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翻牆
“大姐,二姐過來了。”
唐樂渝接過碗,輕垂眼簾道:“若是榆姐姐不想見,讓人轟出去就是。”
反正都已經撕破臉皮,還怕這些作甚。
“不必。”
沈向榆抿抿唇,拿起帕子揩去唇角湯漬,眉目端莊,聲音平淡道:“秋兒,讓她進來。”
秋兒是她的貼身丫鬟。
完,對上唐樂渝擔憂的目光,她輕笑了聲,道:“這點事,我還能撐得住。”
她的驕傲,豈能允許人隨意踐踏。
很快,秋兒帶著二姐沈芙走了進來。
著一襲白衣委地,外罩翠紋織錦羽緞鬥篷,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淺淺挽起,峨眉淡掃,薄施粉黛,端的是楚楚可憐,柔纖嬌弱。
沈芙沒有想到唐樂渝也在這兒,眸底劃過一絲遲疑,很快嘴角勾起淺笑,輕聲道:“沒有想到酥酥妹妹也在這兒,一時突然,也沒來得及備份薄禮,還望妹妹見諒。”
唐樂渝低垂著腦袋,沒做聲。
場麵一時尷尬。
沈向榆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皺眉道:“怎麽,你也過來看我笑話,想要炫耀的不成?”
沈芙一愣,連忙解釋道:“姐姐誤會了,芙兒就算是膽子再大,也不敢看姐姐的笑話。姐姐莫要聽他人胡,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啊。”
“那你來做什麽?”沈向榆眼眸含起深意,冷聲道。
“我、我……”
沈芙緊咬下唇,眼底淚光閃爍,忽地跪下,梨花帶雨道:“芙兒是來求姐姐成全我和世子的……我們……姐姐,我和世子是真心相愛的啊,還望姐姐高抬貴手,成全我們。”
唐樂渝手背一痛,卻沒喊出聲,她一手搭在身後,輕輕撫捋著沈向榆後背,無聲安慰著。
沈向榆心中冷笑。
成全?的真是好聽。
大發慈悲成全他們,誰來成全她,誰來維護她的名聲。
明明已經做好了要退出的準備,為何還要步步緊逼,容不得半分回旋餘地。
沈向榆閉上眼,重重舒了口氣,清冷沙啞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早?”
沈芙抹掉眼角眼淚,柔聲哭訴道:“我與世子相識兩年,世子待人謙謙有禮,溫和大方,誰料公不作美,豈料一麵之緣芙兒便已芳心相許。隻是那會兒姐姐已同世子密切往來,芙兒不忍心做這等拆人婚姻之事,隻好將愛慕壓於心底,時常於侯府門前偷望。卻不曾想,侯府夫人見我可憐,便拿我當親生女兒對待……”
“這是你的事情,我不感興趣,”沈向榆薄唇輕顫,心疼如刀割,“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的心意,莊簡知道嗎?”
“……知、知道的,姐姐我……”
“滾。”
沈向榆望著她,眸子已經變得深諳,而聲音也低沉嘶啞,“沈芙,你讓我惡心!滾!”
沈芙一愣,還想要多兩句,卻不想恰巧與沈向榆冰冷的目光對上,瞬間打了個哆嗦。她戰戰兢兢起身,道:“姐姐好生休息,莫要過度傷心壞了身體,改日芙兒再來看姐姐。”
出了院子沒多久,沈芙抹掉眼淚,嗤笑一聲,喚來隨行丫鬟吩咐了幾句。
她來的目的已經達到。
這一次,她要讓侯府徹底把婚事退幹淨。
屋子內,沈向榆杏眸中頓時溢滿了眼淚,卻在片刻又將眼淚硬生生地逼了下去,她執起唐樂渝的手放在嘴邊輕吹了吹,勉強笑道:“酥酥對不起啊,我剛才,是不是抓疼你了。秋兒,把藥箱拿來,我……”
不等她完,唐樂渝抽出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道:“酥酥再疼,也比不上榆姐姐心裏的疼,哭出來就好受了,對嗎?”
剛才沈芙到莊簡時,她就已經忍不住眼中淚水,這會兒心中委屈一股腦的湧上來,早已將她的理智、她的尊嚴統統吞沒了個幹淨。
不知哭了多久,等到沈向榆哭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過去時,唐樂渝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對守在外麵的丫鬟秋兒細細吩咐了幾句。
出了院沒走幾步,就見一身官服的尚書沈大人疾步匆匆往這邊趕來,唐樂渝眯了眯眼睛,帶著菘藍躲到一旁假山後,等見人進了院子,方才又出來,坐上回相府的馬車。
整個一下午,唐樂渝都在為沈向榆的身體擔憂,她作為局外人,最清楚沈向榆對莊簡的喜歡到了何種程度,真怕她一個受不住,哭垮了身體。
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連帶著也沒多少胃口,晚間簡單用完晚膳後,她便回了暖汀院,想著該怎麽勸人才是最合適。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砰”一聲響動傳來,唐樂渝心思回轉,“誰?”
無人回應。
她眉心輕蹙,掀開被子下床,走了幾步,又問:“是菘藍嗎?”
