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紅衣女子
說罷,屋裡飛出一人,只聽「哎呦」一聲,一位靛藍色衣袍的男子摔在長陵旁邊。
「啊……哎,好像不是很疼哎,」他站起來拍拍屁股,看見身邊的長陵,立刻跪在他身旁,「公子,司音是不是又搞砸了?」
「沒有,你已經做了很好了。」
司音自小就跟著長陵,雖說是主僕,長陵卻待他如長兄。之前打探到蘇曉曉要去草廟村,公子知道這望月城做的法陣十分厲害,而自己又不能破陣,便派他去找百草婆婆求助。
今天被扔出來,司音以為要被責罵,沒想到公子居然誇獎了他。司音聽到婆婆將鍾璃城主的行為遷怒於長陵公子,抬頭向屋內大聲說道:「婆婆,這個不能怪我們家公子。雖然這些年鍾璃城主確實排除異己,對九州一些正義之士暗下毒手,但是陵王並沒有參與。」
「那你們也是望月城的人,不是嗎?」
司音看說不動婆婆,又上前拍門,「婆婆,如果你要泄憤,就沖我來吧。你不要讓公子跪著了,他腿有舊疾……」
司音想著這幾天相處下來,婆婆並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說幾句好聽的幫公子解圍。
婆婆顯然不為所動:「你說什麼都沒用。」
司音只得回到長陵身邊,懇切地說道:
「公子,我陪你一起跪著。」
「不用。」長陵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變化,他微微蹙眉,顯然並不關心自己是不是長跪,而是擔心屋裡那人的傷勢。
司音撓撓頭,他知道長陵說不用,就是不用,便緩緩起身,悄悄退下。
尚未謀面,百草婆婆就如此刁難自己,長陵明白了她是和望月城有過節。
這些年母親鍾璃一心想擴張勢力,她明面上和九州交好,實際暗中拉攏勢力,對於排斥和望月城交好的其他人,暗中搜集醜聞,或者直接暗殺。對內,又大量採購曼陀羅讓修士們加緊修鍊幻術。
長蜉蝣難以撼動大樹,幾年前他修鍊到七乘幻術,紫袍加身,母親又驚又喜,說這麼多年的培養終於派上用途了,要讓他助她一臂之力,拓展版圖。
長陵不想同流合污,戕害正義之士,他只能假裝身體抱恙,居住在幻月宮之外,用商人的身份經營生意,暗中救濟那些因此遭殃的平民百姓。
正值中午,長陵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對於他來說,這些尚且不算什麼。他從小被母親逼著苦練武功和幻術,十四歲就修鍊到七乘,練成「幻影術」,武功和輕功放眼九州,已經可以進前二十了。
不過望月城的人,甚至九州的人都以為他還在幻月宮。外人只知道望月城有個富可敵國的長陵公子,卻不知道幻月宮中的陵王,其實是同一個人。
太陽將要落山了,一角紅衣在窗外飄搖。自從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后,嫣然就在這裡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一向自視甚高的嫣然,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今日才得知他已經心屬他人。
一個月前,她和長陵自金陵城分別後,不知去往何處。途中不幸跌落山坡,被在此採藥的百草婆婆救醒,聽到她無處而去,就收留她做助手,一起四處遊歷救人,前幾天才回到這百草堂。
「原來他是望月城的少城主。」嫣然喃喃道。
有緣的人,終會相遇吧。
轉眼烏雲密布,瓢潑大雨落下。司音擔心長陵的身體,只能和嫣然求助。「嫣然姐姐,你去幫公子說說情吧。要不這裡有沒有傘,我去幫公子撐著。」
「你不要去。如果去了,又要被婆婆吊起來的。」嫣然心裡十分焦灼,她眼裡的百草婆婆是很和善的人,今日為難長陵,不知道其中是何緣由。嫣然拿出紅傘,在屋裡踱步。
這紅傘,是婆婆送給她的。那日在西和鎮,兩人路過一家油紙傘店,門口、屋頂布置著五顏六色的傘,她一眼看到門口這把繪著文鰩魚的傘。依稀記得小時候也有一把這樣的傘。
自懂事起,她一向奉命行事,從來不會說出自己想要什麼,也不會主動爭取什麼。駐足一會,便準備離去。
一旁的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問她想要那個。見她指向那把紅色的文鰩傘,婆婆當即買下。她並沒有立刻把傘遞給嫣然,而是結印施法,一股紅色的氣流被注入傘中。
嫣然再看那傘,文鰩魚的白色鳥翼居然輕輕擺動了幾下,傘面微微閃著點點星光。幾朵白雲悠然飄動。嫣然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睜大那雙丹鳳眼,抬起芊芊素手撫摸傘面,細細瞧著。
婆婆輕笑一聲,撫過嫣然的長發說道:「美麗的女子,總是命途多舛。這傘,我已經給它施了法。如果遇到危險,你可以打開它,它會幫你逃離危險。」
「嫣然謝過婆婆」。嫣然像孩子一樣露出天真的神情,將傘緊緊抱在手中。這傘上的文鰩魚,是鯉魚身,卻生著鳥的翅膀,白首赤啄。傳聞文鰩魚是在夜裡飛行,聲音如鸞鳥。
非魚非鳥的文鰩魚,就像嫣然,自小在多重身份中轉換,只有在深夜才有一絲自在。
婆婆又正色道:「這段日子,你除了和我學一些治癒術外,也要修習防身的法術。自己變得強大,別人才傷害不到你。」
這種像長輩一樣的關心,嫣然從沒感受過。
她做慣了別人的棋子,如今又是被棄用的廢棋。世人都說她美貌,她卻覺得美貌讓自己吃盡了苦頭。
她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又要往哪裡去。婆婆怕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看著窗外雨越下越大,地上冒著水泡,也顧不得被婆婆說了,嫣然讓司音代為照看蘇曉曉,自己撐開紅傘,走到長陵身邊為他遮雨。
這次忤逆她,也是她第一次和婆婆對著干。
一襲紅衣,靜靜的站在長陵身邊。濕冷的秋風將二人的髮絲吹得凌亂,斜陽漸暗,芭蕉聲聲,一站一跪,一紅一紫。
長陵頷首,看著紅衣裙角獵獵在面前飛揚,彷彿有意靠近,又悄然躲閃。他正要開口,見屋內點起明燈,一個倩影映出,那影子緩緩起身。
門開了,一位身著綠色錦衣的女子走了出來。
長陵抬頭看她,心裡一驚:「這是百草婆婆嗎?傳聞她年近百歲,為何看著不到四十。修仙高人果然駐顏有術,那曉曉的手應該有救了。」
百草婆婆掃了一眼跪著的長陵,目光立即定格在撐傘的嫣然身上。嫣然不敢和婆婆對視,低頭不語。她側身看向屋檐的雨滴,半響才說話:「罷了。你起來吧。到前廳。」
嫣然剛才看婆婆要推門,膽戰心驚,聽到這話,立刻眉頭舒展,伸手去扶長陵。長陵卻一個擺手,自己緩緩站起身,他的右腳站立微微有些吃力,卻並沒顯現。
嫣然的手停在半空,又悄悄收回,撐傘將他送到前廳。
前廳裡屋內照看蘇曉曉的司音早已點燈,看三人進來大喜,走到百草婆婆面前作揖:「婆婆,我就知道你不會鐵石心腸的。」
「呵,你小子。」婆婆斜睨了眼笑嘻嘻的司音,接著對嫣然說道:「去把我的生肌膏取來。」