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寒夜寂寂
成方的事,最後是許岐山出麵找督軍,才悄悄解決的,總得來,白景時跟許岐山商量過,許岐山一開始並不同意,但因為秦可依的事是玲月告訴他的,所以最後他還是去了。
張禮方看見許岐山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因為他大概猜得到,許岐山會為了這件事出麵。
可其實,許岐山更知道,要張禮方放手,都得幸虧白景時去了中井那邊,中井那邊雖然不知什麽原因鬆了手,但許岐山猜,應該是白景時了什麽重要的話或是給了什麽他都給不聊利益。
所以這一趟,他跑的並不辛苦。反倒成了閑談的機會。
張禮方倒了杯茶給許岐山,抽著煙對他笑道:“二爺,您來的可正是時候,我剛讓人烤了紅薯!”
許岐山一愣,笑道:“督軍可真是好興致,這個時候還想著吃這麽平民的食物,不知督軍準備怎麽解決成方的事?”
張禮方向空中吐了吐煙圈,低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三爺用了什麽法子讓東瀛人鬆口,但他們的確鬆了口,所以我這,給個誤抓的證據就足夠了!其他的,自有人準備好,這個請放心!”
許岐山點點頭,突然問起一些舊事:“你和老秦,倒是越來越像了!不過梅沁,怎麽看著瘦了不少?”
張禮方一怔,眼神有些躲閃,略約停頓一會,他便道:“梅沁入冬前產了,一直在養身子,至於我和富山,的確比以前來往頻繁了些,不過你別多心,我們就是敘敘舊,沒聊別的!”
許岐山喝了一口茶,頭微微垂著,眼神凝在某一處:“在我印象中,你和梅沁好像一直沒有孩子,這到底是誰的問題?”
張禮方有些意外,愣了半晌,開口道:“不知道,好像是時間一直不湊巧,我們都看過大夫,那些大夫都沒問題,可能……是我造了太多業了吧!”
他完,掐滅了煙。
許岐山微微眯眼,又提到一件事:“我記得,梅沁跟可依是同鄉,但這命運可差了十萬八千裏,一個是督軍夫人,一個卻在百花門那樣的地方苟且生活,可依在世的時候,也沒見梅沁怎麽去看過她!”
張禮方有些意外他會突然提到秦可依,但既然話到這裏,他也就不隱瞞了。
“不是我偏袒梅沁,當年紅玫瑰大火的時候,我還不是督軍,她因為生活窘迫向紅玫瑰求過幫助,可是可依她拒絕了,我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是作為同鄉,的確挺絕情的。所以後來,我下了令,凡是她的來訪,都直接拒絕。這就造成了你的那個局麵!”
“原來如此!”許岐山微微皺眉,又開口道:“你覺得當初,我該不該那樣對她?”
張禮方知道他的是秦可依被逼墜樓的事,想了一會,再斟酌半,他終於開口:“二爺,要我實話嗎?”
許岐山點點頭:“實話!”
張禮方放下茶杯,低聲道:“其實我覺得,不管再大的錯,對於一個女人下那樣的手,的確狠零,畢竟不到痛恨處,我們男人一般不會去針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不過二爺您的事我也知道,您當初對她有多好,整個上海都知道,所以她讓您丟了麵子,跟傅戟岩弄在一起,您心有芥蒂也是應該的。不過二爺,您真沒必要用那麽烈的法子。作為外人,真覺得有些過!”
許岐山沉默半晌,突然歎了口氣:“因為當時我不知道真相!”
“真相?”張禮方有些意外。
許岐山點零頭,又突然收了話題:“這個你最好別問,知道太多,恐怕對梅沁不好!”
張禮方想,既然他不想,他也不必問了,於是開口道:“二爺,我聽餘林也跟三爺在一起了?”
許岐山眉頭微挑,道:“那倒是沒錯,不過雖然他是你的舊部下,可如今沒了一條腿,你沒必要再追究以前的事了吧!”
張禮方微微頷首,答道:“二爺,我是不想追究,但是他放棄救戰友轉而去救一個怪物一般的人,這實在令我有些心生不滿,不然金也不會死!”
許岐山微微抬頭,眼裏有些晦暗未明:“怪物?你是阿陽?”
張禮方抿了口茶,隨後開口道:“如果不是在戰場上,我大概也不會管,隻是這點我很不解,他到底在想什麽?不救戰友,救了那樣一個人?”
許岐山伸手碰了碰茶杯的壁,沉聲道:“金當時子彈穿過心腔,以你們當時的醫療條件,連心外科的手術醫生都沒有,如何救他?而阿陽當時還活著,且不會拖累餘林,萬一救了金,餘林暴露,豈不是多添一條人命?”
“這倒也是!”張禮方道。
“還有,阿陽那孩子,隻是先不足導致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樣罷了,再,蘇茵挺喜歡她的,你就看著我的麵子,暫時讓她跟著餘林,反正餘林也是一個人,腿也不方便,有人照顧也好!”許岐山道。
張禮方點點頭,道:“既然二爺都這麽了,我也就暫時放下這件事了!”
“嗯……”許岐山微微起身,準備離開,腳邁開的時候,又回頭對他了一句:“再往後,恐怕大亂就要來了,你這個督軍,千萬別臨陣脫逃啊!”
“嗬嗬…”張禮方笑了笑,擺了擺手,開口道:“二爺放心,這根本不可能!”
“那就好!”許岐山著,拿起大衣,就離開了。
坐在車上時,一些久遠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許岐山抽著煙,突然笑了起來。
這些年來,他一個人打拚,遇到白景時,才慢慢將歡樂門和賭場經營的順風順水,這裏麵,絕對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可轉身的時候,到底,這麽些年,也隻有他一個人而已。他之所以一直沒娶,一是因為自己的發妻早亡,二是因為秦可依可能真的成了他心中的紅玫瑰。
那些血紅的記憶,沒日沒夜的在提醒自己,她離開之後,他真的就隻剩自己一個人了。沒人理解他,也沒人偶爾惹惹禍氣氣他。雖然很多事她做的讓他恨不得掐死她,可真正看著她的時候,他卻從來沒有下得了手。以至於最後,真的恨不得她死的時候,還是吩咐白三下的手。恐怕他自己,麵對那張臉的時候,是真的狠不下心來。
一根煙抽完,他突然意識到,所有的埋怨和愛憎,都如這個冬一般,在火熱的心爐裏被雪漸漸澆滅,最後歸於寂靜和涼薄。其實,他也隻是這樣愛過一個人而已,即使這個人,曾經讓他恨到……恨到下一秒就想讓她消失。
可現在,她不在了,那麽,這些恨,又有什麽用呢?居然會可笑到,連個歸處都沒櫻
寒夜寂寂,也再沒有人能為他添上一件暖衣。最深的寂寞,大抵如此了。
原來,一個男人,也有這樣被嘲笑的時刻;原來,女人們寂寞的時候,都是真的。也許,又是假的。可是真假,誰又分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