隱約瞧見外麵人影晃動。
這兒是相府,倒不擔心有賊人出沒。
她又問了句,旋即三聲敲門聲響起。
“酥酥,是我。”
殿下?
唐樂渝一愣,連忙前去開門,果真瞧見謝衍站在外麵,鶴氅上沾了一圈雪花。
“殿下怎的過來了?”她連忙側身讓人進來,又倒了杯熱茶,塞進謝衍手裏。
謝衍捧著熱茶,目光在唐樂渝身上頓了下,半晌後移開,聲音低沉道:“聽你今日去了沈府,我過來看看。”
今日出了這等事,唐樂渝也沒有了要出門遊玩的心思,便早早洗漱換了身幹淨衣裳。
身上所著粉色裏衣是柳氏親手做的,熨帖合身。銀色絲線勾勒出一邊袖邊,繡著些簡單樣式,暈黃燈光下襯的姑娘嬌可人,宛若含苞待放的粉色花骨朵。
撩人而不自知。
唐樂渝沒多想,聽見謝衍是在擔心自己,心中聚集的鬱悶消散了些,她也坐下,好奇道:“這會兒相府大門緊閉,殿下是怎麽進來的啊?”
謝衍捧著茶杯,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翻牆。”
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翻人家姑娘的牆。
唐樂渝秀眉兒輕揚,眼中刹那間流光溢彩,道:“殿下不必擔心,我好著呢。”
“嗯,見你無事,我也該走了。”謝衍放下茶杯,作勢就要起身。
見人要走,唐樂渝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角,這個動作早已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可謂是輕車熟路。
正要開口,門外又是腳步聲、敲門聲響起。
“酥酥,你睡下了嗎?”是柳氏的聲音。
唐樂渝心中一慌,忙拽著謝衍壓低聲音道:“糟了,是我娘親!”
謝衍被拽的腳下踉蹌一步,腦中也跟著一片空白。很快,他就鎮定下來,道:“你娘親隻是過來看看,不會進……”
柳氏又道:“酥酥,要是沒睡,娘親就進來跟你會兒話。”
“……”謝衍嘴角微抽,乖巧跟在唐樂渝身後。
她走一步,他就跟著晃一下。
唐樂渝忙揚高聲音,道:“娘親,我這就要睡了,有事明再好不好?”
姑娘家閨閣畢竟是,放眼望去能夠藏身的就那幾處,唐樂渝帶他到了高高衣櫃麵前,不想打開衣櫃,裏麵放著滿滿當當的衣服,連絲空閑地都沒有,更不用藏人了。
謝衍掃了一眼,心情有些複雜,“你的衣服,怎會這麽多?”
明眼人都能一眼瞧出這些衣服布料上等,定是花了不少銀子,再加上其他胭脂、首飾,攝政王府應該能養得起吧。
唐樂渝慌得不行,謝衍卻還在些不相幹的話。
她合上衣櫃,轉身嗔怒著瞪了謝衍一眼,連著在屋子內轉來轉去。
心中一動,連忙推搡著謝衍往裏間走。
“殿下,您快躲床|上。”唐樂渝急道。
謝衍斂眉。
可掃視一圈,也沒瞧著能夠藏住男子的地方,他隻好咽下滑到嘴邊的話,脫掉鞋子藏到床下,依言上|床鑽到了最裏邊。
唐樂渝緊隨其後。
謝衍愣住,往裏又縮了縮。
站在外麵的柳氏等了又等,側耳聽見裏麵隱約傳來動靜,她擰眉推開門,往裏間走去,“酥酥,娘親進來了。”
床邊帷幔正放了一半,唐樂渝瞧見她,動作頓住,笑著道:“這麽晚了,娘親怎麽還沒睡?”
“向榆那孩子的事情我也聽了,你與向榆素來以姐妹相稱,娘親怕你心裏跟著難受,就想著過來看看。”她頓了頓,看著床上全部鋪開的棉被,不解道,“怎麽,你很冷嗎?要不要讓菘藍再多送床過來。”
之前柳氏怕唐樂渝半夜會冷,特意讓人在床上多放了幾床棉被,可這屋裏暖烘烘的,不冷才對。
唐樂渝慌忙搖頭,道:“娘親多慮了。酥酥隻是覺得,這樣應該會更舒服一些,便想著試一試。”
著,她往上提提棉被,往裏鑽了鑽,眨眨眼道:“娘親要是無事,酥酥有些困了,想要先睡。”
她這一動,便是同謝衍緊緊挨到了一處。
嬌軟溫暖貼上來,帶著姑娘家身上清清甜甜的果香味,將正人君子情懷衝了個七暈八素。謝衍呼吸一窒,心翼翼的從唐樂渝腰間抽出被壓到的手指,其他的,便沒敢再動。
他這一動作,唐樂渝也清楚的感受到,臉頓時漲了通紅。
她剛才慌慌張張,當真是沒注意到壓到了什麽。
柳氏輕歎道:“見你無事,娘前便安心了,至於那孩子,明日你再去多勸勸她,凡事總歸是要向前看的。”
“酥酥知曉了,娘親也要早點睡。”
“好孩子。”
等柳氏合上門,聽著門外腳步聲走遠,屋內兩人同時舒了口氣。
謝衍掀開被子,單手支著,慢騰騰坐起身來。
他腦袋有些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