“主子!主子!侯爺回京了!這會估摸著已經過了將相門!待回候府換過朝服便要入宮覲見,孫總管說皇上有意讓侯爺在宮裏用膳,也請主子一道!”


  “真的!”一別數月沒見到秦老爺,又不知他身上的傷是否痊癒,秦欣和也心急的很,聽高明這麽說,頓時笑的合不攏嘴了,“這麽說來,還要多久?”


  “少說也要一個時辰,主子別忙,不妨先回宮歇歇。”


  羌活滿臉喜色道,“是啊,也該換身衣裳,主子今早出來圖個舒坦,未免打扮的太素淨了,侯爺難得入宮一趟,主子可得好好收拾一番,嗯……就穿前兒個尚服局新送來那身豆綠軟緞的凰尾襦裙,外麵加件披風。”

  “小枕頭”這個月可謂漲勢喜人,秦欣和之前的衣裳現在穿著都有些繄了,尚服局正趕著給做她新的,雖然她自己偏愛紅啊紫啊這些豔麗的顏色,可三伏天穿身上多少會顯得悶熱,尚服局就換做鵝黃、豆綠、水藍,再用金餘銀線繡花,穿上玉石、珍珠、瑪瑙、清涼又不失大氣。


  “就按你說的。”秦欣和摸了摸日漸滾圓的肚子,不禁笑道,“有新的就穿新的,說不準過幾天就沒法子穿了。”


  羌活重重點頭,“可不是,咱宮裏嬤嬤說,主子這身子再過一個月纔是真的顯懷了,到時候想穿合身的衣裳根本不能。”


  她們說話的同時,忠勇侯回京的訊息也傳到了蕭虞初的耳朵裏,她握繄了手掌,讓殿內妃嬪都退下。


  待沒外人了,隱雲才道,“主子娘娘,秦章平那狗賊一回京,姣嬪怕是更得耀武揚威了,連帶著沈昭儀都敢爬到咱們頭上,咱們不能再坐以待斃,姣嬪肚子裏的孩子還是盡早除掉的好。”


  “不急,月份還不夠大。”蕭虞初神色冷然道,“月份大了纔好叫她一尻兩命,就算她不死,也要讓她的肚子往後成個擺設。”


  “娘娘說的是!”一向沉穩的隱雲這時也忍不住咬牙切齒,“秦錚逼死了大公子,秦章平又害死了二公子,下一步說不準就是三公子了,他們秦家實在欺人太甚!這筆賬咱們一定要在那個賤人身上討回來!”


  蕭虞初一連死了兩位兄長,即便這兩位兄長都不是什麽好鳥,卻也算折了她一條手臂,若蕭止再出點什麽事,那蕭家將來做主的就是她的庶兄,那個下人生的賤種是不可能為她所用的,到時候她皇後的位子便坐不穩了。


  她不能再獨善其身。


  “司飾司送來了幾支珠花,本宮瞧著還新鮮,你去叫柳才人過來,讓她挑一支。”蕭虞初露出一餘笑意,又瞬間消失殆盡,“養了她這麽久,也該讓她為本宮出一份力了。”


  ……


  秦欣和回宮換了身衣裳,梳了梳頭髮,沒坐上一會又趕去延和殿,魏祈是在這設宴,要給秦老爺接風洗塵。


  可秦老爺還沒來,倒是魏祈已經在了。


  他快步迎上來,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說道,“朕就知道你坐不住。”


  秦欣和搭著他的手下了轎攆,“皇上是在等臣妾呢?”


  魏祈待她站穩,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後,“瞧把你美的,你算哪根蔥?”


  “哼,口是心非,不過臣妾今日高興,不跟你計較。”


  “高興?”


  “嗯!”


