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口不一

  「你快點。」

  伍窈盯著門外吳醒的側臉，急急忙忙地催促著肖嫻。

  說不出到底是為什麼，伍窈總是想要盡量踩著時間趁他還在外面等人的時候走，這樣可以從他面前經過。哪怕是完全不會有任何交匯，能多瞄兩眼總歸還是好的吧。

  然而等肖嫻終於收拾好書包匆匆地跑出教書，張靈也已經出來了。

  伍窈看著他那麼自然地伸手接過張靈手上的書。

  嘁。

  天是青裡帶點紫粉色，大概是因為到處的燈都明晃晃，就連晚上的天都被照得不像夜。

  她拉著肖嫻走得飛快，而身後那對情侶不疾不徐地閑聊著，張靈是個愛笑的，吳醒一逗，她就掩著嘴笑得很好聽。

  再怎麼急畢竟還是剛放學，人多，樓梯間算不上太擠但也讓人根本就走不快，伍窈被迫隱隱約約地聽著身後二人聊天，一瞬間突然想起那天語文課上他回答老師提問的那個問題。

  「陽光，積極向上，體貼，溫柔。」

  所謂完美女人。

  當時全班人都一臉或玩味或幸災樂禍地回頭看著他，似乎他一個沒回答好，坐在他身旁的伍窈會要了他的命。

  只有伍窈滿臉無所謂的繼續發著呆。

  其實她根本無所謂，她的性格本來就糟糕，沒必要讓他為了她的心情好就說那些伍窈自己都不信的謊話。

  好吧其實她還是聽了，不光聽了，還一直記得。

  雖然這幾個形容詞應該的確是他心裡真實的想法，伍窈聽了后心裡卻狠狠地抽了一拍。

  跟自己完全不沾邊嘛。

  她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常常情緒壓抑低落，心態也動不動就崩潰，這些她自然比誰都清楚。

  或許他說的，其實是他希望伍窈成為的樣子吧。

  「抱歉，我終究還是沒能做到。」

  再抬頭看看張靈，她就很符合嘛。從沒見過她紅眼，也沒見她發過火，溫溫柔柔的，要換了自己估計早就掏心掏肺了吧。

  嘖。還真是糟糕。

  總算是下了樓，伍窈跟他不小心對視的時候回頭嗔怪地對肖嫻說：「都叫你快點嘛，我都不想再看見他們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吧。

  「坐好了沒？」伍窈撐著電動車回頭問肖嫻。

  「好了」

  慢慢地騎出停車場，右拐。

  「喂喂走反了走反了！」肖嫻急忙拍她的肩。

  「沒反。」伍窈勾了勾嘴角，「就是這邊。」

  車速被伍窈壓得很慢，風聲溫柔到幾乎聽不見。

  「誒誒！你看那邊！」

  肖嫻驚訝地扯了扯她的衣擺。

  伍窈其實早就知道能碰見他們，快要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悠悠嘆了口氣，「唉，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啊，凍死你大爺了。」

  手是牽著的。

  帶著肖嫻繞了一大圈才送她回了家，在樓下伍窈跟她有感而發，聊了很多。

  關於自己殘缺的感情，關於從童年一直延續到去年寒假的父親的家暴，關於那個拚命喜歡又拚命忘記的初戀，關於萬分懷念的夏天的清晨和傍晚以及深夜。

  「現在的話，我對他其實只剩愧疚了。」

  「沒什麼好捨不得了，我欠他的我也還了。現在已經跟他扯平了。」

  「所以，是時候忘記他了。」

  肖嫻卻一陣見血，「你不會忘的。」

  你太念舊。

  壓根不會真的打算忘記。

  「唉操就你最清楚。」

  「本來就是嘛。我上樓了。」

  「好，晚安。」

  肖嫻推開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