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草廟村（下篇）
她快步走入第一架白色亭子樣式的建築中。前腳踏入，這空間里四周升起白色帷幔，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上空傳來梵文吟唱，腳下突然黑水蔓延，一隻枯手悄悄探出水面，抓住蘇曉曉的腳踝。
蘇曉曉一驚，自腰間掏出匕首砍斷那枯手，更多枯手又伸出水面。「看來地上是站不得了。」蘇曉曉猛的踩地騰空而起，右手抓住第一根橫樑。待在上方，一種被抽空的感覺席捲全身，她的法力被屏蔽了。現在要通關，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武功。
蘇曉曉想起和曦說幻術是以干擾人的五感迷惑對手。她控制自己不聽耳邊幻樂，打量起前面第一根橫樑上的的字元，第二根橫樑還有她要拿到的兩張符咒。
蘇曉曉跳躍起來，左手抓住前方第一道橫樑的凹陷處，湊近才看到，橫樑的邊緣是密密的細齒，如果毫無準備就抓在這上，非得被剝去一層皮不可。還好有金絲錯抵擋。
再看那鬼畫符不斷閃出紅光，蘇曉曉故意躲開不看它，低頭目光所到之處又都是白色帷幔，在紅光的照射下，白色泛著漂浮的淡紅色，像血液在水中散開一般。
蘇曉曉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來這個世界看到的摘星樓慘狀，紅光滿天，黑煙滾滾，被鎖的門打開，她看見燒焦的屍山，一隻手從裡面探出來。
蘇曉曉嚇得一個激靈，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中了幻術，定了定神，提醒自己這只是幻想，控制眼睛不再去看鬼畫符。
蘇曉曉感覺到左手的金絲錯被劃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手掌上也有幾道刺痛的傷痕，鮮血開始滲出。蘇曉曉感到左臂上順著手掌留下的冰冷的涓涓細流，帶著血腥味，力氣也在一點點流失，
她必須抓緊時間，努力讓自己不被擾亂。準備發力躍到下一個橫樑，去拿符咒。
蘇曉曉目測那兩張字元在下一個橫樑正中間，於是身體輕擺，向第二道橫樑斜飛過去，
四周的帷幔開始瘋狂擺動，有幾團灰色霧氣鑽出，幽幽的朝蘇曉曉飛來。蘇曉曉正要伸手抓第一張符咒，氣團突然從四面圍攻。
她縱身一躍，快速扯下符咒，右手抓著橫樑，左手將符咒放進囊中，又抽出匕首，向最近的一團灰色氣團砍去。那氣團發出孩子般「咯咯」的笑聲，朝著帷幔飛去，觸碰了下立刻分成兩團。
「該死！越砍越多！」
這次必須速戰速決。氣團將她圍的水泄不通，她看準氣團受到攻擊后必須飛回帷幔，這中間還有些時間，於是一個旋轉，將這九個氣團每人一刀，立刻跳出他們的包圍翻身越到橫樑另一端，左手抓住橫樑，皓齒咬住匕首利刃，騰出右手抓住符咒。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此時積蓄的氣團又多了一倍，齜牙咧嘴地朝她飛來。蘇曉曉迅速在空中兩次翻身砍下，將西方的帷幕一道砍下，地上的枯手突然擰在一起變成一具骷髏，朝她抓去。蘇曉曉扯掉半截帷幔做刀劍扔出，將那骷髏攔腰截斷。
隨後，她從這架白色亭子跳出，落地時體力不支單膝跪地，左手的金絲錯支離破碎，右手也劃上了幾道口子。
驚險中拿到兩張符咒，她強忍疼痛，顫巍巍站起來朝著下一個牌匾走去。
最後一站，還有那個玉羽人！
蘇曉曉用右手拖住血肉模糊的左手，氣喘吁吁繼續前行，血滴在她身後連成一條斷斷續續的紅線。
當蘇曉曉走到黑色牌坊下方時，它變成外面的草廟模樣。草廟中間有一個圓形祭壇，四周刻著花紋，綠色的光波在上面流動旋轉，隨著顏色越來越深，一陣幽幽的蘭花香氣飄來。
「曉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蘭曦，你怎麼在這？這裡不是不能現身的嗎？」
「曉曉，你的手，怎麼成這樣了？」
「剛才在那個白色亭子里受了點傷，好在你給了我秘密武器，否則現在我的雙手估計不保了。」蘇曉曉伸出右手給她看金絲錯。
她看到蘭曦皺了皺眉頭，急忙說道：「這都是皮外傷。我已經拿到兩張符咒了，只要再拿到玉羽人，我們的目標就能完成一半。」
蘭曦的神情怪怪的，她眼裡少了之前的堅定，多了一些幽怨。她帶著哭腔說道：「曉曉，我不想再強迫你做這些事了。我的仇，不報了。」
「什麼？你蘭曦不是半途而廢的人！」
「我是真心的，曉曉，我日夜宿在你的意識中，我知道，你在那個世界過得並不開心，那裡只有紛爭，沒有生活。你和父母的關係也因為幾年前的爭吵一直很冷淡。」
蘇曉曉很困惑的問道：「你不是說你看不到我的想法嗎？」
「這些都不重要。你看在這個世界，你有這麼多朋友，還有一身本領，你不是喜歡江楓眠嗎？你怕自己最終要回到現實世界，便一次次拒絕他。」
蘭曦緊緊盯著蘇曉曉的眼睛，想證實她說的都是對的。看蘇曉曉眉頭緊蹙，她又說道：
「放棄復仇吧，放棄找玉羽人和《金土錄》。你在這裡擁有這麼多，你喜歡浪跡天涯，遊山玩水，你便去吧。」
「蘭曦……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說。」蘇曉曉一路堅持下來，如今蘭曦卻讓她放棄，而且她的話句句扎心，讓自己覺得這麼固執，是不是真的太辛苦。
蘭曦向蘇曉曉伸出手說：「曉曉，來，我帶你出去。以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一起拋掉束縛，忘記那些不愉快，那些恩恩怨怨，去做我們想做的事。」
蘇曉曉怔怔地看著蘭曦的眼睛，此時她的瞳孔泛著淡淡的紫色，眼角含笑，臉上洋溢著熱切的期盼，這是蘇曉曉從未見過的蘭曦，她似乎沒有經歷過那些傷痛，似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就像多年前未離開家時那個簡單的自己。
蘇曉曉一直用精明能幹武裝自己，終日應對複雜的職場讓她身心俱疲。明明是一個文藝青年，同事卻說她有99%都是男性思維。
沒人知道，她的內心，一直是這樣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年。
此時，空無一物的祭壇周邊，逐漸有一片青山綠水鋪開，藍天做背景，彩虹從天空著端架起，黃鸝鳴柳，山花爛漫，流水潺潺，一匹白馬在河邊飲水，風吹過它的鬃毛，白馬搖晃脖頸鬃毛飄散。
這是她嚮往的生活，肆意洒脫，無拘無束。
「你說的對，放手，留在這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蘇曉曉邁開步子，朝佇立在祭壇上的蘭曦走去。
「人，這一輩子，很長，也很短。」蘇曉曉揚起嘴角，突然厲聲說道：
「總要做點讓自己驕傲的事吧。」
她閃電般敏捷地用右手抽出匕首，斜砍向面前的蘭曦。那道倩影瞬間一分為二，眼神逐漸渾濁，嘴裡喃喃道：「執念，枷鎖……」，遂化為一灘淡紫色的水，四處散去，玉羽人出現，「叮咚」一聲輕輕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