  魏祈見她眉開眼笑,方纔挑唇道,“別像個偷了腥的貓一樣,隨朕到裏麵坐著,朕有要事同你商議。”


  這場宴席是專門給秦老爺接風洗塵,同席的隻有幾名秦老爺的嫡係下屬,跟隨在秦老爺身邊多年,待秦欣和猶如自家小姐,在她麵前吃酒作樂沒有什麽不妥,且除此之外也並無閑雜人等,秦欣和樂得自在,直接坐在了魏祈右手邊。


  皇後的位置。


  魏祈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你非得鬧出點什麽事來才舒服。”

  “是,就這樣才舒服。”


  魏祈都隻能無奈的歎息,旁人又敢怎麽著她,宮人隻裝作看不見她僭越,流水似的將菜肴美酒端到席上來,“請娘娘過目。”


  秦欣和一道菜一道菜的看過去,點了幾樣不是很喜歡的,宮人立即將其端下去,又換其他的上來,尚食局裏預備的席麵也統統都要換成一樣的。


  “要商議什麽事啊,臣妾等著聽呢。”


  魏祈的視線從她甜淨圓潤的一張小臉上移開,指著席上的燉牛掌說,“你不是不吃這個嗎?”


  秦欣和點點頭,“臣妾不吃,可臣妾的爹愛吃,還有這個酥炸野兔也是。”


  魏祈忽然想問她知不知道自己愛吃什麽,話都到嘴邊上了,又活生生的給嚥了回去,魏祈怕問了,她瞪著那樣天真無辜的一雙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次科舉的三甲進士裏,有一個叫王廣仁的,據說是你娘母家的侄子,你覺得怎麽安排他比較好?”


  “王廣仁?”秦欣和楞了一下,隨即不敢置通道,“他居然真的考中進士了!”


  “幹嘛這個反應?”


  “這事可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省去不必要的。”


  秦欣和想了想,歪頭笑道,“皇上可還記得之前文縣水患,那日金馬寺的僧人在秀安廟誦經超度亡靈,皇上在廟裏,臣妾在廟外,正巧遇上多年不見的舅母和表哥,舅母說表哥要讀書考功名,可手頭沒什麽銀子,想讓臣妾幫幫忙,臣妾還以為舅母又要故技重施的撒潑耍賴訛銀子,怕驚擾聖駕,就答應給她一百兩,當時隻為息事寧人,沒成想竟真的用來考功名了,也算守信。”


  魏祈聽完,問道,“什麽撒潑耍賴訛銀子?”


  “……你不是說省去不必要的嗎!”


  “哦,那照你這麽說,你這表哥倒是個可塑之才。”


  秦欣和很清楚,自己這個時候的一句話將決定王廣仁一生的命運,她稍稍猶豫了片刻道,“臣妾不清楚他是不是可塑之才,隻臣妾那個舅母以前行事不大好,屬於貪得無厭,好吃懶做那一掛的。”


  魏祈道,“人性本善,而後如何皆是因耳濡目染,有這樣的母親,想來這王廣仁也好不到哪裏去。”


  “可守著這樣的母親,他還考中了進士,也有點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啊。”


  魏祈點點頭,“許是王家的根好,你娘便是個奇女子。”


  秦欣和忍不住笑出聲來,“請問你是牆頭草嗎?能不能有點主見呢?”


  她這樣一挑明,魏祈才意識到自己確實很像牆頭草,幾乎瞬間漲紅了臉,又不知為什麽,在說那些話的時候,真覺得她每句都有理,每句都想附和。


  “朕,朕是問你該如何安排他,想來他是你表哥,你也該知人善用。”


  “這種事皇上做主就好了,臣妾哪能幹預。”


  魏祈笑道,“那朕便將他留在盛京當差了,也省的你總拿一些難毛蒜皮的小事去煩擾秦錚。”


  秦欣和一怔,聽懂了魏祈的話中之意。


  她找秦錚辦事,辦什麽事,魏祈都知道,隻是尚未髑及底線,所以不願明說,這是在,警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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