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話前程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李漢升準時醒來。洗漱好後來到大伯家，就見李沐曉背著書包站在走廊上，看到他來了，微微一笑，“漢升來啦，走，我們這就出發。”
轉身雙手展開抱了抱父母，看著父母蒼老的麵容和掩飾不住的擔心，心頭酸澀，“爸、媽，我走了，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倒是你們，要好好保重，幸好漢升在家，我也就不用那麽擔心。”
李康銘勉強一笑，看著老婆泫然欲滴忙拉了下她的手，“曉曉，你放心吧，我和你媽身體好著呢。要是缺錢了一定要和我們說啊，家裏有錢的。”
“哎呀，我知道的，走啦。”
李沐曉眨眨眼睛，蒸發掉眼鏡裏的薄霧，轉身拉著李漢升大步往村外走去。
身後是二老依依不舍與期盼的目光，雖未回頭，卻是如烙鐵烙入心頭，痛的身體顫抖。強行抑製著身體的顫抖，咬緊了牙，發誓定要出人頭地，待我功成名就，這種無奈再也不會有了。
……
轉過了一道彎，李漢升仰頭看著李沐曉，“大哥，你沒事吧。”
牽著他的大手仍在微微顫抖，李沐曉聲音嘶啞，“老弟呀，你知道我們農村裏出來的孩子，想要改變命運要靠什麽嗎？”
李漢升臉色嚴肅，脫口而出，”當然是考個好大學了。”
“是的，但考上大學才是我們魚躍龍門的第一步，萬裏長征第一程，前麵還有雪山冰冷險峻、草地暗藏凶險、大河怒浪滔滔，最致命還有敵人的圍追堵截。唯有拚盡全力的竄上去、趟過去、掙出去，才有機會到達上一個階層，脫下這層“鄉巴佬”的標簽，以後你的孩子就可以以此為基點，向更上層突進。”
“漢升，如果有一天你考上大學了，發現大學的生活不像你想象那麽好，前方還是漫長的黑暗，周圍會有很多勸你放棄努力的聲音，甚至你自己也會動搖。那時你一定要堅守信念，堅持努力，要相信隻要努力不懈，終有撥開雲霧見青天，有前方星光閃耀坦蕩大道的那一日。但若你稍有放鬆，你便會泯然黑暗，屍骨無存。“
李沐曉的聲音由低沉變得激昂，彎下腰抓著弟弟的肩膀看著他，“漢升，你一定要記住！這就是我們農村孩子唯一的出路！”
“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現在有人在宣揚什麽”素質教育”，你不要管它，沒考上大學什麽都是空的，而能否考上大學隻取決於成績好壞。”
李漢升的眼神堅定，黑白分明的眸子沒有絲毫的躲閃，灼熱的對視，“大哥，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努力，考上好大學的，我一定會讓你們為我驕傲！”
說著，李漢升聲音輕了下來，“大哥，你在大學裏，很累吧。”
“.……”
李沐曉看著麵前這位少年，聽著他認認真真的一句輕聲細語，心理防線突然一潰千裏，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這位好強的一直表現的很強大的青年，一把抱住弟弟，不讓他看見自己流淚的模樣。
隻是抽噎著的聲音出賣了他，“老弟啊，我是真的很辛苦啊，憑什麽別人什麽都不做，整天喝酒泡吧，還沒畢業就有大好工作、輝煌前程等著他。而我辛辛苦苦維持自己的生活，廢寢忘食學習，年年全科拿優，為了個稍微好點的工作卻還要到處奔忙，想盡一切辦法去拉關係。”
李漢升無言以對，隻是默默站著，一動也不動，隻是突然心裏好難受，眼睛酸痛，這世間苦難，樁樁件件，永遠都是應在窮人身上的麽。
李沐曉用袖子把臉一擦，拉起李漢升，大步流星，“但是沒辦法，既然我們的起點已定，那我們就要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努力去改變我們的終點。“
“嗯嗯。”李漢升加快腳步跟上去。
“對了，老弟，你英語進步這麽快，我猜是有個女同學幫你，是吧？”李沐曉收拾好心情，壞笑著問道。
”你不要否認，從你當時的反應我就看出來了，放心，我又不會說你什麽。那個女孩子就是你說的那位在常沙都是班級第一的同學吧，她叫什麽名字，和哥說說唄。“
“額……”李漢升沒想到大哥居然全部猜出來了，也不再否認。
“她叫王安憶，上學期的時候我問她英語題目，然後她看我英語太差主動教我，我英語就慢慢變好了。這個學期期末考前她轉學去了常沙的青秀中學。”
“等等。”李沐曉敏銳的發現了問題，“她上學期就教你了，為什麽你上學期英語才那麽一點分？是不是沒認真學？”
“這.……，我期中考試英語都沒及格，我就和她說暫時先不學了。”李漢升沒想到自己故意沒說，大哥都發現了這個問題，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生氣，不理我了。”
“哦？說起來你還有點委屈？”李沐曉氣的發笑，“我要是知道恨不得打死你！”
“.……“
“那這個學期她又原諒你了？”
“我……我不停向她道歉，她心軟了，就繼續教我了。”李漢升斟酌了下，還是沒有說自己菜票被偷的事情。
“哦，那這女孩子挺好。”李沐曉看見了弟弟的猶豫，知道他有些事情沒說，也不在意，“那你們現在還有聯係嗎？”
“有啊，寫信，她和給我寄了她們學校裏荷花的照片。”李漢升高興起來。
“那你有什麽打算？”李沐曉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李漢升不解，“怎麽什麽打算？”
“她在常沙，你在農村，書信聯係不會長久的。而且她成績比你好那麽多，高中、大學你們很可能都不會在同一所學校，你們會漸行漸遠的。”
正好走到了大馬路上，李沐曉拉著他靠在橋欄杆上，看著太陽慢慢升起，語氣蕭索。
“你怎麽辦？”
李漢升斂去興奮，低下頭，腳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其實我知道，但……就是盡量保持聯係吧。學習我也是很努力，萬一高考真的能考入同一所大學呢？”
“到最後如果還是見不了麵其實也還好，至少我已經盡我最大努力了。”
李漢升的抬起頭，眼睛亮的可怕，“我曾經因為自卑主動逃避過，後麵常常懊悔。那以後我發誓，絕對不再逃避，不管什麽事情，隻要我勇於麵對，而且盡力了，什麽結果我都能接受的。”
李沐曉讚許的拍拍弟弟的肩膀，”說的好，看來你真的是長大很多了。“
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傳來，李沐曉伸出手攔下車，“好了老弟，我上車了。”
揮揮手，“記住今天我們說的話，好好保重，下次再見。”。
李漢升揮手，”大哥一路順風！“
太陽完全的升了起來，灑出萬丈光芒，灑在駛走的汽車和舉著手的少年上，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